笔杆上的斑驳痕迹正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脱落,每脱落一点,里面都露出了反光的暗褐色。
笔柱和毫上粘黏的泥垢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溶化,破损的柱和毫就象是有生命一般,正在慢慢的生长、伸长着,溶化之后的毛毫都变成了溢着淡淡光芒的纯白色。
笔头套泛起了一缕金黄*色的光圈,光圈随着毛笔的奇异变化而在慢慢旋转着,而且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难道……这是一支鬼笔?”项风虽然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但是他虽不爱学习,平时却喜欢看一些灵异鬼怪类书籍,看到毛笔这些奇异的变化,他脑子里闪过的首先便是“鬼笔”。
就在项风惊愕的不知所措之时,笔套绕旋的金光突然刷刷刷刷急旋数十圈,一道耀眼的金光脱套而出,绕着笔套旋转了数圈,悬浮而起,看上去就象是一滴金光闪闪的黄金液体。
“这……这这这又是什么?”项风惊呆了,想要大声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喉结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想要站起来逃跑,又发现全身似乎被什么力量束缚住了一般,根本就动弹不得。
“刷——”
就在他惊恐万端之时,那滴耀眼的金黄*色液体慢慢的向他还在渗出殷红鲜血的左手拇指飘去。
“难道……难道这是笔中的妖魔,它……它要吸我的血?”项风骇呆了,吸呼急促、心跳陡然加快了数倍,有心脏几乎要从心房蹦出来之感。
在他骇然的注视下,那滴金黄*色的液体已然粘在了他左手拇指的伤口上,倏地又迸发出更为耀眼的光芒,便即消失不见,他感觉到有一股炙热从左手拇指开始,顺着手臂传上,绕肩而下,最后消失在心脏的位置,自此便再无其他感觉。
而他更骇然发现,他左手拇指上的伤口竟然也奇迹般的消失了,与没有受伤之前一模一样。
发生了什么事?我被妖魔鬼怪穿进了身体里面?我的心脏被妖魔鬼怪占据了,这妖怪会不会吸光了我鲜血、吃掉我了心脏、把我的五脏六腑完全吞食……”项风惊骇的想道。
他的指尖跳了跳,手中的毛笔“啪”的掉到了盆子里。
他发现自己竟能动了,刚想骇然大喊,却突然想到,如果让母亲知道这件事,就算不把她吓死也可能会被吓昏过去。
“镇定,镇定,一定要镇定,千万不能让老妈知道这件事,不然一定会吓坏了她。”项风捂住了刚要张开的嘴巴,紧紧的咬着牙齿心里在对自己说道。
他虽然不喜学习,在外面是一个彻头彻尾小混混,但还是深爱着父母的,他不想让自己的父母受到伤害。
连连做了几个深呼吸,项风的心绪才平静了一些,心道:“那家伙现在还不见有什么动静,不一定就是跑进我身体里去吃我,说不定老子身体里冬暖夏凉,是妖怪栖居的好地方,所以它才跑进去的,既然它现在还没有害我的意思,我瞎操心也没有什么用,拉倒吧,死就死了,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拿着古装片里那些被杀头的英雄好汉自我安慰的方式自我安慰了半晌,项风总算表面上完全平静了下来。
再看那支毛笔,他顿时爱不释手。
不久前还是破破烂烂的古毛笔,此时就象是一支保存完好、浑身充满了远古韵味的七八成新毛笔!
笔杆尖以不知名的角质制成,角质呈黑色;笔杆用的不知道是什么竹子,呈现出暗褐色,在暗淡的光线下,反射出岁月的陈光,不耀眼也不刺眼,予人温玉般的平和之感;
笔套呈赤色,看上去竟然象是十足的黄金!
项风没有马上去验证那是不是黄金,他完全被这支毛笔的笔毫给吸引住了。
纯白色的毫毛,在光线下,散发出舒缓的光泽。他虽然没有见过白狐毛笔,但他敢肯定这支笔的笔毫一定是纯白狐的毛。
此时笔毫是完全润开的,毫尖平齐得根本就看不出有长短之分。用手轻摸了一下毫身,非常柔软腻滑,摸起来舒服极了,感觉就象是在轻抚着狐狸的光滑细腻的软毛;
轻轻用手撸起笔毫,圆满呈枣核之形,可见毫毛充足,托起一压一放,立即恢复了原状,显见弹力十足。
这是一支他所见过的毛笔之中笔毫最好的,不管从柔软度,圆润度,平齐度还是笔腰弹力,都是好笔中的极致。
书者好笔,犹如善骑者好马,不是局中人,是很难了解项风此时的心情。此时的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恨不得立即拿了这支毛笔去挥毫劲书,一舒豪意,反而对那套毛毫的套是不是黄金所制,他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把一支好的毛笔的笔毫比成一匹马,笔套就是马鞍,笔杆就是缰绳,好马不一定配良鞍精绳才能跑得快,所以善骑者最看重的是好马,好毫书者,最看重的是一支毛笔的笔毫,只有笔毫好,才能写出最坚挺峻拨、苍劲有力的毛笔字来,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小风,你在干嘛呢?”父亲的声音把项风从沉醉之中惊醒过来,他赶紧把这支毛笔插进了腰间,放下衣服盖上,大声道:“爸,我在洗手间呢。”
把盆里的水倒了,项风又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走了出去。
项宇清放下大挎包,坐到了沙发上,看了项风一眼,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温言道:“小风,过来,我们爷儿俩聊聊。”
看到父亲的表情,项风便知道今天下午翘课的事肯定又让父亲知道了,心里暗骂班主任柳霞梅,有事没事的跑去班里干什么,下午又没有她的课。
不过此时最重要的是要应付老头子这一关,当下举起了手里那只胶手套道:“好的,爸爸你稍等一下,我拿手套去放好就过来。”
说罢也不等项宇清答应便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手套随手丢在了阳台外面,拿出别在腰间的毛笔放进了书桌的抽屉里,这才出去,小心翼翼的坐在长沙发上,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
如果说在家里他还有害怕的人,那就是父亲项宇清了,虽然父亲从来没有打过他骂过他,每一次他做错次,父亲都是心平气和的跟他讲道理。不过这并不是他害怕父亲的原因,主要还是他自己也知道他让父亲在别人面前不敢抬起头来,他令得父亲的脸上蒙羞。
“小风,爸爸总感到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爷爷的嘱咐。”待项风坐定下来,项宇清深深的看了他半晌,突然一脸悲戚地道。
项风浑身一震,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一脸不解的望着父亲。
“爸爸不知道这十八年来对你的教育是不是错了?又错在了哪里?这十多年来,不管你做错了什么,爸爸妈妈从来不舍得打你骂你,每次都是耐心的跟你讲道理。爸爸总认为‘理明行自规’,以为跟你讲明白了道理,你做人做事就能循规蹈矩,本份做人。
“可是这十多年来,你却一次又一次的做错事。爸爸妈妈也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你,相信你会改好来。却不知道,这样的教育方式究竟是不是害了你,才让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怪爸爸妈妈对你太过于宠溺了,古人说得好,‘慈母多败儿’,可是,爸爸妈妈现在做的却是‘慈父慈母必败儿’啊!”项宇清痛心疾首地道。
“宇清,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样说小风?”贝新宝听见丈夫要跟项风聊天,就知道准是项风又惹什么事了,就一直在厨房与客厅之间的墙边偷听,听到丈夫说得这么严重,再也忍不住,便走过来问道。
项风看到父亲说得这么严重,已然意识到父亲应该是知道了自己打了杨凌若的男朋友干瘦男的事。
果然项宇清痛心地道:“我放学准备回来的时候,接到校长的电话,说一个叫项风的学生把XX局李科长公子李佳木的鼻梁给打断了,问这个项风是不是我们家的项风。”
“什么?打断了人家的鼻梁?”贝新宝骇然惊呼,嘴巴张开合不拢来,目光转到了项风身上。
“不错,是我打的。”项风看到父亲的悲戚与痛心,母亲的焦急与惊骇,心里一酸,突然间觉得很心痛,在那一刹那间,他反而异常的平静下来,坦然承认。
“真的是你?小风啊,平时你调皮捣蛋,抽点烟喝点酒泡点网吧打点小架,妈妈都不舍得说你,就在刚才,你回来的时候,妈妈还闻到了你身上很浓的烟味,妈妈也装着不知道。可是,你怎么能打断人家的鼻梁呢?如果追究起来,那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贝新宝又惊又怕又痛心地道。
“打断了人家鼻梁骨你还这么冷静?”项宇清见到项风的反应,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怒色。
“爸爸,妈妈,我过两天就满十八岁了,我会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项风突然站了起来,在父母的惊愕之中,分别给父亲和母亲鞠了一个躬,十分平静地道:“不过,这件事我不会后悔。”
“你……小风啊,你怎么能这样呢,明知道做错了还死不悔改!”项宇清被他的话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脸上露出了憔悴之色,声音也变大起来:“还有,你怎么负责?校长都跟我说了,如果李科长那边真要追究起来,就算你还未满十八岁不用负刑事责任,但你很有可能被开除学籍,还有两个多月就要高考了,难道你不想高考了?”
项风苦笑道:“爸,妈,你们认为你们儿子这样的成绩,参加高考有意义吗?有百分之一的希望考得上吗?开除就开除吧。”
贝新宝道:“小风啊,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放弃的,你读书的事我跟你爸爸商量过,你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你毛笔书法有长处,可以考虑考艺术类的专业,分数线也相对低一些,再说了,就算你考不上,爸爸妈妈自费也要让你去大学的。但如果你被开除了学籍,一切都完了。”
转过头来看着项宇清道:“宇清,不如,我们想办法约一下李科长谈谈,让他大事化小,李公子的医药费我们完全负责,你看怎么样?”
项宇清刚想说话,项风断然道:“这事我坚决反对,是李佳木辱骂你们在先,我管他老爹是谁,我只打断他的鼻梁算是轻了。这事就是再重演一次,我一样会动手砸断他的鼻梁。他们如果要追究责任,那就让他们来吧。”
的确,他打李佳木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只是因为这个干瘦男抢了他暗恋的女神,而是李佳木辱骂了他的父母,在他的心里,父母便是他的逆鳞,任何人触及都不可饶恕。
项宇清和贝新宝面面相觑,他们没有问项风为什么打人,那是因为他们相信问了也不能问出真话来,现在听项风语中之意,儿子打人竟然是因为别人辱骂了他们。
他们是该感动呢还是该难过?
只是,让他们更加奇怪的是,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自己的主意了?虽然他打人的行为有悖理法,但是项风现在的样子,却予他们一种“儿子已经长大、已经懂事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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