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我出生在太湖边的江南水乡,到以色列旅游的第二天下午,一看到湛蓝的加利利湖泛着潋滟波光,就感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近感。我们抵达加利利湖畔的提比利亚酒店已临傍晚,待办完入住手续,我一进房间就急忙换上泳裤,让老伴陪我下加利利湖去游泳。她问:“你看窗下就是酒店的泳池,何必舍近求远呢?”我说:“在中国,你到哪里还能找到水质这么好的淡水湖呀?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今儿不下湖过一把瘾,也许这辈子就再没有在未被污染的淡水湖里游泳的机会了。更何况,加利利湖是世界上唯一在海平线以下的淡水湖呢!”
加利利湖长二十一公里、宽十二公里,总面积一百七十平方公里,是整个巴勒斯坦地区最大的淡水湖,水源丰沛,水产资源也颇为可观。《圣经》传说,当初耶稣让他的高徒彼得将湖中的每种鱼各捉一条,彼得竟捉了一百五十三条,其中最有名的一种就以他的名字命名。如今,鲜嫩可口的彼得鱼(罗非鱼)已成为一道招徕食客的名菜。加利利湖的水源,是来自汇集赫尔蒙山的溪流雪水的约旦河,约旦河自北向南,像一条银链将加利利湖和死海这两颗夺目宝石串连在了一起,宛如天使的珠串不慎遗落在了人间。这里素有耶稣“第二故乡”之称,流传着诸如“传道收徒迦百农”、“五饼二鱼救众生”、“八福山上巧论道”等等不胜枚举的宗教故事。这天下午,我们正是在游览了耶稣接受约翰洗礼之地后,驱车前往加利利湖畔的提比利亚酒店的。在距酒店还有几公里的地方,旅行大巴突然在蜿蜒的山路上停了下来,导游让我们下车,说:“这里有一个海平线的标志牌。你们往下看,加利利湖水在标志牌下二百一十米。而湖的对面,那就是明天我们要去的戈兰高地。”
说实在的,在赴以色列旅游之前,驴友们对加利利湖大都不甚了解,而一听说到戈兰高地,就无不亢奋起来。因为上了点年纪的人都知道,戈兰高地曾是第四次中东战争的主战场。而四十年前发生在这块高地上的战争,不仅是一场规模空前的现代坦克大战,而且也是世界战争史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一个成功范例。
导游问我们,知道戈兰高地之战双方是为争夺什么吗?驴友们面面相觑,真还一时回答不上来。他说,就是为了争夺水资源。戈兰高地是叙利亚西南边境内的一块狭长山地,南北长七十一公里,中部最宽处约四十三公里,面积一千一百五十平方公里,水资源丰富,被称为中东地区的“水塔”,年降水量约五百至八百毫米,以色列国内使用的百分之四十的水源都来自这里。戈兰高地与以色列接壤,居高临下,是叙利亚西南边陲的战略要地,从戈兰高地可以俯瞰加利利湖和距此只有六十公里路程的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战略地位可想而知。1967年,由于以色列担心叙利亚切断水源供给,攻占了戈兰高地,后经过外交斡旋和叙以谈判,以色列与叙利亚在戈兰高地形成了现在的格局,双方的中间由联合国维和组织派兵驻守。但是阿拉伯人不甘心失败,特别是叙利亚,总想着夺回戈兰高地,洗刷耻辱。1973年10月6日,阿拉伯国家埃及和叙利亚分别从西、北两面同时对以色列突然发起进攻,拉开了第四次中东战争的序幕……
假如以色列在第四次中东战争中溃败,我们此番赴以旅游,就肯定见不到风景如画的加利利湖了。令我倍感幸运的是,在我到距提比利亚酒店三百米处一个湖湾下水畅游时,因正值晚餐时分,静悄悄的湖面上,仅我一人在悠然仰泳,望着与湖水一样湛蓝的晴空,我真觉得这里是一个纯净、圣洁的世界,清凉的湖水可以洗却人内心中所有的焦虑和烦恼。上岸时,我望着东岸的戈兰高地说:“但愿这里再也听不到枪炮声,让世界各地到此旅游的朋友都能来享受这大自然的赐予,该有多好呀!”老伴笑道:“但愿如此!你忘啦,几年前你有两个作家朋友到这儿来旅游,不是因突然形势紧张,临时取消了上戈兰高地的行程吗?”
所幸一夜平安无事,舒舒坦坦睡了个好觉。6月17日早餐之后,我们的旅行大巴就按预定行程开赴戈兰高地。我们的导游是位台湾同胞,娶了个到台北攻读汉语言专业的犹太族妻子,生了一对儿女,已取得以色列绿卡。在近两个小时的行程中,他滔滔不绝地向我们讲述四十年前以色列在戈兰高地上创造的战争奇迹,充满了一种特殊的自豪感。
他说道,战争的打响,往往是出其不意的,1973年10月6日,正是赎罪日。赎罪日是犹太人一年中最重要的圣日。在犹太新年过后的第十天,从前一天的日落到当天的日落,持续二十五个小时。犹太人彻底斋戒,停止所有工作,聚集在会堂内祈祷上帝赦免他们在过去的一年中所犯的罪过。有位叫约西的中校,原是188旅74营营长,9月4日将指挥权交给副营长后,就和新婚妻子去尼泊尔度蜜月。在返回加德满都度赎罪日时,旅馆招待员问他俩:“你们是从以色列来的吗?你们那儿出事了。”约西立刻想方设法途经德黑兰和雅典,飞回以色列。当他匆匆赶到由沙龙指挥的第七装甲旅指挥部时,已是10月9日上午,这时他才得知188旅已全军覆没。此时,188装甲旅的情报官达夫少校正在给稀稀拉拉赶来的后备部队编组并收拢受损的坦克。约西中校从达夫手中接管了十一辆修复的坦克并立即赶到布斯特尔高地,与叙军首次接触,就击毁了叙军约三十辆坦克……可以说,在这场赎罪日战争中,第七装甲旅打了一场经典的迟滞防御战。以一个旅不足百辆坦克生生挡住了叙军一个机步师和一个装甲师的去路,加上“阿萨得共和国卫队”,叙军在戈兰高地北部地区投入了近七百辆坦克,与以军坦克数量对比达到7:1,炮兵数量更是将近10:1。尽管第七装甲旅非常熟悉作战地形,高地的所有必要的射程表、各种斜坡和预备阵地等都已做好准备,为进行一场敌众我寡的防御战创造了最大的有利条件,但第七装甲旅最后能赢得战斗的胜利靠的完全是基层士兵的素质和惊人的意志力。四天三夜,叙军的兵力、火力乃至夜视装备都占有压倒优势,第七旅官兵却在如此绝境中将人类的意志力发挥到了极限。难怪史书上都说,是他们“拯救了以色列民族”。
就在前往戈兰高地的路上,我们看到了以色列坦克部队好几个营地,导游说,如今以色列在全球已进入发达国家的前列,坦克部队的装备与四十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绝对是最先进的。他还指着公路两旁荒野里不时闪过的黄色标牌说:“这里都还是雷区。上了戈兰高地,你们可得紧跟着我,千万别随便乱走。”
当我们抵达景点时,山头下的停车场已有多辆旅行大巴停泊。导游说,以前这里是叙利亚军队的一个关隘,现在成了一个著名的旅游胜地。下车之后,他带我们先走进了一个用钢丝紧紧捆扎的花岗岩防空洞,洞内的顶部及墙壁均系钢柱钢板构架,真给人以铜墙铁壁之感,炸不垮,摧不塌。出了防空洞,我们就沿着一道缓坡走向山顶。与其说这道缓坡是一条登上戈兰高地制高点的必经之路,还不如说是一道别具风情的艺术走廊。因为就在这路的两旁,陈列着几十具类似人物和各种动物雕像的艺术品。导游说,这些作品出自一位意大利的犹太艺术家之手。难能可贵的是,这些金属雕像的成本十分低廉,外观虽难免有失粗糙,但他完全是就地取材,用的是当年战场上的枪炮、坦克残骸的废旧零部件,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技艺,还是很令人叹为观止。至少可以说,以这些独特的艺术品迎接五大洲游客们的到来,顷刻间能淡化一下以、叙间至今仍剑拔弩张、武装对峙的紧张气氛,展现了一种对和平的渴望和珍爱生命的理念,引人注目。
战地“艺术走廊”的尽头,是一座淡蓝色的平房。导游说,这是一家以联合国第七任秘书长、诺贝尔******获得者科菲·安南先生命名的咖啡厅。咖啡厅大门两侧开满鲜花,假如咖啡厅一侧不是叙利亚军队当年在制高点上构筑的战壕和掩体遗址,兴许谁也不会想到这里曾是炮火连天、硝烟弥漫的兵家必争之地。
我们随导游登上景点的最高处,四周的旖旎风光尽收眼底。导游指着向东一侧的大片谷地说:“当年的仗打得十分惨烈,叙利亚的数百辆坦克和装甲车就毁在这里,因此,这里被称作为‘眼泪山谷’。现在靠左边的一大片绿色田园,是以色列的现代农业科技示范区。你们知道吧?以色列是中东首先实现科学灌溉的国家。以色列地处沙漠地带边缘,水资源匮乏。严重缺水使以色列在农业方面形成了特有的滴灌节水技术,充分利用现有水资源,将大片沙漠变成了绿洲。不足总人口百分之五的农民不仅养活了国民,还大量出口优质水果、蔬菜、花卉和棉花。世界各国经常有考察团来此引进这项先进技术。而右边一侧,东南方远处隐隐约约的白色建筑群就是叙利亚和以色列隔离区的联合国观察站。记得吧?是美国国务卿基辛格的穿梭外交,终于使双方在1974年5月31日达成了脱离战争状态的协议,互相交换战俘,并且由联合国在边界设立缓冲地带,联合国脱离接触观察员部队创立并驻扎在戈兰高地,来维护停火协定……”
听完导游的讲述,我们都到战壕里去体验了一番。尽管战壕外的阵地上立有以不同姿势举枪射击的士兵雕像,但我们已再也感受不到那场恶战令人窒息的气氛。战火硝烟在戈兰高地已消失了整整四十年,走出战壕的游客纷纷来到安南咖啡厅小憩。那天,到此游览的中国旅游团就只有我们一个,我虽听不懂谈笑风生的西方游客在咖啡厅里的都谈论些什么,但我想,此时此刻游客们的共同信念只有一个:愿中东以至整个世界再不要重现为争夺水资源或能源的残酷战争,让普天下的各民族人民和睦相处,赢得持久的和平!
2014年7月10日
美丽的加利利湖对岸就是戈兰高地
通往戈兰高地的公路一侧是立有黄色标牌的雷区
每天,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踏上戈兰高地
防空洞遗迹
戈兰高地景点的动物雕像
戈兰高地景点的人物雕像
戈兰高地最高处的叙军阵地遗址
当年的战壕成了游客的观景台
“眼泪山谷”里建起的以色列现代农业科技示范区
安南咖啡厅内外
安南咖啡厅外开满鲜艳的和平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