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硬着头皮再走一段路,脊背上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一半是累的,另有一半却是吓的。在黑暗中,人的所有恐怖都会被无限放大,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足以触动那已经绷紧的神经,顾若心中已经是极为害怕了,而且她体力也耗尽了,一直靠着常嫂连背带拉,才走到这里,两人都气喘吁吁,再也走不动了。
“小姐,附近找个避风的地方暂时休息一夜,等天亮些再走吧!”
顾若此刻累的话都说不出,也顾不上表示什么反对意见,点了点头,便由着常嫂搀至一旁避风处坐下休息。坐了半响,便控制不住地沉沉入梦。
顾若觉得脖子上一紧,不由自主伸手去拽,整个身体却像是飞起来一样,卷入一团白雾之中。白雾散去,出现在顾若面前的居然是和那个梦境中相似的场景。不知名目的植物铺天盖地,远处高山矗立,山顶上有一圈皑皑白雪。
只是和之前那个梦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之前那么大,连带着植物也都缩小了几倍,而且也没有那么复杂的地形,极目所望,也只有一个足球场大的一块地方,连那雪山也低矮了许多,却不知为何,山顶上依旧有积雪层。
顾若还来不及细看,便觉得头一阵阵晕,眼前一片旋转,白雾又猛地将她卷起,再睁眼,她又回到了寒冷的夜晚。
“小姐,您刚才去哪里了?”常嫂奇怪地看着顾若,道:“我找了些干树枝想生火取暖,回来就不见了小姐,刚喊了一声,一转头,小姐忽然就出现了。”常嫂说着,眼神便往顾若身后瞟。
顾若嘿嘿两声,敷衍道:“内急,内急。”心中却在急转,她分明记得靠在路边石头上睡着了,根本没动,怎么会消失又会突然出现?
难道——
顾若忽然觉得脖子上热的有些灼人,下意识伸手去摸,那项圈的温度居然比她的体温还要高一点。
常嫂在忙着用火折子点燃了那一堆干树枝,秋日里,白天虽热,晚上却有凉意。勉强生起火来,稍稍驱散了一些深夜的寒意。
常嫂取出两块野菜团子,放在火边热着,道:“小姐,再歇息一会儿吧,等到天亮再走半日,前面便有镇子,雇了车就好走了,快则三日慢则五日,便可离了这捋国,进了卫国地界,我们去寻我的新主人,主人一定会收留小姐的。”
捋国?卫国?
这一下顾若是彻底糊涂了,这样的国名,她在中国历史中能找到的,唯一相似的时代,就是春秋战国。可是从她这一日一夜所见,感觉这并非春秋战国时期啊?
“卫国?”顾若问。
常嫂点头,道:“小姐,吴国去不得,现在唯有去卫国还安全些,吴国一向与捋国交好,只有卫国国力够强,与捋国也水火不容,只要进了卫国的地界,就不必担心了。”
这到底是什么朝代?难道她不仅跨越了时间,还跨越了空间,来到了她们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时代?
常嫂见顾若沉吟不语,以为她尚在担忧,又急忙补充道:“小姐莫忧,虽然捋国卫国边界一向防备极为严苛,但我本就是从卫国过来的,自有法子再回去。”说着,常嫂拍了拍腰间的口袋,有几分得意地道:“有这令牌在,只要到了卫国,就不会有人阻拦我们,定能安全的。”
常嫂为了让顾若放心,自然将话说的夸张了些。又看她是弱质女子,从小到大未曾离开家人出过远门,虽然处变不惊,料想那不过是大家族中教养出来的素质,只怕表面勉强撑着平静,心里已经慌乱地没了主意,只顾着安慰她让她信任自己,却是万万没料到,如今的顾若,虽然外表依然弱质芊芊,内里却已经是个三十多岁成年人的灵魂了,识人断事,可不是十几岁少女的幼稚思路。
夜风“呜呜”地吹过,夹杂着猫头鹰在夜间的低吟,更让人感到寒风入骨。顾若垂下头双手抱着双腿,让自己蜷缩起来,头埋在双膝,看起来像是困顿之极的模样,可顾若心里却在盘算琢磨。
这常嫂,透着一丝不对劲。
她自称是顾若这具身子母亲的侍女,后来不知为何离开了顾若的母亲,跑去卫国。可是看她衣着,明显是个穷困潦倒的妇人,她又怎么可能拥有在卫国通行无阻的令牌?而且听她说话,将捋国卫国吴国之间的关系分析地条理明晰,哪里像是一个普通的仆妇的见识?
就算她跟了一个见识渊博的主人,从主人处听得这些话,可既然是这样一个有些头脑的妇人,怎么会在那城外结了一座破烂的茅草屋,靠吃野菜粗食过活?倒像是专门去等着顾若来一般。
顾若暗皱眉头,这也不对,这具身体的本尊连着她们一家老幼,应该全部都死了才对,谁也不会提前料到她会再度活过来,更加不会料到她能出得了城。既然无法提前预知,就没法提前做安排,常嫂怎么可能偏偏就在她刚刚出城,已经耗尽力气的时候,那么及时地出现在她面前呢?
想来想去,总觉得有问题,却又抓不住问题的关键,顾若有些头大。想起刚才自己刚才奇怪的经历,到底是真的还是她在做梦?想起那个奇怪的自称青山的家伙,说要送自己一样东西,接着她醒来之后,便发现了脖子上的这个戴着铃铛的项圈,难道项圈便是青山的礼物?
念及此处,顾若的手又抚上了项圈,忽然想到常嫂就在身边,生生忍住了想要细查项圈的心思。
不管怎么样,且先过得眼下这关,再去了解这个世界。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走总比不走留在这儿安全些,况且此刻身处无人之地,她就算在现代活了三十年,也没太多的野外求生经历,眼下还需要靠着身边这中年妇人常嫂,走出这片山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