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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杨一凡青塘镇的心跳

姓名:杨一凡

小名:凡凡

年龄:14岁

生日:7月2日

形象特点:文静

我喜欢——

食物:冰激凌

饮料:可乐

颜色:紫色

动物:鹦鹉

音乐:听歌

课程:英语

爱好:阅读

我讨厌:星期天没有懒觉睡

梦想的职业:教师

最大的愿望:做访问学者,周游天下

第一节 火照之路

蕈儿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眯眼眺望着远方,身边放着一把绯红色的竹伞。

青塘镇,是山中的一个小镇,典型的江南水乡,蕈儿一家是初春时搬来的。

蕈儿全名叫萧蕈儿,父母都是研究古建筑的。听说这个青塘镇,明初时就存在了,因为偏僻,便成了一个世外桃源。

“唉,那么快就要开学了,感觉这两个月就好像只过了一个星期一样,短得可怜。”林玲在她旁边唉声叹气。

“那是因为你所有的作业都是在最后一个星期里做的吧?”蕈儿毫不客气地点破。

“不要这么直接嘛。”林玲哭丧着脸,接着又兴致勃勃地问,“今天周末,我们去哪儿玩?”

蕈儿偏过头想了想,问:“你知道白萝姐姐住在哪里吗?我想去找她。”

“你找她干什么?”林玲惊讶地看着她,“白萝姐姐向来不喜欢与人交往。”

“还伞。”说起这个,蕈儿也有些无奈。上回因为下雨,刚好路遇白萝姐姐,借了她的一把伞,可蕈儿并不知道白萝住哪儿,只好询问“土著”林玲了。

“行,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林玲没有再多问什么,直接从岩石上跃下,蕈儿紧随其后。

大约在山里走了半个小时后,面前便出现了一座小木屋,双层,看上去极为朴素。

蕈儿加快脚步,跟着林玲来到木屋前。

蕈儿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木屋内摆设很简单,一桌,一椅,另一边用帘子隔开,成了一个小厨房。屋子角落是一架楼梯。

环顾四周,蕈儿并没有找到白萝的身影。

“白姐姐——”林玲大声喊道,却没有得到回答。

“她不在。”蕈儿失望地喃喃道。

“我们走吧,下次再来。或者,你直接把伞放在这儿。”林玲建议道。

“嗯,也行。”蕈儿点点头,把伞放到了桌上,转身准备走出门外。不过,她只向外看了一眼,便又停住步伐急忙转身,差点儿与林玲撞个满怀。

“怎么了?”林玲不解地问。

“我好像看见她了,我去叫她,你在这儿等一会儿。”蕈儿一说完,便飞快地跑出门外,甚至没给林玲向外看一眼的机会。

林玲在屋内不满地嘀咕了几句,便坐在椅子上发呆。

这是哪儿?这里的土地是黑色的,天空也是黑色的。地上开满了火红的妖异花朵,如烈火般耀眼夺目,衬着四周的一片漆黑,更添一份诡异。

这是一个黑与红的世界。

不过,蕈儿并没有骗林玲,她确实看到了白萝。她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向这里,一身白衣在黑与红的映衬下分外醒目。

蕈儿深呼吸了一下,压下去几分紧张感,向白萝走去。

“你不该来这里……”白萝幽幽地叹息一声。

“这是哪儿?”蕈儿问道。

“忘川河畔,火照之路。”白萝淡然答道。

蕈儿倒抽了一口冷气:“地狱?”

“当然不是。很久以前,当这里有引渡者时,这是沟通两个世界的桥梁。”白萝抬手指了指她身后。

蕈儿转身,见离木屋不远处,是一条漆黑的大河,无波无浪,无声无息,就那样静静地流淌着,蓦然间,一阵苦涩的悲伤涌上她的心头,几乎令人窒息。

“这就是逝去者与生者的悲伤。”白萝轻声说。

“那现在呢?引渡者去哪儿了?”蕈儿转身问。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白萝摇头。

“你是……曼珠沙华?”蕈儿问道。

白萝默默点头,顿了一会儿才说:“我是花精。这些都算是我的分身。”

“其实,它们很美,不应该生存在这样的环境中。”蕈儿感叹道。

“是吧?”白萝一笑,“曼珠沙华,天生天灭,花开千年,花落千年,花叶永不相见……除了我以外,已经很久没人来这里了。”

“传说……正在被遗忘。”蕈儿低下了头。

“以后不要来找我了。”白萝秀眉微蹙,“有事的话,我会去找你的。就算真的有什么大事,也不要带别人来。”

蕈儿无奈地说:“我又不认识路,总得有人带路才行吧?我要是在山里迷路了,谁来救我啊?”

“行了,下不为例。”白萝挥挥手,弯腰挖出一株曼珠沙华,不知从何处拿来一个花盆,将花种了进去,递给蕈儿,“这朵花送给你了,对着它念‘火照之路’,就能直接到我的木屋,不过,用三次之后,它就会枯萎。请你谨慎使用。”

“用完了我可以再来找你要啊。”蕈儿有些耍赖地说。

白萝一愣,既而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回木屋。”

蕈儿跟在她身后:“对了,我这次是来还伞的。”

“不用还了,你留着。”白萝淡淡地说,“以后再跑出去,记得带上它。”

“啊?为什么?”蕈儿疑惑地问。

“到时候你自会明白。”白萝给了她一个模糊的答案。

进了木屋,林玲立刻跳了起来:“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们在外面聊了一会儿。”蕈儿答道,这也不能算是谎言吧。

“那,我们能走了吗?”林玲问。

“可以,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事。”白萝开口说,同时转身上了楼。

蕈儿拿起竹伞,走向门口。

“哎,你怎么把竹伞又拿回来了?”林玲追上来问道。

“她说送给我了。”蕈儿回答。

走出门外,依旧是碧色的森林,金色的阳光,生机勃勃。

“走吧,我们回家。”林玲又走在了前面。

“嗯,我们回家。”蕈儿看了眼怀中的花盆,笑着跟了上去,把疑惑埋在了心底。

第二节 山之叹息

蕈儿坐在窗前,对着厚厚的一叠作业发呆。

中秋节不就多放了一天假吗?作业怎么翻了一倍啊?

林玲就在此时来到了窗下:“蕈儿,我们去山里玩吧。”

蕈儿从窗口探出头:“不去了,还有很多作业要做呢。你不用做吗?”

“作业,我一般都会到最后一天再考虑,反正今天才第一天嘛。”她飞快地跑上楼,来到蕈儿的房间,“走啦。”

蕈儿无奈地被她拉走。

直到进了山,林玲才放慢了速度,蕈儿才得以喘一口气:“我们要去哪儿?”

“我不知道啊。”林玲摇头,“随便逛逛就行了。”

蕈儿无奈地跟着她在大山里转悠了半个多小时。期间,林玲不时停下来摘摘野果什么的,有一次甚至还抓了几只毛毛虫放在叶子上,就那么托着它们走,吓得蕈儿离她远远的。

终于,蕈儿忍不住问:“你记得回去的路吗?”

“当然记得,我可是从小就在山里玩大的,哪条路我不清楚?”林玲吹嘘着。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蕈儿继续问。

“再逛一会儿吧。”林玲哼着小曲,继续往前走。

蕈儿看着她的背影,刚想跟上去,胸前挂着的小风铃却轻轻地碰撞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蕈儿蓦然驻足,看了看周围。

忽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传入她耳中。蕈儿下意识地转身,向声音来源处走去。

那叹息,苦涩而又悲凉,仿佛有着千年的哀伤,令她毫无防备之心。

走在前面的林玲一回头,却不见了蕈儿,她赶紧沿来时的路走了回去:“蕈儿?蕈儿?你在哪儿?怎么才一会儿人就没了呢?”

蕈儿走了一会儿,叹息声再次传来,比上次更加清晰,她加快了脚步。

几分钟后,她来到了一片空旷地带。

面前是一座大山,山上绿树成荫,芳草遍地,但是,在山的一侧,却有着一个巨大的黄褐色凹陷,如同一个狰狞的伤疤一般,嵌在一片绿色之中。

这叹息声,便是它发出的。

蕈儿走了过去,目光中满是怜惜:“缺了这么一块,一定很痛吧?”

同样的叹息再次响起,这一次,还饱含了深深的眷恋。

是在眷恋那逝去的日子吗?那曾经的美好,曾经的宁静。

蕈儿来到山下,来到那黄褐色的、已经露出山石与泥土的伤口前,轻轻叹息。

一时间,如同起了共鸣一般,满山的树木都摇晃起来,沙沙的声音,如一曲挽歌般悲哀。

蕈儿闭上眼,聆听着它们的倾诉:“被砍伐,或是看着同伴被砍伐,真的很哀伤啊。对不起,我也无能为力。”

“没有人有能力制止这一切。开山采石,砍伐树木,人类已渐渐从需求变成了贪婪。这样下去,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世外桃源了。”白萝悄然出现在她身后,目光迷离。

“真的不能改变吗?”蕈儿睁开眼睛。

“也许可以,但只是暂时性的。只是,就算是短暂的改变,也不是你我能够做到的。”

“那它们为什么呼唤我呢?”蕈儿问。

“它们并没有呼唤你,是你自己循声而来罢了。它们叹息,只是想减轻心中的伤痛,只要是有心人皆可听见。”白萝没有看蕈儿,而是把目光投向绵延的群山和遥远的天际。

蕈儿沉默着。

“回去吧,忘了今天的事。这片山林,由我来守护。”白萝淡淡地说。

“我可以做些什么吗?”蕈儿执着地问。

白萝转头看向她,良久才说:“去种树吧,让所有被破坏的地方多一点儿绿色。”

蕈儿兴奋地点点头,伸出手抚摸着石壁,低声道:“对不起。”连她也不知道,她是在为谁道歉。

蓦然,一股浩瀚的信息涌入到她脑海中。

亿万年前,这里是海,后来陆地越来越高,海水渐渐退去……

第一粒种子在山上发芽,吐出嫩绿的新叶……

后来这里变成了森林,满眼碧色,宁静安详……

再后来,就是那场不忍回忆的灾难……

“够了……我记不住了啊……”蕈儿松开了手。

“傻瓜,山的记忆是那么好接受的吗?那可是亿万年的时光,连我都不敢轻易尝试。”白萝无奈地笑笑,“人类的寿命,果然还是太短暂了。”

白萝吹了口气,蕈儿便倒在了她怀中:“好好睡一觉吧。还真是和你的曾祖母一模一样。可惜玲轩……”

永生并没有那么美好,朋友终究会因时间而逝去,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思念。

蕈儿醒来时,是在白萝的木屋里。在她身边,不只有白萝,还有林玲。

“你真是吓死我了,一转眼就没了人影,要不是白姐姐带你回来时遇到了我,我真是要被你吓出心脏病来了!”林玲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白萝开口道:“你就别说了,她烧刚退,需要休息。你先下楼去坐一会儿吧。”

林玲一步三回头地走下了楼。

“那么,你接受了我的建议吗?不去管破坏,而是专注于创造?”白萝问。

“当然,你就等着看吧。”蕈儿坚定地说,同时从床上爬了起来。

“你去干什么?”白萝叫住她,问道。

“我现在要回家,还有一大堆作业等着我呢。”蕈儿苦笑道,走下了楼。

白萝看着她的离去,唇边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三节 梦魔雨泽

夜凉如水。一轮明月高悬于天际,洒下万千银辉。

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月圆。

蕈儿迷迷糊糊地趴在后院的石桌上,看着面前的月饼,却没有伸手去拿。

早知道就不喝那一杯桂花酒了,弄得她现在只想睡觉,懒得动弹。好奇心害死猫啊。

终于,她直接在这后院睡着了。

仿佛过了很久,蕈儿迷茫地睁开眼,坐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疑惑地看向四周。下一秒,她便睡意全消,直接跳了起来。

这是哪儿?

这是一片蓝色的世界,只有深深浅浅的蓝,还有头顶苍穹上点点闪烁的纯白。脚下是宛如水面般的浅蓝,在白光的映照下折射出漫天星光,晶莹而神圣。深浅不一的蓝如波纹般扩散,映出蕈儿的身影。

蕈儿茫然四顾,然后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很痛哎,应该不是在做梦吧?而且,做梦哪有做得这么有艺术感的?现在这个场景,用绝美来形容都不为过,她才不相信自己的脑袋有这么好使。

“不用猜了,这就是梦境。”一个清晰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一个白衣男子便凭空出现在她面前。

他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白色长衫,手执一把折扇,长发束于头顶,如同画中人一般,有着现代人所不具备的从容与淡然。

“你是谁?”蕈儿淡淡地问道,最近她好像被白萝影响了一般,越来越淡然了。

男子微微一笑,笑容如春风般温暖:“已经很久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了。”

“嗯?”蕈儿不解地看着他。

“你可以猜猜,我到底是谁。”男子平静地说。

蕈儿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她怎么可能猜出他是谁啊!他当她是什么?照妖镜吗?

“看来你和那些凡人也没什么区别嘛,真不知道白萝是怎么回事。”男子自言自语道。

“你认识白萝?”蕈儿更疑惑了。

“没错,而且还挺熟。”白萝悄无声息地出现。

看到她,两人的反应各不相同,蕈儿是平静,她早已习惯了白萝的这种出场方式,而那白衣男子则是像触电般往后一缩,就差没撒腿跑了。

蕈儿感受着越来越怪异的气氛,更茫然了。不过,她还是很识趣地没有开口。

白萝秀眉微蹙:“雨泽,你没事把她带来干什么?不好好干正事,却跑来欺负小朋友。”

白衣男子雨泽收起了笑容,声音明显有些颤抖地回答:“我只不过是想看看,她有没有继承玲轩的……”被白萝一瞪,他赶紧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你好像没有权利直接干涉人间事吧?”白萝面无表情地问。

“你觉得我找得到你吗?你一向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家外面的法术我又承受不起,我怎么问?”雨泽极为无辜地看着她,同时悄悄地向后移动。

“算了,你走吧。”白萝挥了挥手。

一眨眼的工夫,雨泽就不见了身影。

“你以前对他做过什么?”蕈儿有些无奈地问,这种程度的惧怕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也没什么,就是他以前到我家附近的时候不小心触动了法术,被毁了一百来年的道行而已。”白萝淡然回答。

“他到底是谁?”蕈儿嘴角抽搐了一下,直接跳到了下一个问题。

白萝看了她一眼:“梦魔,以梦境为食,最擅长操控和制造梦境。虽然名字里有个魔字,但实际上,他对其他生灵并没有任何危害。”

“哦。”蕈儿应了一声,“那,他说的玲轩又是谁?”

“你不知道?”这次,白萝惊讶地看着她。

“我应该知道吗?”蕈儿不解地问。

白萝犹豫了一会儿:“她是你的太奶奶,全名叫白玲轩,是个很厉害的人呢……”一时间,白萝的目光中满是迷惘,完全沉浸在回忆之中。

“哎?我的太奶奶也姓白吗?”蕈儿问。

“我和她没什么亲戚关系。”白萝回过神来,澄清道,“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而已。”

“太奶奶究竟有多厉害呀?”蕈儿好奇地问。

“她天生通灵,那双阴阳眼看尽一切鬼魅,她可是能驾驭鬼神的人呢……”白萝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热切。

“那么厉害啊……”蕈儿对这个如同传说般的太奶奶越来越感兴趣了。

“你知道吗,玲轩以前也是住在这青塘镇的,她还是女孩时就住在我现在住的木屋里。”白萝的话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是吗?”蕈儿喃喃自语。

白萝眼中的回忆之色渐渐散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先别想了,我送你回去。入秋了,一直睡在后院的话,会着凉的。”

“嗯。”蕈儿乖乖点头,“怎么回去?”

“你先闭上眼。”白萝指示道。

蕈儿闭上眼睛。

几秒后,一股冷意蔓延开来,她不由得睁开了眼,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后院。

蕈儿打了个喷嚏,站起身来,感觉晕晕乎乎的,不知道是因为喝了几口酒还是因为受了凉。

她有些摇晃地走进屋里,心里祈祷着不要发烧。

不远处,白萝站在阴影中,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雨泽,你说,她以后会像玲轩一样吗?”

一只黑猫走到她脚边,蜷成一团,一只眼睛蓝如蔚海,一只眼睛碧如新叶。它轻轻地“喵”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明月洒下清冷的光辉,照耀着熟睡的人们。

第四节 冤魂煞气

蕈儿打开窗,一阵寒风扑进温暖的房间,吹得她打了个寒战。

外面刚下过雪,天地间一片纯白,连绵的山岭银装素裹,分外美丽。

楼下,林玲包得像个粽子似的,严严实实,不让一丝寒冷透入:“你有时间吗?”

蕈儿回头看了眼完成了大半的作业,道:“有。有事吗?如果是陪你去玩的话,就不用说了。”

“不是啦。”林玲赶紧否认,“是我爷爷,他想见你。”

“什么?”蕈儿一愣,“他为什么想见我?”

“我也不知道。”林玲摇头,“上次我和你一起去找白姐姐,回来后爷爷问我去干什么了,我就告诉他了。然后他就说要见你。不过他身体不太好,直到最近才好了一些,所以我到现在才告诉你。”

“哦。”蕈儿虽然奇怪,但也没多想,“等我一下,我穿衣服。”

十多分钟后,两人到了林家的屋门前。但是,林玲没有走进去,而是绕到了一扇侧门前。

林玲看出了蕈儿的疑惑,解释道:“爷爷他一定要自己一个人住在后院角落里,还又围了个小院子,从侧门走最快。你进去吧。”

“你不来吗?”蕈儿问。

“爷爷让你自己去的。”林玲又看了一眼侧门,飞快地跑了。

蕈儿无奈地目送她离去,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子很小,很空旷,中央只有一个鱼缸。

鱼缸并不是一般的玻璃材质,而是铜制的,上面流转的花纹被擦得干干净净,但角落里还是有一些绿色的铜锈,显示着这铜缸经历的岁月。

鱼缸内游弋着两条鲤鱼,一红一黑。缸内的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出主人对它们的爱护,只是不知为何,两条鲤鱼身上都布满了伤痕,红色那条头顶有一个洞,看上去触目惊心。

蕈儿摸了摸缸壁,冰冷刺骨,又摸了摸水,水却有些温暖。

胸前风铃“叮——”的一声轻响,轻轻摇摆着。

不知为何,蕈儿觉得鱼身上的伤口散发出一种腐烂的气息,但仔细看时,那伤口又确是干干净净,并无溃烂。

“你,应该是玲轩阿姨的后代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爷爷。”蕈儿转身应道,“她是我太奶奶。您认识她?”

“当然认识。”老人微微一笑,“要不是她,我现在恐怕也不会在这里了。”

蕈儿疑惑地看着他。

老人转身走向屋子:“进来吧,如果你想听一些以前的故事,我可以给你讲讲。”

蕈儿立刻跟了上去。

老人在桌子旁坐下,缓缓地开始了他的讲述。

年轻那会儿,我是镇上杂货店的一个小伙计。但不干活儿时,我可不太安分,经常溜到别人家去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儿,可从来没有被人怀疑过。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天晚上,我到了一户人家里,本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不料那家的猫却醒了,嘶叫着就扑向我,我心里一急,就失手把它打死了。然后就赶紧翻墙逃走,总算没被人发现。

那天以后,我耳边就时常响起猫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手上还莫名其妙地多了许多血痕,去看医生,医生说是猫抓的,过几天就好了。

再后来,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好几次我都差点儿丢了性命。

就在一次我差点儿被一块落石击中之后,你太奶奶出现了。当时她在镇上很有名气,谁家有点儿不干净的东西,都会去找她帮忙。总之,她告诉我,这是那只猫在报仇。猫这东西,灵力强得很,却是阴力。它死时有怨气,就找上了我。你太奶奶让我养几条鲤鱼,最好是一红一黑,说鲤鱼能挡灾,能挡去那只猫的煞气。但要天天给它们换水、喂食、聊天,不然就不灵。

我谢过了她,立刻买了两条鲤鱼,红的叫阿红,黑的就叫大黑。开始还隔三差五地出些事儿,可是过了几个月,就什么事情都没了。但这两条鱼身上,却莫名其妙地多了这些伤口。

到如今,这两条鱼我也养了几十年了,我也奇怪,一般鲤鱼恐怕十年都难养活,它们替我挡了煞气,却还活得这么长久……

蕈儿静静地听完了整个故事,耳边仿佛传来了一声声猫叫,并不凄厉,反而更像是呼唤。于是,蕈儿对林爷爷说道:“林爷爷,您去猫坟上祭拜一次吧,就当是化解那猫的怨气。”

老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猫埋在了什么地方。如果知道的话,我早就去了。”

“您跟我来。”蕈儿站起身来,如梦游般走出屋门。她在聆听,聆听那只猫的呼唤。

胸前的风铃不停地响着,如同引路的铃铛一般。

老人惊异地跟在她身后。

一直走到一片松林里,蕈儿才停了下来:“就在这里。”她指着一棵松树,那松树顶上有两截翘起的枝丫,衬着积雪,如同雪白的猫耳朵一般,“就在树根处。”

老人颤巍巍地走了上去,蕈儿转过身,不去看他老泪纵横的面庞。

她在心里祈祷,这件数十年的旧事,今天终于得以了结。

恍惚中,她听见一声释然的猫叫,一个灰色的影子飘上半空,凝成一只猫的脸,又缓缓散去。

“它走了。”蕈儿轻声说。

老人转过身来:“你很不错。”

“啊?”蕈儿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果你太奶奶还在,她一定会为你骄傲的。”老人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蕈儿愣了片刻,嘴角泛起一抹明媚的笑意,向家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一棵松树后,白萝静静地看着她远去:“有时候,她真的表现得比玲轩还要强大。”她脚边的黑猫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去。

第五节 老鼠嫁女

除夕夜,家家灯火通明,阖家团聚。窗外不时响起鞭炮声,绚丽的烟花也时不时绽放于空中。

蕈儿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地玩弄着茶几上的一盘瓜子。面前的电视上播放着春晚,可惜蕈儿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叮——”

蕈儿心中一动,向窗外望去,恰好看见一个白色身影一闪即逝。

“我先上楼了。”她对正坐在餐桌旁嗑着瓜子聊天的父母说。

“嗯?才十点啊,你今年不守岁了吗?”萧清之诧异地看向她。

“我困了嘛,先睡了,晚安,明天见。”蕈儿飞快地上了楼,来到自己的卧室。

推开门,白萝果然已经坐在窗前。

“有事吗?”蕈儿倚在门框上问道。

“你怎么这么确定我要带你出去?直接就说上楼睡觉,万一我只是来和你聊几句天的呢?”白萝微笑着问道。

“首先,你没有那份闲心;其次,我也可以再下楼告诉爸爸妈妈,我睡不着。”蕈儿扳着指头说道。

白萝淡淡一笑:“走吧,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去哪儿?”蕈儿问道。

“今天可是年三十,老鼠嫁女的日子。”白萝笑吟吟地说。今天她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老鼠嫁女?是那个把女儿嫁给猫,然后被猫吃了的老鼠嫁女吗?”蕈儿疑惑地问。

白萝抬手在她头上敲了一记:“别乱说话,不然它们会不欢迎你的。”

“到底是……”蕈儿的话还没问完,就被白萝捂住了嘴。

“闭眼。”白萝轻声道。

蕈儿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就像突然吹来了一阵狂风一般,蕈儿感觉自己的长发被吹得飞舞起来,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风停止的那一刹那,悠扬的丝竹之声便传入了蕈儿耳中。不用白萝提醒,她已经兴奋地睁开了眼。

面前是一座三层的楼阁,就像古装电影中的那些酒楼一般,雕梁画栋,朱檐飞翘,楼阁灯火通明,人影往来不绝,热闹非凡。

楼外也有不少人,身着古装,言笑晏晏。

蕈儿愣愣地看着这喜气洋洋的一幕:“这是哪儿?”

“我不是说了吗?带你来看老鼠嫁女,这里还能是哪儿?”白萝无奈地说。

“你是说,这里是老鼠……”最后一个“窝”字被白萝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说话当心点儿,它们会不高兴的。”白萝训斥道。

“可这是事实嘛。”蕈儿小声抱怨道。

白萝叹了口气:“我带你来不是让你来惹麻烦的,懂吗?你再乱说话,我就带你回去了。”

蕈儿连连点头,闭紧嘴巴不再多言。

“走吧,记住,一定要跟着我。”白萝叮嘱道。

“不跟着你的话,会怎么样啊?”蕈儿问道。

“虽然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但还是有些老鼠对人类小孩感兴趣的。”白萝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

“啊?”蕈儿吓了一跳,“老鼠会吃人吗?”

“成了精的话,有可能会吃,不过不多,而且不太会来这儿。”白萝依旧一脸平淡。

蕈儿并没有因这句话而放下心来,反而向白萝靠得更紧了。

白萝一笑:“放心,跟着我是不会有事的。我们就在外面逛逛,然后就回去吧。”

蕈儿乖乖地点头。

白萝牵着她向人群中走去。

刚一走近,两个十六七岁的女孩便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一个粉衣,一个绿衣,面容清秀。

粉衣女孩弯下腰来,摸了摸蕈儿的脸,笑盈盈地说:“蕈儿小姐是第一次来吧,今天蕈儿小姐可是座上宾哦。白萝小姐可是很久没有带人来了。”

“蕈儿小姐要吃梅花糕吗?新出炉的,还热着呢。”绿衣女孩也凑了过来。

蕈儿看向白萝。

“不必了。”白萝开口帮她解围,“我只是带她来看看,马上就走了。”

“那么,希望你们玩得开心。”两个女孩笑容甜美地说,随后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楼阁内的乐声一刻不停,嬉笑声也不断传出,好热闹,惹得蕈儿忍不住想进去看看。不过,她还记得白萝刚才说的话,终究还是没敢进去。

“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白萝忽然说。

“嗯?才来了没多久啊。”蕈儿诧异地看着她。

“我可不能让你玩得太晚,以至于大年初一起不了床。你还得去拜年呢。”白萝答非所问。

蕈儿疑惑地看着她,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这次,不用白萝提醒,蕈儿已自觉地闭上了眼。

只是一瞬间,她们便回到了卧室。

蕈儿看了眼钟,十一点三十分。“不对呀,我明明记得只过了十几分钟而已呀,怎么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蕈儿疑惑地喃喃道。

“妖的时间与人的是不同的。再晚些回来,你就赶不上十二点的烟花了。”白萝依旧坐在窗前。

“烟花有什么好看的?”蕈儿撇了撇嘴。

“不但有烟花,小妖们也会出来哦。”白萝微笑道。

蕈儿立刻就不吭声了。

“行了,你下楼去吧,我也要回去了。”白萝站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头。

“嗯。”蕈儿点头。

白影一闪,白萝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满室的清香,不知是白萝留下的,还是窗边的曼珠沙华散逸出的。

新的一年,到了。

第六节 沉园的狐仙

早春,天气虽已转暖,但晨昏时仍有些许寒意。

蕈儿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今天风和日丽,她正打算去湖边逛逛。

大山里,树木已吐出了新芽,小草在地面上探头探脑,野花遍地都是,但大多数仍是含苞欲放。布谷鸟落在枝头,催促着农人辛勤耕作。

蓦然间,山中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风铃声:“叮——”

蕈儿一愣,立即四下环顾,眼角的余光瞥见身后有一个白影闪过。“白萝?”她试探地唤道。

白影一闪,一身素白衣衫的少女便出现在蕈儿面前。

“有什么事吗?”蕈儿问道。

白萝微微一笑:“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蕈儿一愣:“你不知道?那你上次怎么不问?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啊?呃,我上次忘记问了……”白萝尴尬地笑了笑。

蕈儿越听越疑惑:白萝今天怎么怪怪的?

“喂,你到底说不说啊?”白萝催促道。

“不就是因为我脖子上挂着的这个风铃吗?一有事情发生,它就会响的。我记得你是知道这件事的。”蕈儿一脸莫名其妙。

“呃,那个,我忘了。”白萝还是一脸的尴尬,“我来找你不是说这件事的,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着,便拉起了蕈儿的手。

“哦。”蕈儿点头,暂时把疑惑抛到了脑后。

蓦然间,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芊寻!你不好好地待在窝里修炼,跑出来诱骗小孩子做甚?更何况,这孩子是我护着的。”

另一个白萝凭空出现在眼前。

蕈儿彻底愣住了:怎么会有两个白萝?而且,看上去长得一模一样,无论是眼角的坠泪痣,还是清雅的气质,都是分毫不差。

“姐姐,我几十年才出来一次,你至于这么生气吗?”蕈儿身边的“白萝”无奈地说。

眼前一花,蕈儿便看见身边的女子换上了一袭火红纱裙,容貌并无改变,气质中却少了一份清冷,多了一份纯真与一份若隐若现的魅惑。

这样两种近乎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出现在了同一个人身上,竟还搭配得如此和谐。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芊寻,是白萝的妹妹。”芊寻嫣然一笑。

“千寻?‘千与千寻’的那个千寻?”蕈儿下意识地问道。

芊寻的脸立刻拉了下来:“是草字头的那个芊!”

蕈儿尴尬地笑了笑:“你是白萝的妹妹,那你应该也是花精吧?”

“她不是花精,是狐狸精。”白萝淡淡地插话道。

“姐姐,你就给我留点儿面子吧,以后叫狐仙,行吗?”芊寻一闪身到了白萝身边,摇着她的手臂撒娇。

白萝有些头疼地看着她:“亏你之前还好意思说,你几十年才出来一次,哪次没闯祸?还得我跟在你后面收拾烂摊子。蕈儿,抱歉,这妮子把你当成下一个目标了。”

“什么目标?”蕈儿疑惑地问。

“这丫头,四百多年前还是只普通的小狐狸,因为无意中闯入了我的住处,差点儿被我当场打死。后来我便把她留了下来,以曼珠沙华之力帮她修炼,只用了五十来年就修成了人形,从此认了我当姐姐。再后来,她每次出来,都会带一个女孩回去和她一起玩几天,再送她回去。”白萝无奈地道。

蕈儿比她更无奈,自己的运气真是太好了,能见到这么多山野精灵。比如自家屋顶上坐着的那位,再比如一天到晚在花园里飞来飞去的小精灵。不过,遇到它们时,风铃却并未响过。

自从上次和花园里那些小精灵打了招呼之后,蕈儿的房间、衣服上便总是充满了花香,似乎是它们对她的善意做出的回应……

“蕈儿?蕈儿?想什么呢?这么认真。”白萝的呼唤声让蕈儿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在那么多人中独独抽中我,我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蕈儿已经在考虑回家之后要不要去买彩票了。

“既然来了,就一起回去坐坐吧。”芊寻邀请道。

蕈儿踌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下一瞬,她们便来到了一片梅林之中。

已是早春,这里的红梅却依然怒放,树枝上还积着一层厚厚的雪,看得蕈儿再次愣住。

不远处立着一块大石,上书“沉园”二字,字体柔美娟秀。

“沉园,沉沦之园,尘世之缘,欢迎。”芊寻微笑道。她带着两人来到一张石桌前坐了下来,手一挥,三杯清茶便出现在面前。

“尝尝吧,这可是梅花花蕊处的积雪融化后的雪水,再加上清晨的露珠泡的茶,我自己都不怎么舍得喝呢。”芊寻笑吟吟地说。

“你什么时候私藏了那么多?我好歹还是你姐姐呢,也不知道送点儿给我。”白萝嗅了嗅茶香,转头对芊寻说。

蕈儿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喃喃道:“龙井、珠兰,还有……梅花。”

“你尝得出来?”白萝惊讶地看着她。

蕈儿点头,继续喝茶。

“蕈儿啊,你能不能在这儿留几天,陪陪我呢?”芊寻凑了过来。

“不行,我还要上学。”蕈儿一口回绝。

“那,留到今天傍晚还是可以的吧?”芊寻依旧不死心。

蕈儿看着她眼中的期盼,点了点头。

“这个,你先收着,以后有事,就对它唤我的名字,我会立刻出现哦。”几个小时后,芊寻在结束了三人间的谈话后,递给蕈儿一只精巧的狐狸模型,只有巴掌大小,身上皮毛如一团火焰般,流光溢彩。

这几个小时内,三人聊得不亦乐乎,但话题始终都围绕着人类世界,完全没有谈到妖族。就在蕈儿提了一句之后,芊寻便说出了上面那番话,蕈儿立即反应过来:这应该算是在下逐客令吧。

随后,在蕈儿“主动”地表达出自己想要回去的意思后的下一瞬,她便回到了自家门口,正好是晚餐时间。

这青塘镇的秘密,还真不少啊。

第七节 六百年的守护

暮春时节,草长莺飞,杨柳拂堤。

蕈儿坐在窗前,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中的狐狸模型,望着天空出神。

“喵呜——”一声猫叫在窗外响起,蕈儿向外一看,立刻站了起来,跑出大门。

那是一只黑猫,一只眼睛蓝如蔚海,一只眼睛碧如新叶。那不正是引她去老街的那只黑猫吗?

黑猫一见她出来,转身就跑,毫不停留。在别人眼中,这只不过是野猫怕生人该有的反应而已,但在蕈儿眼中,却是又要带她去某个地方。

于是,蕈儿紧紧地跟了上去。

黑猫速度极快,在小巷中一钻就没了影儿,但总会有一声猫叫指引着她,不至于迷失了方向。

不知跑了多久,蕈儿面前出现了一座老宅,看上去似是明朝的古建筑,雕梁画栋,却年久失修。

这是沈家老宅?蕈儿记得父亲不久前和自己提过,说镇上的人都认为这是个鬼宅,听说还有人亲眼见过一个白衣女子在老宅内四处走动,然而去找时却又未发现任何人,连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也没找到。后来,有人提议把老宅推倒重修,第二天,所有同意的人家中都出了怪事,不是鸡鸭一夜间失踪,就是频繁遭遇意外。最后,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黑猫出现在蕈儿面前,抬起爪子,十分人性化地指了指沈家老宅,一下子蹿上墙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蕈儿犹豫了一下,推开了落满灰尘的大门。

“吱呀——”一声,深沉而沧桑,昭示着这一切的古老。

蕈儿拍掉手上的灰尘,跨进了门槛。

“叮……”风铃响起,清脆而又缥缈。

蕈儿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住在这儿的,到底是谁呢?反正,肯定不是人类就对了。

这时,墙角处,一只白色的老鼠无声地溜了过来。

蕈儿自然不会放过这一幕:难道是它?

“小姑娘,你在这里干什么呢?”一个柔和的女声在蕈儿身后响起。

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瓜子脸,远山眉,一头青丝自然垂落至腰间,一双剪水明眸如同会说话一般,泛着温柔的色彩。她身穿一袭白色长裙,正静静地看着蕈儿。

“我是追着一只猫来到这里的,它好像从墙上窜进屋子里了。”蕈儿回答道。

白衣女子脸色一变,旋即又恢复正常:“回去吧,小姑娘,你难道不知道老宅闹鬼吗?”

“知道啊,可是,我又不怕鬼。”蕈儿眨了眨眼睛,一脸纯真地说。

“你究竟是谁?”女子缓缓问道。

“我叫萧蕈儿。姐姐叫什么名字呢?”蕈儿反问道。

女子淡淡答道:“雨瑶。”

“哦。”蕈儿点头,“雨瑶姐姐,你在这儿守了多少年了?你已经可以化人形了,为什么还要待在这儿?”

雨瑶一惊,再看向蕈儿时,目光中满是戒备。

蕈儿低头考虑着,要不要叫芊寻过来?反正她也闲得没事干。

“芊寻。”蕈儿对着那狐狸模型轻唤道。

光影一闪,芊寻已站在了蕈儿身边:“蕈儿,找我有什么事吗?哎?这不是雨瑶吗?你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回来?”

雨瑶在看到芊寻的那一刹那,便已怔住。

“我找你就是想问问她的情况,她好像对任何闯入这里的人都有一些敌意。”蕈儿回答了芊寻的第一个问题。

芊寻秀眉微蹙:“当年的事,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也只活了四百多年。我听姐姐说,她当初被人从野猫爪下救了出来,为了报恩留在了这里。但更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上次去白萝那儿,我见过你。”雨瑶开口道。

“嘿,算起来,也有一百多年了吧?”芊寻答道。

蕈儿无奈地看着两人陷入回忆之中,把自己完全晾到了一边。

“呃,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雨瑶姐姐到底为什么会留在这儿?”停顿了一下后,蕈儿又补上一句,“我要详细一点儿的解释。”

“我来说吧。”雨瑶叹了口气道。

蕈儿点点头。

“那是六百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只不过是个才修炼了几十年的小妖,一次在沈家附近遇到了一只野猫,伤了腿。沈家的大夫人正好看见,便将我救了下来,细心照料。从那时起,我便发誓,终生守护于此。到如今,也已整整六百年了。六百年间,沈家逐渐没落,但我却一直留了下来。”说到这里,雨瑶凄然一笑,“在我心里,早已将大夫人当成了姐姐,可我却差点儿连这宅子也保不住……”

蕈儿默然。

有时候,兽的感情,比人来得更为真挚。整整六百年的守护,而且这守护仍将继续,只为了当年的救命之恩。换了人,恐怕很多人连三年都无法坚持吧?

一时间,老宅中竟无人说话,全都站在原地,沉默地思索着。

终于,还是芊寻先开口了:“雨瑶,你也不能一直这么守下去吧?”

“我发过誓,不可违背。”雨瑶平静地说。

“那你守着一座空宅又有什么用?”芊寻撇了撇嘴,“你就不能去找沈家后人么?”

“当年一场天灾,只留下了思璇小姐一个人,出嫁后又搬离了青塘镇,我去何处寻找?”雨瑶黯然道。

“思璇?”蕈儿喃喃自语,“我奶奶,好像就叫沈思璇。”

“什么?”雨瑶和芊寻都是一惊。

一闪身,雨瑶就抓住了蕈儿的手臂:“她在哪儿?”

“奶奶和爷爷没有回来,路途太远,山路又不好走,爸爸怕两位老人出事。”蕈儿答道。

雨瑶看着她,良久才道:“既然如此,今后,我便守护你吧。”

“啊?”蕈儿吓了一跳,“不必了,反正我平时也没什么危险。”

“不用说了,就这么定了。”雨瑶摆摆手,“我先去了。”

“这么说,蕈儿你以后就多了个护卫了?”芊寻微笑道。

蕈儿无奈地笑了笑,心思却转到了另一件事上面:“芊寻,你知道那只带我来的黑猫是哪儿来的吗?”

“黑猫?是雨泽带……”芊寻自知失言,可惜,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了,“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话音未落,老宅中就只剩下了蕈儿一个人。

不远处,一棵树上,白萝低声微笑道:“这丫头,还真是得天独厚呢!”

第八节 古董店里的墨龙

蕈儿窝在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嗑着瓜子,享受着悠闲的时光。

在她身边,瓜子碟旁,懒洋洋地趴着那只白毛老鼠——雨瑶,正用两只前爪捧着瓜子,吃得不亦乐乎。

蕈儿无奈地看着这只老鼠,不是说来报恩的吗?怎么自己的零食全进了她肚子里了?

“蕈儿,咱们出去逛逛吧?”林玲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蕈儿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拍了拍雨瑶的头:“你留在这儿看家,还有,不准被别人看见。”

说完,她转身便走,根本就没指望雨瑶会回答。

事实上,雨瑶仍在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那盘瓜子,也没空理她。

一走出门,林玲便扑了上来:“我们去街上逛逛吧。”

“哦,知道了。”蕈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街上行人并不多,现在是上午,大部分人都在工作,少数几个放假在家的也都足不出户。这条街,通常只有到了晚上,才会真正地热闹起来。

蕈儿跟着林玲四处乱逛,也没在意去了什么地方。她有种感觉,今天,自己的心似乎飞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而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

“就是这儿了。”蕈儿停在了一家古董店前。

林玲莫名其妙地跟着她停了下来:“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对古董感兴趣了?”

“我对古董不感兴趣,只是,这里有一种感觉……”蕈儿如同梦呓一般地喃喃道。

蕈儿走了进去,一眼看清了店内的情景,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当然,并不是这家古董店的布局、装饰抑或是商品有什么不妥之处,真正的原因在于,满屋子几乎都是形形色色的精怪、鬼魅。

这一切,林玲自然是看不到的,所以她极为不解地问道:“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没什么。”蕈儿摇了摇头,继续前进。

“你是不是觉得有一阵阴风吹来?”林玲眨了眨眼睛。

蕈儿一惊:“你什么意思?”

“听爷爷说,古董店里有很多妖怪,都附身在器具上,所以古董店里阴气特别重。”林玲话锋一转,“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刚好站在了空调附近。”

蕈儿白了她一眼,心情顿时好多了。

四下一看,蕈儿又发现了一个诡异之处:店内的东北角,竟然有一片地方没有任何精怪。

那里,会有什么呢?

蕈儿举步走去。在绕过一扇精美的屏风之后,一幅水墨画赫然映入眼帘。

画上是一条巨龙,翱翔于云雾之间,威风凛凛,身形优美,尤其是那一对漆黑的眼睛。整幅画墨色浓淡有序,唯有这一双眼睛,是画面中颜色最深的一处,目光中仿佛充斥着无与伦比的霸气。

所谓画龙点睛,应当就是如此了。

胸前的风铃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声音中有着无尽的寂寞与孤独。

蕈儿静静地望着这幅画,目光中满是怜悯。

这,便是你的心声吗?为画所困,无处可逃,无处可去,只能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飞腾,却依旧留有一份傲骨,不与妖魅为伍。

“小姑娘,你们想要买什么?”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她们身后问道。

“爷爷,您好!您是……”蕈儿礼貌地说。

“我是这家店的店主。”老人和蔼地一笑。

“爷爷,我想买这幅画,可以吗?”蕈儿问道。

老人摇了摇头:“对不起,这幅画是别人寄放在这里的,不能出售。”

蕈儿失望地低下了头。

蓦然间,风铃再一次响起,声音清脆动听。

老人微微一怔,旋即便看见了她胸前的风铃,突然变得极为激动:“小姑娘,你是玲轩的后人吗?”

蕈儿愣了愣:“是啊。”

“画,你拿去吧。”老人沉默片刻,叹道,“它本就该是你的。当年玲轩托我保管它,让我将它交给她的后人,如今,也已经过去几十年了。”

“谢谢爷爷。”蕈儿微笑着点了点头。

老人转身拿来一只木盒,将画卷起,放了进去,递给蕈儿:“收好吧。还有,玲轩让我转告一句话:‘放了它吧。’直到今天,我依然没有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希望你可以理解玲轩的意思。”

蕈儿接过木盒,微笑不语。

走出古董店,蕈儿立刻抛下了林玲,飞快地溜了。可以想见,下一次见面时,蕈儿一定会被臭骂一顿。

蕈儿跑进了山里,来到小湖边。

不过,蕈儿现在才发现一个问题:该怎么做,才能把这条龙放出去呢?

“遇到麻烦了?”一阵清风吹过,白萝出现在蕈儿面前。

“嗯。”蕈儿点头。

“来,我教你。”白萝微笑道,仿佛洞悉了她的困惑一般,“把画拿出来,滴一小滴血上去,然后吹一口气。”

蕈儿依言而行。当她吹气之时,整张画纸如同被火焚烧过一般,边缘开始变得卷曲、焦黑,直到灰飞烟灭。没多久,那一张画纸便无影无踪。

“龙呢?它去哪儿了?”蕈儿焦急地问道。

白萝伸出食指,放在她的嘴唇上。蕈儿识趣地闭上了嘴。

下一秒,恢弘大气的龙吟声响彻云霄。黑白双色的巨龙翱翔于云端,身上流动的墨色令它看上去更加美丽。

两个字钻进了蕈儿的心中:“谢谢。”

白萝淡然地看着这一幕:“你做得很好。”

蕈儿微微一笑,目光投向墨色巨龙远去的方向。那里,云雾翻腾,夹杂着那一抹若隐若现的黑。

第九节 镜中花

清晨,蕈儿从梦中醒来,打了个哈欠,翻身下床,一不小心,便把躺在被子上的雨瑶摔下了床。

令她哭笑不得的是,即使如此,雨瑶还是睡得安安稳稳,一副“天塌下来我都不醒”的样子。

唉,到底是谁在守护谁啊?

蕈儿无奈地摇摇头,拎起雨瑶的尾巴,把她丢到了床上,转身去洗漱了。

蕈儿家的穿衣镜一直备受家人的喜爱,听说这镜子是当年太奶奶用过的,镜子周边是葡萄藤的浮雕,拱卫着最上方的凤凰雕塑。最难得的是,这些雕塑上的颜色,以及本身精细的雕工,让它们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蕈儿盯着镜子,皱了皱眉:今天她为什么会觉得这镜子有些不对劲呢?明明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啊。

蕈儿拍了拍自己的头,不再思考这个问题,转身开始刷牙。不经意间,她又瞥了一眼穿衣镜,却差点儿把满嘴的泡沫给咽了下去。

下一秒,蕈儿就冲进了卧室,把雨瑶给揪了过来。

镜中,不知何时已绽放着一朵白色的花朵,碧绿的茎傲然挺立,却不见一片叶子。

这不就是一朵曼陀罗华吗?

迷迷糊糊的雨瑶见到这朵花,立刻清醒了过来,变成了人形,仔细地打量着这朵花。

“雨瑶,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蕈儿问道。

“看上去像是被封印在镜子中的花精,而且,这应该是白萝的伴生花。”雨瑶有些不确定地说。

“伴生花?”蕈儿不解地问。

“曼珠沙华与曼陀罗华,每一代都有一对相伴而生,也只有这一对能修炼化为花精。我记得白萝的伴生花,也就是烈焰,是在五十年前失踪的。”雨瑶答道。

“你知道怎么才能把白萝叫过来吗?”蕈儿问。

雨瑶无奈地摇头:“她从来不会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一直都是她去找别人,很少有人能找到她。对了,蕈儿,你知道这镜子以前是谁的吗?居然能把烈焰封进去,那人一定很厉害。”

“这镜子以前是我太奶奶的。”蕈儿随口答道。

“玲轩?烈焰什么时候惹到她了?”雨瑶满脸同情地看着镜中的曼陀罗华,“也对,也只有玲轩这种人才有这么强的力量。”

“雨瑶,你知道怎么解开封印吗?”蕈儿问道。

“解开封印嘛……把镜子砸碎应该可以吧?”雨瑶深思着。

“不行!有没有其他办法?”蕈儿立刻表示反对。这可是太奶奶留下来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就毁掉呢?

雨瑶轻松地笑了起来:“我开玩笑的啦,不过,这种事情你应该去问白萝,这些不是我擅长的。”

“对了!”蕈儿一拍脑袋,“雨瑶,白萝现在在她的木屋里吗?”

“现在啊……应该在吧。不过,你是进不去的,白萝在木屋周围设了好多阵法,上次你能进去,是因为身边还有林玲,阵法在有人类时是不起作用的。难不成,你还想去找人陪你一起去?”雨瑶提醒她。

“这你就不用管了,在这儿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蕈儿得意地笑了起来,飞奔进自己的房间,捧起了那一盆曼珠沙华。

“火照之路。”蕈儿轻声念道,下一秒,她便来到了木屋之中,“白萝,你在吗?”

木屋空空荡荡,没有回应的声音。

蕈儿转身,推开门,又一次来到了忘川河畔。

不远处,白萝正静静地坐在花海中,目光落在无波无浪的忘川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萝!”蕈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去。

“嗯?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白萝站了起来,问道。

“待会儿再向你解释,你现在先跟我回家。”蕈儿一把拉住她的手。

白萝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却立即照着她的话做了。

短暂的时间过后,两人便站在了镜子面前,雨瑶以最快的速度解释了眼前的情况。

“烈焰?”白萝一眼便看见了镜中的曼陀罗华,轻声唤道。

镜中的花朵轻轻摇曳,一时间,镜中倒映出的世界如水波般流转。再恢复时,镜中已出现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少女身穿一袭汉式的火红纱裙,一头黑色长发垂至腰间,发梢亦为红色,她面容秀美中带着几分艳丽,如同散发着光芒一般,令人无法直视。

“白萝?”烈焰同样是轻声唤道。

“白萝,你先告诉我,怎样才能解开封印。”蕈儿清了清嗓子,提醒道。

“哦,只需要你的一滴血就行了。”白萝答道,“毕竟你与玲轩血脉相通。本来是她自己的血效果最好的,你的应该也可以。”

蕈儿无奈地出去找了一根针,走到镜前,刺破了食指指尖,按在了镜面上。

镜中的世界剧烈地动荡起来,烈焰的身影也越来越虚幻。蓦然,镜中的动荡停了下来,烈焰消失不见,地面上多了一小盆曼陀罗华。

“烈焰,为什么当年太奶奶会把你封印在镜中呢?”蕈儿蹲下身,好奇地问道。

曼陀罗华的花瓣微动:“当年我差点儿把玲轩的木屋给拆了,她一生气,就把我给封印了。说过个五十年再把我放出来。这五十年,就让我在镜子里好好修身养性。”

雨瑶和白萝相视一笑,烈焰居然敢惹玲轩,那不是自讨苦吃嘛!

不过蕈儿却是很高兴,屋子里多了一盆花,总是开心的事,而曼陀罗华亦兴奋地在蕈儿的手中摇曳着。

这就是青塘镇,神秘,古朴,幽静,总是有突如其来的惊奇让你遇到,蕈儿抿嘴浅笑,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古镇了。

温暖熊心灵揭秘

青塘镇神秘,古朴,幽静,而蕈儿和它又是绝配——她也是一个心思玲珑、颇有灵气的女孩子。一个这样的女孩遇上了这样的古镇,发生一些不寻常的故事,也就不足为奇了。青塘镇仿佛有着自己的心跳——受伤的山、被困在古画中的龙、徘徊在世间的猫的魂魄……这些统统都是青塘镇的血脉,它们给了这个古镇一种不寻常的生命。缺乏观察力的人一定无法发现青塘镇的秘密,一丁点儿也发现不了。我们开始忍不住好奇:如果我们睁大眼睛去看,能发现那些神奇的故事吗?啊,你可别忘了,蕈儿是有着不寻常的血统的。

青塘镇的时间还在缓慢地流淌,或许,蕈儿还在那充满古老气息的小巷中穿梭,等待发现更多需要帮助的生灵,然后伸出她那双纤细又温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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