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周景苏周姑娘,这位是青菱姑娘,她们也是那日从容膝庵逃出,和我们一路到了这里,她们……”剪剪向杨凡做着介绍,才说了几句话就赫然发现,自己除了知道景苏主仆的姓名以外,别的就一无所知了。
“这位是杨壮士,那日驱牛群闯庵堂的便是他了!”她对杨凡也只知道这么多了,这个介绍人很不称职,剪剪在心里揶揄地想道。
“周姑娘好!青菱姑娘好!杨某有礼了,你们也是要去云南碧源寺吗?”杨凡倒是不客气,大大方方的主动打招呼,景苏看了他一眼,眼神立刻又转向别处,连话也没有答,态度很是倨傲。
剪剪有些尴尬,她对这两个人本来也都不熟悉,现在倒被挤在中间,却不知如何打圆场。
“秦姑娘,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我们不会和这位杨壮士一起走的。景苏不才,虽是待罪之身,浪迹漂泊,实属无奈,但景苏相信,万事总有个结果,自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那时老天自然能还我周家一个公道。但是,如果今日和绿林中人走到一处,那就是自甘堕落了,实在愧对周家列祖列宗,家慈家严在九泉之下,亦必不能瞑目,景苏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景苏转过身,一脸严肃地对剪剪说。
剪剪扯扯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心想,合着我们和这伙人一道都是自甘堕落了?唉,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清高,摆着些大道理,等那个段兴追上来,连命都没了,又到哪里去拨云见日?心里这样想着,便没有言语。
谁知,听她这话,杨凡手下的那位宋大哥不干了,他上下打量景苏一眼,冷笑道:“这位周姑娘好大口气!怎么,和我们一起就是自甘堕落?那看来你是想和段兴那狗官一道喽,到时候被他抓住,未必还会有那么好的运气有人赶着牛去救你!”
景苏兀自在那里扬着头,神色如故,也不反击,只当他空气。
青菱却是不肯吃亏,进前一步,说道:“我们原也没靠你们救,你就不必瞎操心了!”
那位宋大哥看她一个婢女,还这么嚣张,张了张嘴,又要回言相讥,被杨凡一个手势制止住。
杨凡凌厉的眼光一闪,上前两步,离景苏只有一步之遥,轻声说道:“周姑娘不愿和杨某等同行,杨某也不强求,只是,”突然,他目光一凛,把声调拉低,指着慧心道,“还请姑娘把这位小师父身上的东西还给她,我们才好各自赶路!”
慧心见他突然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不免一愣,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衣襟,突然失声叫道:“辅器,我的盒子,不见了!刚还在的!”她说着,脸上一紧,六神无主,几乎要落下泪来。
众人的目光齐齐对准景苏,杨凡依然笑吟吟地看着她,景苏大怒,杏眼圆睁,大声分辨道:“她的东西丢了,是自己没看好,与我何干?为什么都只管看着我,难道还是我偷了不成!真是岂有此理,恕不奉陪,就此别过!”说完,对剪剪等人略弯了弯腰,做了个告别的手势,转身欲走。
杨凡轻笑一声,忽然整个人飘到她和慧心之间,一个照面下来,没见他怎样动作,像变戏法一般,手中已经多了一个黑色的盒子。剪剪骇地睁大了眼睛,那个黑盒子她曾经在悟虚住持手上见过,不是“辅器”又是什么!
慧心更是惊诧,高声叫道:“杨壮士,请还我,这辅器若丢了,慧心怎么对得起师父!”
杨凡笑呵呵地把盒子还给她,说声:“收好!”便背着手退到一边,不再做声。
慧心忙不迭地道谢,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念佛不止,把失而复得的辅器紧紧抱在怀里,再看向景苏主仆的眼睛变满是愤怒与惊惧。
剪剪也吃了一惊,没想到景苏竟然是个“小偷”,这一路走来,可是一点迹象也没有,她总是心高气傲柔柔弱弱的样子,说话大声了都要事先做个铺垫,居然会做出这种事,太出人意料了吧!
不过,想想昨天晚上青菱的行为和她的一番言辞,很明显,她们主仆二人对那辅器窥伺已久,只是没合适的机会下手罢了。可是,辅器明明刚刚还在慧心身上,景苏是什么时候偷走的呢?这么多人面前,她也敢下手,如果真是这么回事的话,她可不是“小偷”,而是“神偷”了!
“哈哈,原来看着一本正经的一个大小姐,居然是个贼,光天化日之下偷别人的东西,还口口声声不能自甘堕落,有趣,有趣!这是宋某人今年见到的最大的笑话,哈哈。。。。。。”那位宋大哥拍手大笑,周围的一干人也都笑起来,全不顾景苏和青菱主仆的眼里已经快要喷出火来。
景苏是官宦小姐出身,自小熟读《女戒》《女训》《女论语》等女四书,学的全是贞妇烈女、贤妻良母的事迹和训导,全是些大道理,何时在这么多人面前受过这种窝囊气,顿时脸色发白,紧咬着嘴唇,几乎要昏死过去。
“姓杨的,居然含血喷人,污蔑我家小姐,真是岂有此理,我们小姐一身清白,怎会……做这种下流勾当!”青菱挽胳膊捋袖子,若不是剪剪拦住,便要冲上前去和杨凡拼命了。
出了剪剪,众人都站在一边,无人劝解,连慧心都因“关心则乱”,忘了出家人不偏不倚的训告,站在一边不说话,风向很明显的一边倒,没有人相信她们主仆。
“秦姑娘,你一直在的,几时见我们小姐偷她东西,你要说句公道话!”青菱抱着剪剪的胳膊,赤白着脸向她寻求支持。
剪剪虽然也觉得不解,可明明东西是从景苏身上“拿”出来的,大家有目共睹,实在没有办法争辩,按照福尔摩斯谁是受益者谁便是罪犯的破案原则,景苏确实很有嫌疑。
“好了,既然已经物归原主,大家也就不必计较了,叫那掌柜的准备饭,吃过饭,我们也该出发了,周小姐既然不愿与我等同流合污,自然可以轻便了!”那位宋大哥说完,转身去找客栈老板,吩咐备饭,那对老夫妻自去准备。
景苏却突然变了主意,咬着牙对着杨凡说道:“今日我若走了,背了这种龌龊的罪名,倒像心虚一般,好,我们就一路同行,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露出原型!”说罢,一拂袖,怒冲冲地进了自己的房间,青菱急急地跟了进去。
杨凡冷笑道:“哼,想要的东西没到手,自然不想走了,这位小师父,你一路上要小心了!”说完,也带着手下人离开,全部坐到开间的一个大桌子旁,看来他们是要一起用餐。
剪剪和慧心也回了自己房间,两人都没说话,剪剪心里暗自纳闷,众人吵了这么久,却没见毕啸天祖孙,那毕栓栓只答了一句话,便再没露面,以他那爱凑热闹的性子,可不该错过这场“秀”的。
不多时,那客栈掌柜送了饭过来,是熏肉大饼、凉拌老虎菜配着玉米疙瘩汤做早点。
掌柜耳朵虽不中用,嘴巴却很好使,送完了饭菜还不肯走,不无得意地解释道,这道小吃虽然看着不起眼,却是他们家传的手艺。
他年轻时得到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的指点,学到了人家祖传用中草药卤肉的秘方,对配药、选肉、切肉、熬汤、和面、火候等工序,做了一番潜心的研究,终于创制出具有独特香味的熏肉。这种熏肉配着葱丝、面酱,夹在大饼里吃最是美味。
剪剪看那熏肉,干净、酥烂、醇香,熏香浓郁,色泽红润,咬一口,果然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顿时食欲大增。那大饼也很有特点,呈金黄色,柔软、酥香、层次分明,却不是她所生活的那个时代那种白白的只有一层的小薄饼,和熏肉配在一起,咬一口,唇齿留香,回味悠长!
而老虎菜据她所知则是东北地区特有的凉拌菜,是将青辣椒、生葱、生黄瓜切丝凉拌,再配以辣椒丝、香菜末调味,最后浇上麻油、糖、醋,吃起来酸甜、香辣、爽口、开胃,因滋味像老虎般凶猛呛辣而得名,想不到这菜在明代就有了,做法和她曾经吃过的几乎一模一样。
剪剪想了想,还是把大饼和老虎菜里面的生葱挑了出来,虽然她并不排斥这东西,但现在是明朝,没有牙膏也没有口香糖,吃了这么口味重的东西光靠盐和茶水可去不了味儿。
没了生葱的大饼和老虎菜依然很好吃,咬一口熏肉大饼,就一口老虎菜,再喝一口玉米粉做的面疙瘩,这顿早餐非常提神,非常过瘾!
慧心却是直皱眉头,对她来说,这顿饭确实生猛了些,所以她只是拼命地喝粥吃饼,却不敢去动那老虎菜和肉。
剪剪边吃边想,昨天的炖菜,应该也是东北风味,这么推断,她们现在应该是在东三省的地界了!虽然这明朝的口音和二十一世纪赵本山小品的东北口音有着天壤之别,却还是能根据吃食推断出大体的地理位置。
从东三省到云南,假如明朝的叫法和现代的叫法一样的话,那何止万里之遥,还没有代步的工具,真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她顿时感到有点泄气。
二人刚吃完,正要收拾东西,门外再一次传来“笃笃”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