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拉里现在不能叫做水塘了,它现在出落得俨然是座漂亮的小湖。旱季时水线与周围树林的开阔地几乎全部被水淹没,动物们从树林中走不了几步就可以喝到水了。高一些的树影倒映在翠绿透明的湖水中,四周弥漫着醉人的宁静和一份难以言表的神秘气氛。桑飞看一眼周围的环境,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有一种来到神话世界的错觉。
他们就这样出神地站在那里,陶醉在这人间仙境中,直到一小群斑马钻出树林趟进右岸的浅水中喝水才缓过神来,找一块草地坐下了。来这里喝水的动物明显不如旱季多了,因为雨季到处都不缺水,只有爱喝清洁水的斑马才会到这里来。从小就和马打交道的桑飞知道,野生斑马的这种习性与家养的马是一样的。
突然,斑马群出现了骚动,接着都惊恐地跑回岸上,散开来,让开了一条很宽的通道。桑飞想,肯定是有猛兽出现了。果然,科茹莫拉说的那只神奇的母狮和小羚羊出现了,这一大一小母子俩,一前一后从树林中出来,不紧不慢地从斑马让开的通道向水塘走去。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可思议的现象就这样活生生地摆在眼前,不容你不去相信它的存在。桑飞和伦芭几乎忘记了呼吸,瞪大了眼睛。桑飞破例地端起了望远镜。从远处一搭眼,真会让人产生这是真正的母子俩的错觉,都是一样的黄里略透红的毛色,一样的弱不禁风的步履,一样的母子相伴的距离,一样的母子相处的神态。但是,略加仔细观察,便会看出鹿科动物与猫科动物之间的区别。从形态上看,小羚羊四肢修长,母狮四肢略显粗短;从动态上看,小羚羊动作略显僵硬,母狮动作柔软轻盈;从静态上看,小羚羊的头型与母狮的头型截然有别。
小羚羊来到水塘边低下头来喝水,跟在它后面的母狮也走到它的旁边喝起了水。母子俩同样都是瘦弱不堪,显然都是营养不良。母狮隔三差五可以吃到管理人员接济的肉,但是小羚羊出生了十七天,靠什么在维持着生命,这还是个谜。喝完了水,小羚羊转身无精打采地走向丛林,母狮也随后跟了过去。
桑飞和伦芭急忙起身上车,向母狮和小羚羊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很快,在距离水塘不远的树林中,看到了母子俩。他们把车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停在了距它们母子仅有十几米远的位置上。与公园内所有的动物相同,母子俩并不在意人的存在。它们正依偎着卧在一棵树下,母狮非常慈爱地舔理着小羚羊的身体,小羚羊安详地享受着母爱。桑飞抓住时机拍起照来。
一刻钟之后,小羚羊开始拱母狮的肚子寻找****,找到后,安静地吃起奶来。为了方便小羚羊吃奶,母狮放平了身子躺下来。此情此景让桑飞和伦芭感动不已,静静地欣赏着生物界这最美妙的时刻,生怕打扰了这对母子的天伦之乐。
也许是母狮的奶水太少,小羚羊吃了没几口,便松开了****站起来,又调皮地衔着母狮的耳朵玩了起来。喂母狮的时机到了,桑飞拉开车门,将那块牛肉扔给了母狮。警觉的母狮以为受到了攻击,敏捷地跳开了。小羚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抬起头来张望着。母狮见桑飞他们没有进一步攻击和靠近的迹象,试探着走近了那块牛肉嗅了嗅,然后叼起牛肉走到小羚羊跟前卧下来自己嚼起了牛肉。小羚羊困了,趴在母狮旁边打起了盹儿。母狮仍慢慢享受着那块牛肉。
“你说它们这种母子关系能维持多久?”桑飞问伦芭。
“很难说。如果不发生意外,小羚羊总有长大能够独立生存的时候,但是能等到那一天吗?很困难。”说到这里,伦芭忧心忡忡。
“你是在担心公狮,对吗?”
“是啊,其他动物都怕母狮,不敢靠近小羚羊,唯有公狮例外。公狮常常为了繁衍自己的后代而杀死母狮与其他公狮生的孩子。母狮是打不过身强力壮的公狮的,常常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公狮咬死又无可奈何,这可能是生物界中最惨不忍睹的时刻。同类的小狮子况且如此,这只小羚羊一旦被公狮看到,更是难逃厄运。”
桑飞认为伦芭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假如真的出现这样的结局,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再看母子俩,小羚羊已经入睡,母狮吃完了牛肉,抵不住温馨宁静氛围的影响,也渐渐闭上了眼睛。
此情此景同样感染了伦芭,她把脑袋倚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桑飞丝毫没有困意,动物们上演的一幕幕令人难以置信的行为,无法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听着她那轻轻的呼吸声,桑飞仿佛置身在伊甸园,感到无比的幸福。
小羚羊醒了,幼稚单纯的它并不懂得身边存在着危险,也不理解妈妈为什么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它。它瞧了瞧正在瞌睡的母狮,站起来低头舔咬着小树叶和草尖,离开母亲渐行渐远。
桑飞轻轻叫醒了伦芭。这时,小羚羊已经离开母狮有二十米远了。母狮也醒了,抬头发现小羚羊走远了,急忙起身向它快步跑去。
但是,瞬间发生的情况,突然改变了刚才那温馨的一切。随着一声低吼,斜刺里突然窜出一头公狮,一口咬住了小羚羊的脖子,叼着它不慌不忙地向树丛中走去,留下了小羚羊的一声声哀鸣。母狮对忽然发生的情况猝不及防,先是愣在那里,然后,奈何不了公狮的它不甘心地远远地跟了上去。
“完了!”桑飞在公狮扑向小羚羊时喊了一声,便一把推开车门,准备冲下车,但是被伦芭拽住了,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已经无济于事。桑飞发动了车子,向公狮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回过头来,见伦芭的眼泪已经忍不住从那对大眼睛里流了下来。
公狮并没有走远,在一棵树下,放下已经停止了哀鸣一动不动的小羚羊,洋洋得意地用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战利品,准备美餐一顿。但是它发现了跟踪而来的母狮和吉普车,心中不踏实,便又叼起小羚羊向丛林深处走去,留下的只是它的背影。可怜的母狮伤心欲绝,走到小羚羊尸体停放过的地方,不停地嗅着它心爱的孩子的气味,徘徊着,呜咽着,久久不肯离去。此情此景让桑飞和伦芭心碎不已。
回管理处的路上,桑飞和伦芭心情都很沉重,一路上几乎谁都没说话。见到科茹莫拉,伦芭泪眼涟涟,人还未开口,却扑进科茹莫拉怀里哭了起来。听完桑飞的叙述,在场的人们无不为母狮和小羚羊的遭遇所打动,为它们的命运感到惋惜。在科茹莫拉的劝说下,伦芭才渐渐平静下来。
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伦芭和桑飞告别了可敬的科茹莫拉和管理处的工作人员,驾驶赛斯纳飞向古如特方坦。伦芭笑脸不见了,仍然没有完全摆脱对小羚羊的惋惜。为了让伦芭忘掉刚才的事情,调解调解气氛,桑飞开始有意寻找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这架飞机如果能飞特技该多好,想玩儿特技就方便了。”
“谁说不能?”桑飞的这招很管用,伦芭的孩子气一下子被挑逗上来了。
“赛斯纳没有特技飞行功能,飞行手册上限定转弯坡度不准超过45度,上升和下降率每秒不超过十米,怎么飞呀?”桑飞肯定地说。
“保险带系紧了吗?你看我给你做一个。”说着,伦芭便加满了油门,前推驾驶杆转入了下滑,开始增速。
这小家伙真要做特技?商用飞机飞特技?桑飞以为她在开玩笑,装装样子,仍然没有在意。飞行速度接近赛斯纳的最大允许速度,伦芭开始后拉驾驶杆,退出下滑转入上升。仰角达到20度,只见她向前稳住杆,紧接着将驾驶杆向左压到了头。飞机果然慢悠悠地向左滚转起来,滚转的角速度比初教-7的慢滚还慢。
桑飞万万没想到这伦芭还来真的了,飞机还不让她飞散架子喽?简直是瞎胡闹!由于滚转角速度很慢,在倒飞位置停留时间较长,在负载荷的作用下,桑飞的屁股已经离开了坐椅,整个人头朝下悬了起来。待飞机改平了,伦芭已经是笑得前仰后合。
桑飞感到很惊奇,这种私人商用小飞机,竟然能完成横滚动作?又是一大奇闻。这飞机够结实的,这小家伙胆子也真够大的。
“真能滚过来!谁教你的?”
“谁也没有教,是我自己试出来的。”
“你呀你,真是个傻大胆。来,我也试一个。”右座上的操纵系统与左座是联动的,桑飞也想尝尝新鲜。
这种飞机设计上就没有飞特技动作的功能,横滚要飞得比较好,真不容易。桑飞第一个做得不是很理想,伦芭接着又做了一个。就这样,伦芭做一个,桑飞练一个,直到桑飞自己满意为止。
待她笑得差不多了,桑飞问伦芭:“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飞行啊?”
伦芭回答:“在天上,我是自由的,如果不能飞行,活着都没意思。”她看了桑飞一眼,继续说:“我越来越觉得,飞行已经和我的生命融为一体了。我失去什么都可以,但就是不能失去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