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次成功的经验,又有了两万元的业务费,雅静和冬妹心里有了底气和自信。她们总结经验,觉得会说的不如会听的,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欲望,只要先挑开话题,一般人都会滔滔不绝地讲下去,只要装作很认真聆听的样子,用微笑和崇拜的眼神予以鼓励,再不时地点头表示认同,一般都能博得领导的好感。大多数领导都好为人师,侃侃而谈,喜欢听别人的夸奖。要是问到一些不懂或者不了解的话题,她们就设法绕开。
她们练就了一身见面熟的本领,秘诀就在于与人交谈时,脸带微笑,看着对方的眼睛表示尊重;因人而异,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察言观色说别人爱听的话。看火候差不多了就拿出协议,成功率非常之高。
凭她们掌握的这些小技巧,两人在珠市的各大企业可谓是畅通无阻。接下来,她们几乎每个月都能拉来理事,至于封面封底的广告根本是不够用,只好在里面插页。她们的业务费实在让杂志社的人眼红,但她们俩会做人,经常买些水果糕饼给他们,有时候还能请大家吃饭,因此大家表面上对她们也很客气,夸奖她们聪明能干。
最让她们骄傲的是认识了珠市路桥公司的总经理陆建成。他四十出头,在美国博士毕业回国,仕途得意,大权在握。珠市百分之八十的路桥都是出于路桥公司,陆建成的名字随着珠市的一座座路桥,印在了人们的心里。他的大名如日中天,在珠市的官场商场可谓是无人不晓。冬妹和雅静也一心想着有一天能认识陆总,希望能和陆总做朋友,得到路桥公司的支持。
冬妹终于拨通了陆总的电话。“喂您好,是陆总吗?”
“我是,哪位?”对方的声音沉着嘹亮。
“我是《珠市文学》杂志社的冬妹,收到消息,路桥公司承接了跨海大桥项目。我们希望能够采访您,写一篇关于您和路桥公司的报告文学,需要您的支持。”冬妹的声音甜美清新,让人实在不忍心拒绝。
电话里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中音:“不敢当,不敢当,欢迎你们。”陆总每天都能接到各种媒体的电话,他一般都会礼貌谦和地说自己在开会,以忙为借口把他们推给办公室。但今天听到冬妹甜软又有点霸道的声音,让他不知道怎样拒绝。尽管他下午还有会议,但还是约好了今天见面。
下午五点,冬妹和雅静如约来到路桥公司,漂亮的前台小姐彬彬有礼地接待了她们,将她们领进陆总的办公室。那小姑娘伶牙俐齿,边给她们沏茶边讨好说:“陆总还在开会,他这个人是个工作狂,常常开会到深夜,连饭都顾不得吃。两位姐姐先坐在这里喝茶。”
雅静边喝茶边和那个女孩聊天:“妹妹贵姓,看你长得真漂亮,你是哪里人呀?哪里的水土养出你这么好的皮肤?”
那女孩听雅静夸她漂亮,心里自是高兴,说:“我姓郭,叫晓蓉,以后叫我晓蓉好了。我看两位姐姐也很漂亮。我是安徽人,今年珠市大学毕业就来了路桥公司,我本来以为陆总说的两位记者,一定是老气横秋的阿姨和大叔,没想到却是大美女。看起来也很年轻,可你们却是记者,真让人羡慕。你们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冬妹本以为这个小姑娘是一般的服务员,可没想到她却是珠市大学的高材生,听后心里好不难受,想路桥公司的服务员都是漂亮的大学生,陆总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假如被他知道了她们没上过大学,只是打着记者的名义来拉广告,那他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她们?
雅静心里也不是滋味,当然,以现在她们的经验和学识,胡乱编个什么名牌大学想必也不会露馅,可心里却突然不愿意欺骗她,急忙岔开话题,说:“太好了,我们是老乡,怪不得我一见到你就感觉亲切,多久没有回家了?想家吗?”
那姑娘说:“想的,不过,我父母都是老师,寒暑假他们一般都会来珠市。陆总说过段时间要给我分套大点的房子,等他们退休后就把他们接来珠市生活。”
“太好了,珠市气候宜人,最适合居住。你们单位还给分房子,真好。你们家有几个兄弟姐妹?”冬妹问。
正说着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晓蓉说陆总来了,急忙退了出去。
冬妹和雅静赶快站了起来,陆总已微笑着站在面前,他中等身材,貌不出众,可身上散发着一种由内而外的自信和气质。他走过来和她们俩握了握手,说:“你们就是早上给我打电话的记者吗?真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你们请坐。委屈你们再等会儿,我的会还没有结束,等我开完会晚上请你们吃饭,算是道歉。咱们边吃饭边聊好吗?”
她们俩只能说好,坐下来边喝茶边打量他的办公室。办公室约有五十多平方米,装修简约沉稳,办公桌上插放着鲜红的党旗国旗,办公桌后的靠墙是一排长长的书柜,整整齐齐摆满了书,俨然是一个书城,真够气派!书桌对面悬挂着毛主席的《沁园春·雪》,冬妹认出那是珠市文联主席的字迹。一个由三十多种玉石拼成的蓝宝石地球仪格外醒目,衬出了主人的大气和心胸。她们坐的沙发上面是一幅大写意水墨山水画,冬妹觉得面熟,仔细一看原来画中浓缩了珠市全景,是珠市美院院长赵一鸣的力作。一面落地的大玻璃窗,窗外的碧海蓝天尽收眼底,她们俩不禁端茶来到窗边,感受着清风徐徐吹过,觉得一切烦恼和压力都烟消云散。
冬妹说:“好有品位的办公室,我都要陶醉了,陆总真不愧是留美博士。”
雅静说:“是呀,珠市领导的办公室我们也去了很多,但真没有像陆总的办公室这么大气舒服。想必,陆总一定是个特别有深度的人。”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触动了冬妹内心那根敏感的神经,她突然觉得心痛,眼眶发红,说:“是呀,听说他的父母都是珠市大学的教授,他们是家学渊源。谁像我们呀,从小没爹没妈,看他们公司的服务生都是大学生,而我们呢?”
雅静最听不得的就是冬妹贬低自己,毕竟,她们俩境遇相同,同病相怜。在内心深处,她又何尝不自卑,只是冬妹太伤感,常常暗自垂泪,她不得不装作坚强的样子去劝慰冬妹,久而久之,自己的内心也就慢慢强大起来。她递过一张纸巾安慰说:“又来了,瞧你真没出息,这可是在陆总的办公室,快擦干眼泪,待会儿被人看见不好。大学生又有什么了不起,不是一样给我们倒茶吗?你忘了吕菱的故事了?她也没有上大学,照样做大老板,还办学校呢,多牛呀!我们也在报纸上见过吕菱的照片,她至少没有我们年轻漂亮。你昨天还说呢,苦难是一种财富,今天怎么突然又犯病了?”
“你是多么的幸运啊,因为你拥有了不幸。”冬妹用莎士比亚的话说,她的眼神里闪烁着希望的光彩,内心也随之强大起来,两人总是这样互相安慰,相依为命。
窗外已是繁星闪烁,时针正对八点,陆总终于回来了。她们激动地急忙起身,冬妹说:“您真辛苦,现在都八点了,可您还没有吃饭,小心饿坏身体。”她感到对方在从头到脚审视着自己,想自己是否热情过了头,不由满脸通红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陆总善解人意地用爽朗的笑声打破尴尬,说:“真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因为彩虹大桥要立项,实在太忙了。走,我们先去吃饭。”
陆总亲自驾车,在珠市最高级的老友海鲜馆停了下来,服务员将他们带到一个幽静的包厢,要了几个简单的菜。陆总突然沉默下来,久久不说话,好在雅静伶牙俐齿,不时搞笑作怪,逗得陆总和冬妹哈哈大笑。
直到陆总驾车送她们回家,他什么也没问,她们也什么都没有说。
回到家,雅静试探着说:“陆总好有魅力。”
冬妹心不在焉地说:“是吗?”
“哈哈,我看我们的冬妹要恋爱了,快老实交代,你现在的心是否跟那个魅力男人走了。”雅静打趣。
冬妹的脸红到了耳根,心怦怦狂跳,说:“你的心才跟他走了呢!”
“没走就好,我是担心你,路桥公司连服务员都是大学生,陆总哪能看得上我们,傻瓜才去自讨没趣!何况,他一定是有老婆的人了。我们是去拉广告的,路桥有实力,我们要想办法让他成为我们的理事长,让他赞助个三十万。”
“世界上哪有爱情?对,咱们就要他赞助三十万。”冬妹苦笑。爱情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伴随着荷尔蒙的分泌牵动着神经中枢,说不清,道不明。她自见到陆总的一刹那,就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吸引着她,让她欣喜的是他的眼睛也一直在追随着自己,她不知道这是否叫爱情。
尽管凭雅静的直觉,陆总对冬妹应该也有点意思,但她自被张天宝骗过之后,年龄虽然比冬妹小,心智却比冬妹更加成熟。她看到冬妹患得患失的样子,心里担心她真爱上陆总,那样受伤的一定是冬妹。现在听冬妹说世界上哪有爱情,心也就放下了一半,说:“是的,谁见过爱情,如果有,那么一定就是生殖冲动。不过,我看得出,那个陆总色鬼应该是喜欢你的。咱们最好是能绑架住他的下半身,让他乖乖地做我们杂志社的理事,让我们多赚点钱,再去开店做生意才是硬道理。你去把你的养父接来,我想办法去找姐姐雅丽,我们就不用再过到处求人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