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连香得到太医的暗示,身体立刻就好多了,太医传信,相约时间,在连称的将军府上见到了公孙无知。那两人一见面,立刻就黏上了,快意过后,连香问公孙无知可有能力保护她。公孙无知叹道:堂堂一个男人且不说抹得剩下光光身子,就差把你喜欢的也给做掉,你说我还有什么能力保护你。连香跳起来:我哥哥可是大将军,如果我哥哥帮助你,何愁不成大事?公孙无知惊骇道:你这是要让我替代诸儿?
那倒不是……连香说,再过两个月便是瓜熟时节,我哥哥就要从葵丘(即渠丘。今淄博西蘧丘里,齐都临淄西北五十里地,中间隔棘邑)回朝复命,到时候我对他好好说说你的好处,让哥哥去求齐侯把我放出宫,我在哥哥家里等你娶我。到你家能与你天天在一起,夜夜合被有欢,就是我连香最大的快活了,别的,啥也不求!
公孙无知:好!
这两个男女自有如此好事,便十天半月地幽会。那后宫里的女人见连香的气色渐渐红润,都夸她起来。老到的人自然看出端倪,也不想多嘴,远离着,知晓她大灾大祸不远了。
周庄王十年四月辛卯(前687年3月16日),好观天象的管仲突然发现,平日里太阳落山,星星出现,可这一天却不见恒星。不祥之兆顿时涌上来,他赶紧着人报告齐襄公。宫中回说,主公已经好多天不在宫中了。管仲闻后苦笑,这一刻的他能在哪儿?不在女人身上,就在女人身边!但这天象兆示什么呢?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很快,天象变化开始了。应该有一弯牙月的夜空,突然变得黑洞洞如锅底,没有一颗星星,伸手不见五指。管仲疾速挥笔记下自己观察到的天象,然后推窗静观。忽见有无数线条般的光束从漆黑一团的夜空闪过,顿时夜如白昼,陨石如雨而注。
《左传·庄公七年》:“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
法国天文数学家俾俄(Jean Baptiste 1774—1862)断定这次的陨石雨是天琴座流星雨,是一百八十次陨石运动中仅有的八次中的一次。
天象在我国古代是一项重要的关系政治与民生的预警性标志。这场天琴座流星雨,迅速引起天下“恐慌”。时辰尚在三更,管仲早早坐在堂前正位上等待天明。天刚蒙蒙亮,管仲便疾步赶向朝廷,此时大殿尚未开,他便站着等待。很快,从来不如此早到的文武大臣都赶到了,连老得走路已经摇晃厉害的上卿竖曼也到了,卿士高傒赶紧上前扶好他。隰朋紧跟着也上来搀住上卿竖曼。上卿竖曼对隰朋与高傒问道:昨夜白昼,瞬间即逝,依你们看是天门开还是灾祸至?
隰朋看看管仲,施礼请管仲解说。
管仲:依吾观看,这天雨而致的白昼,定为不祥。方圆范围正在我国与鲁国一带。应该特别重视才是。大处不敢妄言,小处我可明白,地无颗粒,怕是注定了的。
他这话引得大家更是恐慌不安。百官在朝门外,也惊动了朝内。朝门打开,齐襄公近仆石纷如前来传达说:今日主公在寺里过夜,未曾在宫中,不上朝。
百官焦急起来,七嘴八舌,莫衷一是。倒是上卿竖曼有主见,上前对石纷如说:请你速去请主公,天庭有示,人间不可不察问。众文武齐声赞成。石纷如见状,只好去寻找。
太阳三竿高,朝堂之上才出现打着哈欠的齐襄公。殿前值日上前禀报今日议事。
面对满朝文武的恐惧,齐襄公听罢,坦然道:天象兆示并非是我一国,仍是周天朝之征兆也。如果周天子禅让,此灾可消。只是谁敢去告诉他姬佗!管大夫,你见多识广,可替寡人向大家作一解释。
管仲无奈,告诉大家:殷商替代夏桀,据伊尹留下的文献上记载,天象有异。昨夜陨石如雨,夜更如昼,示意天下有变。诸位不可不察……
此时,殿前报,驻葵丘连称、管至父两将军任期已满一岁,殿外候旨。
齐襄公看看一朝惊恐万状的文武,朝上卿竖曼问:今日上卿身体可好些?你代寡人告诉那两个家伙,这几天寡人没空,先待在那里,等我想到了,自然会召他们回来的。
隰朋:让我去吧!
齐襄公眼一瞪:你去?你去了就不要回来!你把都城警卫交给那两个草包吗?
隰朋无语,退到后面去了。
上卿竖曼:他们就在殿外,依老臣的看法,随便找两位年轻的将军替代他们回来吧!
齐襄公不高兴地道:这家还是你当了?
上卿竖曼:老臣不说就是了。
齐襄公朝着管仲问:你们大家还有谁替他们说话。高傒,你总是在最后说话,今天,寡人想先听听你的。你说说吧。
高傒吓得退后去了,脚下不稳,竟然栽倒,引起齐襄公一声感叹:各位爱卿,都是先朝的功臣,老啦!说着,眼睛再次朝管仲扫去,并停留下来,大声问:还有谁愿意为寡人出出谋略?管仲知道他的用意,却故意装作没看到。
齐襄公见状无奈,只好吩咐殿前值日:让他们回去,在那里好好待着。
谁也没想过,在距国都五十里外的葵丘邑待一年或再多待几天,会有什么关系。
正是诸儿没实践“及瓜而代”[1]的承诺,实实在在酿出齐国之灾,应了那天下陨石雨、世道有变的谶语。
没能见到齐襄公的连称一定要进殿。连称与管至父正与护卫纠缠时,隰朋出来了。隰朋这个人正义感极强,连称与管至父对他很是敬重,见隰朋朝他们走来,连称放开护卫奔向隰朋,嘴里嚷嚷:让去一年,瓜熟时去,说来年瓜熟时回,做主公能说话不算数吗?
旁边有人插话:你没听说,诸儿小子言而无信、行而无矩的话吗?诸侯国哪家不知,谁人不晓?你与他讲理,就等于与猪狗说话。
连称与管至父大吃一惊,赶紧看说话人,见此人非一般人,连忙施礼。隰朋却对着对方喊:无知,你焉能如此说话,看我禀报主公去。说完,朝殿内走去。
敢说这话的,原来是公孙无知。
连称与管至父知道公孙无知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有,突然出现在这里,一定有什么事。连称想起老婆对他说起堂伯妹妹连香近来与这位公子的故事,正要说话,管至父却拉了他的袖子提醒,刚才你没见隰朋将军急急离开?可见此地不可乱与人说话。连称明白地点头,悄悄低声问:公子有何良策施教于我等?
公孙无知不屑一顾地藐视着殿门内:可否请两位将军借一步说话。
连称低低道:那就到我家吧,在我家喝酒,说什么话也没事的。这茶楼酒肆处处都是管仲的耳目。管仲知道了,那就等于诸儿知道了,将俺们小命系到他诸儿刀口上。
公孙无知转身离开,抛下话:晌午前,到。
晌午前,公孙无知从僻静的小巷来到连称家后门,见无人,迅速进了门。连家仆人引导,公孙无知来到后院一个所在,这里已经摆好了酒菜,席间只有管至父,旁边有三位侍女。公孙无知朝连称施礼,连称回礼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泥。公子光临寒舍,不可没人相陪啊!说话间,击掌三声,旁边进来一位美人。公孙无知一看,竟然是连香,颇感意外。连香来到他身边,款款而倚,提壶与他斟酒。
酒过三巡,连称让陪酒的侍女离开,屋里只剩下他们四人。管至父开口道:公子,我与连将军派往葵丘戍边,说来,那也不算太苦的地方,距家不出五十里。但主公派我们时说瓜熟时去,隔年瓜熟时回。现在已经是又一年瓜熟季节,却不让我们回,说话不算数,出尔反尔?这一点,我想不通。
公孙无知:你想不通?我更想不通。我好好的都校,管着京都的护卫,犯了什么错?将我罢官免职,还取消了我的俸禄,你说我怎么说……
连香不乐地说:插科打诨的话就少提了,我不能在外太久,公子来了,我得抽空与他私下说说话,然后回宫。你们快快合计点什么才好啊!
公孙无知:合计?我就想把他赶下台,谁做主公都比他好。
连称:那就把他弄掉,你上台做主公,我们大家快活快活。
公孙无知:恐怕不妥。
管至父:有何不妥?
连香接口说:都是庄公的孙子,他可以,你为何不可?你要是愿意,我就在里面做你的内应,将这事朝实处做。
公孙无知想了想,这倒是好主意。他将酒器朝地上一掷,管至父也学了一掷。连称见状,也将酒器朝地上掷去,嘴里道:好!公子,你看我这妹妹待你如何?
公孙无知站起,朝连香抱拳道:如果成功,我娶你为夫人。
连称示意管至父,大家起身对公孙无知说话。公孙无知喊:换上酒器。连香立刻喊人过来换上酒器,亲自斟满,双手递上:祝愿夫君成功!
四人共举酒器,仰面一饮而尽。
连称抬袖抹着唇边的酒说:今日之事,应了天象,齐国改弦更张。愿公子早登朝堂。
六
退朝后,有人密报公孙无知到了连称家,还有管至父。管仲恐有不测,立刻去见齐襄公。齐襄公听罢,一笑,然后对管仲说:以前高傒好管闲事,被先主一抹到底,只留爵位,你可要注意,我不会给你那么好的闲位养你啊!
管仲诧异。
齐襄公笑道:我正想请教你,有件事,愁着不知道应该如何办。
管仲:请示意。
齐襄公:你知道我对连称、管至父驻葵丘一事,为何一岁不更?
管仲摇头。
齐襄公大声道:天下竟然有这样的贼人,敢偷我的女人睡觉。
管仲一惊,问:此话从何而来?
齐襄公将石纷如得到的密报告诉了管仲,然后说:我想杀了这两个狗男女,但这连香的伯叔哥哥手里握着重兵,戍边葵丘,我不能轻率下手!你说是不是?
管仲:那就把他们换回来,不是正好吗?
齐襄公:错也。按正常换回,他们就是都城左右都校。现在是隰朋,换成他们,那不是把肥肉送野狗嘴里吗?不让他们回来,寻思找个机会弄掉他们,不比换回好吗?
管仲松了口气:这么说,公孙无知到连称家里,是去与连香幽会?
齐襄公:正是。刚才宫门口来报,那****连香独自外出了,去的地方正是连称家,时辰也正合。你说公孙无知现在能不在连称家?
管仲:但愿如此。
齐襄公:奇怪,他公孙无知什么都没了,谁会看得起他?
管仲:他们的那档事,主公可以不管。如果是在干别的事呢?连称与管至父手握重兵啊!昨夜天象,主公没一点震动?
齐襄公笑道:老天爷的事,我能做得了他的主,那我可就是周天子了。说罢,拂袖而去。
天象的异常,总是伴着人间的不幸。这年夏秋交际,齐鲁等国连遭大雨,整整下了一月之久,地里种的麦子全都泡在水里,颗粒无收。人们想抢种一些其他的补救谷物,结果是夏灾连着秋涝,整个儿完蛋。
如此灾情,举国愁眉,饥寒交迫。齐襄公却快活着。当冬天来临,文姜着人向诸儿提出到穀(今山东东阿县旧治的东阿镇)幽会。齐襄公立刻应道:在我的国内,你任意跑就是了。沉醉于畸形爱情之中的齐襄公一点没注意到,国内的危机正一步步向他逼近!
那个时代,一国或数国受灾,周天子可以下旨意让丰收的国家支持受灾国,或者诸侯国之间相互借粮度灾年。但有些国家却不愿意那么做。借,总是要还的。如果用武力向弱小的国家发动战争,情况就不同了。那个时代的战争,胜利者可以掠夺败国的粮食与女人,严重的还可以割让城池,甚至让败国成为胜利者的附属国。在周天子有威望的时候,诸侯各国之间,谁要挑起战争,都要忌惮周天子下令征集诸侯联军讨伐你,所以不敢轻率动作。现在,周天子权威式微,前有郑庄公的先例,后面追随者就多了。在穀邑与文姜抱着火炉快活的齐襄公不断接到国内灾情的报告,他只好让文姜书信给她的宝贝儿子姬同,问他,同为受灾国的鲁国,有什么良策。
灾情最重的鲁国,眼看这灾荒三五年都难缓过神,鲁庄公虽然年轻,头脑好使,但愁得吃不下饭。要说借粮,转眼就是三春荒,借了何时能还上?一筹莫展。
快活的齐襄公得到鲁庄公的愁话,一拍文姜人到中年却依旧弹力十足的臀部,叫道:组织联军,替他们收粮!
趁着冬闲季节,在宗庙前组织军事演习的鲁庄公收到了齐襄公的信息,觉得是个好主意。这场天灾,没受到影响的是西边几个国家,靠他们最近的就是郕国(今山东宁阳县东北)。鲁庄公立刻把齐襄公传来的信息向郑、陈、蔡送去。受灾的这些国家都知道郕国正好是丰收,有齐襄公出头,趁着周天子无力挥刀,我们干!趁机捞一把,不捞白不捞。
鲁国距郕最近,鲁庄公早早把部队开到郎邑(今山东鱼台旧治东北十里),趁着等候联军的空隙,继续对部队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并让使者告诉齐襄公,已通知郑、陈、蔡新年到郎邑集合,你就直接到郎邑。
一直等到夏天,郑、陈、蔡国的兵都没真正集合起来,只来了齐国的军队。齐鲁两国军队进行了严格的分工,然后向郕国开去。在与郕国发生战争的过程中,郕国突然单独向齐国投降。距离郕国远的齐国因此而获得大量的粮食、妇女与物品。鲁庄公的弟弟庆父不高兴了,向鲁庄公提出攻打没防备的齐襄公,生擒诸儿,报杀父之仇。
鲁庄公想也没想地回说:“不可。我实不德,齐师何罪?罪我之由。夏书曰‘皋陶迈种德,德,乃降’。姑务修德,以待时乎!”[2]
主公这样的态度,鲁国的军队很快撤走了。鲁国此举在诸侯国之间广为流传,都称鲁庄公是善仁有德。
这是周庄王十一年(前686)秋天。
七
对郕国一战,齐军掠夺了郕国大量的财物、妇女,在经济上缓过了神。尝到了甜头的齐襄公,得意地对管仲说:明年,再策划几个,就能将国内的灾情完全缓解。接着,他一甩长袖说:我得松松劲了,陪我那宝贝文姜妹妹去姑棼(即薄姑)看看,总是旧都之地啊!没等管仲来得及发表意见,他的车队已经离开了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