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徐徐仍驱不走白天剩余的热度,稍嫌闷热的居民三三两两搬出椅子——枝繁叶茂的大树底下好乘凉。新镇改建后,原本每到夜晚便无人走动的月湖镇商业街道现在却人声鼎沸,临街商铺关门后,一些小摊贩抄家带货的占地为主,哟呵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安心……你快点,否则好位子都被人霸占了……”楚琳满头大汗地低头狂奔,横冲直撞也不看路,“让让——帮个忙——大家让让……”
摆地摊的收入算是每月家用补贴,找个市口好点的位置一个晚上下来能有两百块左右,虽然一个月只有星期五和周休两天的晚上能摆放,而且每逢下雨天大伙也都没戏唱。所以对于楚琳来说,每当这个冲锋陷阵的时刻谁拖她后腿她就和谁急。
“赫——赫——我……我跑不动了,你……你先去……”她可没有楚琳“扒分”的那股狠劲。
楚琳回头望了眼拼命喘气的安心,都不知道她平时吃的饭到哪里去,光长肉不长力……“哎呦……谁啊!走路没长眼睛,没看见我大包小包的……”不管谁对谁错,她先喊起来,在夜市这种地方喉咙响的更得理。
楚琳冲劲太足没能刹车住,猛一个跟头跌在地上,甚至对方也被她冲撞得往后踉跄两步,被身后的人扶住。四个麻袋散落在楚琳身边,袋子里许多饰品小东西纷纷掉出来遗落在四周。楚琳心疼地看着满目狼藉,这些可都是钱呐……慌慌张张地想要伸出手拾起远处一副耳环,手指却被不注意的路人直接随意踩过去——痛,很痛,痛得她眼泪直打滚。
一双擦得呈亮的男款皮鞋映入楚琳的眼睛,她顺着熨烫笔直的西装裤往上敲,入目隐约只见一身冷漠气质的少年倨傲地睇了她一眼,因为少年背后晕黄的路灯直照,让楚琳看不真切对方的表情。
“楚楚,你怎么样了?”安心看见前方“险情”猛提一口气赶了上来。她随地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心翼翼地扶起楚琳。
“嘶——”脚踝有点痛,可能伤到了。“没事,你把地上的东西捡捡,我找他理论去。”
楚琳一瘸一拐地走到少年跟前,看见对方一言不发地蹙眉看着她,紧抿地嘴唇好像暗含些许怒气。“喂,你刚刚有听见我喊‘让让’吧?”楚琳双手交叉横在胸前先发制人。
“……”少年的眉头更加深锁,似乎很是不认同楚琳不客气的话语。
“你摆酷啊!干嘛不说话!”装模作样的自以为高人一等就了不起了?哼!摆地摊也是赚钱,她不偷不抢比作奸犯科的好多了。
“你……踩到我脚上了……”他看着她右脚随处一垫,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原先跨出的那一小步,敢情——对方难道还以为垫在脚下的是块石头吗?
楚琳迷糊地眨眨眼,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脚正舒舒服服搭在……少年的脚上……尴尬地缩回自己右脚,留下个鞋印在对方皮鞋上,她紧张得一个没有站稳,踉踉跄跄差点又向后摔倒,还好被身后的安心稳住,这下倒真有点理不直气不壮的感觉。
“咳咳……你别扯开话题,我问你呢!前面我已经大喊知会过,你怎么都不晓得让一下?跟个木头似得杵着干嘛?”现在这样一拖,好位子肯定没有她们的份了,不管如何也要从对方身上挖点利息回来。
“之前我在看小玩意,骏哥哥是在旁边陪着我,刚刚是你不看路的乱跑撞到人,怎么能恶人先告状呢?”少年身后走出一位明亮少女轻柔地说道,毫不客气得指出明明是楚琳的问题。
……骏哥哥?……楚琳听到熟悉的名字一下子睁大双眼,努力想从眼前冷漠到面无表情的少年身上寻找过去熟悉的影子。“我……”她呆愣地看着少年一时语塞。
嗤——又是这种把戏,不就是要钱,“好了,雪儿,我没事……”少年仿佛司空见惯地从钱包里抽出五张大钞,不甚在意地往之前楚琳零落在四周的包裹上一扔,“我们走吧……”淡然牵起少女的手离开“事故”现场,不想继续让行人指指点点犹如看戏。
“你!你!……把你的臭钱拿回去!你以为我是敲诈还是要勒索!”不是,他肯定不是他,当年的他就算年纪再小再有钱也不会用钱砸人,彬彬有礼一副绅士风度,脸上也始终有着淡淡的小酒窝,还会别扭地安慰人……“谁稀罕你的施舍啊!”楚琳气愤得浑身颤抖,绝对是用钱侮辱人。对,没错,她是想稍微有点弥补今晚的损失,但不是对方狗眼看人低的姿态!好歹她也是有志气有骨气靠自己双手赚钱!
一下子反应过来的楚琳拾起包上的钱,忍着痛挣扎地想要追上前去却被人拉住手臂,“好啦,人都走远了……”安心制止楚琳继续任性,担心地看着她受伤的腿,“今天不要摆摊了,我们先回去吧,你的脚可能都要肿成大包……”好像手上也有点擦伤,天啊,怎么不知道先看看伤口有没有深的,万一感染细菌发炎该如何。
“不行!我们不能让人看不起……”楚琳固执地只想对方收回刚刚的钱,她不是要饭的!
“就当医药费吧,再说后天就是入学考试,万一你的脚真的伤到筋骨怎么办?有钱人的这副德行我们从小到大见得还不够多吗?好了好了,今天就算了吧,小不忍则乱大谋……”安心努力规劝,不想冲动的楚琳瞎折腾,万一考试的时候再出点什么纰漏,回去怎么和已经找人联系出租楼房的外婆交代?真是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心有不甘地抬头再望一眼已经看不见的身影,楚琳始终无法和脑中小时候的深刻记忆融合一起,肯定不是他,应该只是碰巧同名而已……
“骏哥哥,在想什么?”青春明艳的少女依恋的目光不曾离开身旁少年,因为她执着。
“没什么……”少年冷淡地随意回道。
那双动人的坦直明眸,似乎有点熟悉……只是他一下子想不起到底哪里见过。
过去的回忆充斥脑海更多的是疏离和冷漠,不论家里或者学校,围绕身边的朋友也好,同学也罢不是虚情假意就是虚与蛇尾,虚伪得令他感到可笑。除却父亲冷酷的言语和凌厉的教导就只剩下这双饱含温暖的大眼睛在偶然间涌上心头,触动他心底深藏的柔情……
似乎同样在一个炎热的季节里,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不约而同的在某处相遇。也许说这就是缘分、或者不如说是上天的安排。他们在不知不觉中相识了,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彼此之间就都不认识对方,甚至是最后,也更像是两位匆匆的过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仅仅只为双方徒留些许……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