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的八月天,热得喘不过气来。每一年的今天对于镇上唯一的一家孤儿院——福音育幼院来说今天更是意义重要的日子,毕竟当天所筹集到的善款均关系到下半年甚至是明年院童们的读书、生活开销的用度,如若有幸能被有钱人家收养更是一些孩子们的福气。虽然说政府平素都会有部分资助,但仅仅只够吃饭,根本无法满足渐渐长大需要上学的院童们庞大的学杂费。当然育幼院里没有只想着吃白食的孩子,大家都很乖巧懂事,经常帮忙镇上做些义务活作为报答,在院长的心中孤苦无依的孩子们是无价宝,为了能够筹到钱而举办宴会也是因为生活所逼——迫不得已。
院里小小的礼堂被征作宴会场地,在院童们的巧手布置下早已是张灯结彩甚为喜气。中午时分客人们纷纷到达,香鬓云鬟的美艳妇人、杯光筹影的富甲豪商,一颗颗钻石珠宝、穿戴一身的金银首饰各为凸显自身的身家,令小小的楚琳迷乱闪花了双眼,直直哀叹:有钱人的钱还真不值钱,哪像他们这些穷苦大众捏着拽着更要想着如何才能省吃俭用。
所谓优雅——除了让眼红的人所艳羡的美丽之外,更有着来自良好优裕“家教”或者用金钱堆砌专业训练的“富贵”气质。
所谓富人——就是不放过任何细节,都要力求财大气粗、“精雕细琢”彰显“贵气”以期遮盖庸俗,务必“尽善尽美”标榜慈善不落人后。
所谓名流气派——就是不会被任何年代所左右,任何追名逐利趋势所掩盖的铜臭与奢靡。
怪不得外婆曾说,维权为钱之人通常酒杯一手一端,政策就能放宽;筷子两支一拿,要啥就能有啥;酒足饭停肚撑,不行也能行;声色饭馆酒醉,不对也就对了。皱眉地轻嘲,年纪小小的楚琳原本并不是很理解,但今天这副阵仗又似乎明白不少。可她自己毕竟也不是免俗之人,否则也不会答应院长奶奶参加这样的宴会,动用三寸不烂之舌鼓动有钱有善心的人把口袋里的钱往外掏,或许一分钱、一口饭真能气短壮志凌云的“大英雄”。
楚琳在院长奶奶的带领下和院童们一起表演节目,希望以此换取更多物质上的金钱需求。她渴求这一片喧嚣里亦能寻找到安静的自在,微微眯起双眼从中看着迷你的令人无法理解的“大人世界”,不断审视自己,心里直直冒着不满足且不甘寂寞的气泡,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或她?未来的自己能不能真的犹如外婆所期望做一个成功人士好不被势利的人看不起?是不是将来她也会变得如此假仁假义,明知讨厌也要一拉一扯僵硬的脸皮装傻卖笑?
或许所谓的上层社会真的就像一棵爬满猴子的大树,位置在高处的猴子往下看见的都是笑脸;而位置在低处的猴子往上看见的全是屁股而已。
楚琳发现有生以来最痛恨的一件错事,就是前几天贸贸然答应院长奶奶参加虚情假意的慈善宴会,今年已经八岁的她,下个月就会是花雨实验小学一年级新生,作为院童们心里的无良小魔头,她告诫自己一定要成为老师眼中的资优生。不过好歹安心和晟浩也是自己扬言明保的“弱势群体”,今天没有一点“成绩”交代,如何保证他们能和自己一起上学,毕竟育幼院的孩童越来越多,开销也很快要捉襟见肘。
不爱招摇,不惹事生非,和睦谦恭有礼,一直带着最平和的微笑,她是真的很想让自己变得缈小如沙尘,还故意弄丑自己。可是,楚琳终还是成为今天宴会的“吉祥娃娃”备受瞩目,一些大婶涂满厚厚一层“石灰粉”争先恐后想要领养她,当得知她只是今天过来的小小义工才作罢。不过在旁看着院长奶奶与大婶周旋的样子她生怕对方一开一合的嘴动作幅度过大会把“****”抖落,飘上她纯真无污染的小脸蛋,真的说来还着实气人。
今天是“明码标价”收养院童的一天,也是发扬“除了有钱更有爱心”的日子,黑压压的人头挤满礼堂听一堆废话,而院童们更活像群鸭子排排坐等人来宰,闷得叫人受不了。再看一眼,唉!闷字乘几次方仍然不足以形容眼前的场景,简直无聊至极,她实在忍不住了,真想不如先睡一觉。
漫漫宴会始终见不到尾声,只要是孩子们不管情不情愿,都得把心收收回装傻充愣见叔叔阿姨问好,还有一批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孩准备当人家的乖儿子巧女儿,傻里傻气地逢人便跟着刚收养他们的长辈唤“您好、请多多关照”,听来怪恶心的。
要说起育幼院哪里最值得楚琳一赞,大概就数这几棵百年老树,绿荫底下凉风送爽,错纵的树枝刚好容纳她一个身长睡个饱觉。她发誓她绝对不是存心跷走偷溜,反正今天只是临时客串来充充场面而非正式院童,小小的遗憾不为过吧!刚刚开始挣扎地想着到底是为了维持自己的优雅仪态而循规蹈矩树下躺躺算了,还是不顾三七二十一像泼猴一般大显身手爬上树,背后就传来令她顿感头痛的恼人声音——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你知不知道你很讨人厌。”
忽然遭人嫌弃的楚琳抬起面无表情的脸,转身回道:“听说你也不怎么讨人喜欢。”
“……你……哼!我干么要讨人喜欢?你知不知道将来我的家就会很有钱,我未来老爸是大地主,说不定你读书学校的地也是我家捐的,以后我不让你读书你就读不了书。”冬仔很神气地扬起下巴,一副要她下跪求饶的模样。今天终于有对夫妇决定要收养他,他不用再窝在小小的育幼院和其他人同盖一张被子、连饭也要分着吃。而现在,他更能在小魔女面前一雪前耻。
“幼稚……”楚琳眼中的小胖子就像撅起屁股的公鸡,摆动不丰满的羽翼咯咯咯上串下跳。对八岁的小女孩来说,楚琳的确早熟得过份,思想已有初中生的程度。
切,懒得理他,楚琳继续做自己的事——思慎纠结着到底爬不爬树。
“你竟然说我幼稚!……你这个臭女生……知不知道以后我是谁?收养我的家族五代单传,以后我未来老爸的财产都要留给我,我会变得非常非常有钱。”怕了吧!他以后就是有钱人。
不知是受到金钱蛊惑的有钱家庭观念使然,亦或是刚刚被“临危受命”的保姆教坏了,他已经晓得什么叫用钱砸人,错误的认为有钱便很伟大,现在每个人都要听他命行他事,不可以对他不恭敬。以前在育幼院里,他就是十足的小霸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总是打打闹闹逞凶斗狠,经常迟到院内布置的学堂课程不打紧,还不把其他院童放在眼里,常常我行我素的胡作非为,把别人的畏惧当成一种乐趣,不时耀武扬威的欺负人。
稍微更正,也不算是欺负,顶多就是无赖、不守规矩,明知别人不爱他那么做,他偏是和人唱反调的非要这么做不可,把人气得哇哇大叫,不敢找他算帐,他会笑得更大声,不可一世。调皮捣蛋,爱玩又无理取闹,再加上五短身材外加一身肥肉,就像个咚咚咚滚来滚去的大冬瓜,所以她才帮他取个外号叫小胖子,因为他真的有时候皮得令人头痛,一点都不像她一般讨人喜欢。
“再有钱也不是你赚的,有什么好得意的?”其实外婆也帮她存着一笔钱,可是她就不像他那么爱胡闹,知道什么叫勤俭节约,毕竟人的一生还长着呢,她要照顾好外婆照顾好自己不能坐吃山空,所以平时除了来育幼院帮忙她还想办法出去打工,不过可惜现在她年龄实在太小不能做童工。
骄傲得自以为以后高人一等的他一听,十分气恼地涨红脸。
“要你管,现在我家的钱就是我的钱,将来我会赚到更多的钱,买下更多更多的土地。”
“我才懒得管你,谁叫是你自己凑上来的。”楚琳很无奈地皱起细细的眉,能不能不要再打扰她了?好想睡觉喔……
眼角瞥见院子里墙角靠着的扫帚与簸箕,她拎起一支扫把塞到他手中。“今天来的人实在太多,草地上庭院里都是垃圾,你快快去打扫,待会否则又要被院长奶奶说了。”
“你叫我扫地?”冬仔一脸难以置信,气愤地甩开她的手。长柄的扫帚从两人手里飞出去,差一点就打到一旁经过的其他院童。
咦?怪眼生的……这个院童新来的吗?她好像都没见过……嗯嗯,等下过去打个招呼,好好做下亲善睦邻,带新人熟悉环境——谁叫她成熟懂事,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姐姐。
“小胖子,每个人都应该做好份内的工作,你不可以偷懒!”她又跑去把扫帚捡回来,顺大便与呆愣的新院童问声好、陪个礼,然后重新把扫帚塞入冬仔怀中。
“不许叫我小胖子,我现在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我有特权,不用做事情了。”他吐吐舌,朝楚琳做了个鬼脸,将扫帚往地上一丢,再在上面跳来跳去,用力踩烂。
“你……就算你已经被人家收养做你的大少爷,但正式手续还没有办下来前,你现在还只是育幼院里的一个小小院童,你不可能是例外!”认真负责的她一见他无赖的行径,一时气极地顺手拿抹布扔他。“你知不知道破坏公物是不对的行为?”
“哈!你学我!”他故意哼了一声,闪过“凶器”取笑她眼睛那么大却准头不佳,没扔到人。
“小胖子,你不要逼我!否则就算你已经被人家收养,我还是一定会把你八岁还尿床的事说出去的!”他越来越坏了,简直快坏透了,真不知道收养他的有钱人怎么挑的,难不成看中的只是他一身肥膘活像一头胖猪仔,啧啧……又不能真“宰”来吃——妄想填饱自己的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