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鞭炮齐鸣,飘散的烟雾,裹着红红的纸屑飞舞,两旁的行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湛蓝色大轿缓缓停下,两队僧道护法往旁边一闪,飘然子从迷茫的烟雾里,看见一队官吏,笔直的走了过来,绕过香炉,绕过杏黄旗,来在门扇旁站定。
为首的这位官员,头戴乌纱,身穿红袍,四十上下年纪,文质彬彬,躬身施礼道:“蜀城太守欧阳明,携七品以上官员,拜会蜀城都城隍!”
飘然子不认识此人;即便认识,也不能答话、还礼。
“都城隍累累显圣,为民除害,本太守刚来两天,就有耳闻。今日出巡,得见百姓拥戴,万民恭迎,实乃蜀城百姓之幸。”欧阳明施完礼,平身说道。
“太守驾到!我等小民参见太守!”司仪高声喊完,第一个双膝跪倒。众百姓看他们身穿官服,却不识得头前这位就是太守,听司仪一喊,呼啦啦跪倒一片。
“本太守初来乍到,你等当然不认识,都请起来吧!”欧阳明冲身后的人群一摆手,接着道:“都城隍为国为民,蜀城幸甚!本太守供奉五百两纹银,请司仪收下。”
“我代表城隍,谢太守赐银之恩!”司仪说完,起身接过后面递来的托盘,将五个大红布包装入“宝库”。
“请城隍继续出巡。”欧阳明说完,率领手下官员,走向人群。
“城隍继续出巡!起轿!”司仪喊完,又是鞭炮齐鸣,开道大鼓敲起,接着,鼓乐喧天,僧道护法的笙管、木鱼吹奏、击打,百姓们更加振奋。
城隍出城助战,陈将军拜会出巡的城隍,情理之中,百姓倒不吃惊。可太守刚上任两天,也来拜会城隍,倒出乎所有百姓意料之外。
飘然子又被抬起,看着宽阔的街道,人山人海,无边无沿,心中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人生能有几回搏?自己初到蜀城,凭着一腔热血,做的事,虽不说惊天动地,鬼泣神惊,可也办得圆满、漂亮。
仪仗队伍绕过太守府门,往北进发。一路的百姓,纷纷往宝库里投钱。
“报告司仪,这个‘宝库’满了,我们抬不动。”
“速速再做一个!”出巡的路程,刚刚过半,司仪急忙命人去做。
飘然子高高坐在轿子里,越过仪仗队头顶,看到前面豁然开朗,那片开阔地上,也是锣鼓喧天,彩旗招展。
仪仗队分作两路,如同二龙戏珠,沿着空场边缘,往前行进。飘然子的大轿近前,看清楚了,原来那里在走会杂耍:当中有舞狮子的、踩高跷的、耍五虎棍的、扭秧歌的、跑旱船的、刷坛子的,五花八门。
“落轿!”司仪喊时,这顶轿子落下。司仪又道“蜀城本土花会、杂耍,请城隍爷欣赏!”
执仪仗的人们,也要趁机休息休息,这些大都是中青年汉子,劳累了半天,纷纷去吃午饭,大路两边的饭馆,顿时热闹起来。
久违了!
飘然子看着走会、杂耍的人们,彷佛又回到了水城故乡,这也是民间自发的组织,那些人穿红批彩,脸上洋溢着笑容,取悦城隍的同时,自己也欢愉着。特别是踩高跷,在杂耍里面高人一头,不时翻着跟头,做着各种高难动作。
人世的繁华,人世的真情,在万民欢腾中流溢。飘然子在净土一千年,孤单寂寞,这次,真真切切,又回到了人间。
大约半个时辰,司仪回来了,这个办事精明、长得粗壮的汉子,冲仪仗队喊道:“城隍继续出巡!上路喽!”
杂耍停止,纷纷退到两旁,执仪仗的人员,纷纷赶来,排成队伍,鼓乐声起。
“起轿!”司仪喊罢,这座十六人抬的大轿,缓缓抬起,又继续往北行进。
路边,又有人往“宝库”里投钱。队伍绕了一个大弯,到了蜀城王宫前。
“落轿!”司仪喊完,鼓乐停止,飘然子看见一位面容白净中年人,身穿蟒袍,腰横玉带,率领一群随从,走进了仪仗队伍。
此人好面熟,哦,飘然子想起来了:这就是蜀城王啊!他刚刚代理城隍,夜探蜀王宫,见过蜀城王一面。
蜀城王率领随从,笔直的走进来,穿过僧道护法,绕过香炉、杏黄旗、两扇方形大门,来到轿子前。两边的百姓,有认识他的,指指点点纷纷跪下。
“蜀王殿下拜会城隍!”司仪喊道。
“尔等百姓,俱都起来。城隍,你一向可好!”蜀城王站在木神像面前,冲飘然子拱拱手。
“不能答话。”飘然子知道他看不见自己,也不能出声。
“城隍,那****夜到王宫,驱逐三个妖狐,本王幡然醒悟,从此远离邪道。今日城隍出巡,备下薄礼,请城隍笑纳!”蜀城王说完,命随从抬来一个托盘,上面黄澄澄,一盘子金条。
这礼物可不薄,飘然子看着那盘金条,心中感叹。他在极乐净土、四象塔,见过里面的金银珠宝堆成山,这一盘不感到稀奇珍贵了。可是,如今是在确确实实的人间,凡人看到这多黄金,不少人要发出惊叫的。
“五百两黄金,请城隍收下,也算本王一点心意。”蜀城王看着惊呆了的司仪,“请过目!”
“不用了!”司仪拿起那些金条,放进了“宝库”。
“你们接着出巡!”蜀城王说罢,率领随从,退出了仪仗队。
“城隍接着出巡!”司仪喊罢,鼓乐声起,轿子抬起。飘然子知道,今天要游遍蜀城,不能过久耽搁。
仪仗队伍,又往前走,这回要去外城,傍晚时候还要赶回城隍庙。路边的行人,逐渐稀少。
绕到北城门外,看到春色宜人,杨柳依依,飘然子好不激动。
这时路上,围观的行人越来越少。有的上完坟,三三两两驻足观看;有的刚要出城去上坟,手里拿着烧纸,从仪仗队边走过。
司仪挥手:“清明佳节,城隍请到外郭出巡!”话音一落,飘然子感到轿子走得快了。
飘然子又沿着城郭,看着外面景致,转到东门。“时候不早了,咱们安排一下行程,还按照以往的游行路线,争取早回城隍庙。”司仪道。
外郭俱是荒野、偏僻之地,难得见几个人,没有往“宝库”里投钱的,行进更快。
仪仗队转了一圈,又走回蜀城内城了。
“呵呵,清明收鬼,照这样出巡,什么鬼都得吓跑了。”飘然子感到心中好笑。
已到下午,内城围观的人们不多,投钱的少之又少。出巡的队伍,向城隍庙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