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10月6日,******同志指示人民解放军一定要保持老红军的本色。
1997年9月12日,江****主席号召全党全军高举******理论伟大旗帜,把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事业全面推向二十一世纪。
这是”劈山开路先锋连“三十周年大庆。老军长张国华从北京来了。他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韦江歌不能来了,他们乡政府来了一封信,韦江歌已经年过七旬,生活十分贫困,路途遥远,回老连队,今生今世恐怕只是一桩心愿了。
老军长身体康健,还是那么慈祥,只是手中拄了一根拐杖。但他仍然迈着坚定的步履,走到战士们面前,还是老习惯,一个一个按肩膀,连连夸奖,好样的,好样的,八连的后生们!
我想起爷爷的话,从前的军长检查团队,看那段路没完成,他发火说,叫他们把我抬过去!他是一个大军的司令员啊,到八连了,走到战士们面前,一个一个同志拍肩膀,说,好啊好啊,同志们!那时侯军长才三十八岁,我现在看到的他,已经有八十三了吧。
军长说,同志们,我想听听你们唱的连歌。新时代的二郎山连队的战士们,挺起胸膛,亮开嗓门儿高唱:”二呀么二郎山,高呀么高万丈。枯草荒草遍山野,乱石满山岗,羊肠小道难行走,康藏公路被它挡……“听着二郎山的歌声,透过历史的苍茫,老军长的眼前仿佛出现雪花飞扬……在那艰险的二郎山上,开山劈岭,穿山凿石,拦腰打出了一条通路,在零下三四十度的甲皮拉山上,睡在不避风雨的帐蓬里,喝着高山上烧不熟稀糊粥,每天坚持十多个小时作业,征服了一条又一条”橡皮路“,在海拔五千多米的雀儿山上,忍受着呼吸困难,迎着风雪冰雹,开出了一条绕山转的公路,在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原上,修起了第一个高原机场---甘孜机场。在然沃沟天险的悬崖绝壁上,腰系绳索,吊空作业,半空中劈开了一条道路,在险要的波斗藏布江岸,无数次地战胜了几十吨、几百吨的山崩顽石,一直把公路修到拉萨。
同志们,我不想再多说你们连队,祖国和人民已经给了你们连队最高的奖赏。修路这一段我也不想讲了,那里的道路我亲自走过;那里的雪原,我率领十八集团军战斗过,我今天只想讲一件我亲身经历的一件事情,她已经埋藏在我心中很久了。她就像一朵美丽的雪莲,时时在我的脑海中飘荡。
那就是我在长征路上的一件事。她已经半个多世纪,一直激励我走好人生路,那时我是连长,这天下午我带领连队爬上了雪山顶,大家正在高兴着。忽见西南方向飘来一团乌云,眨眼工夫便挨着山头压下来。紧接着,一场暴雨夹着冰雹,劈头盖脸打下来。一会儿,雨和冰雹又变成了鹅毛大雪。战士们身上的军衣都湿透了,风吹着,浑身筛糠一样。我想了个主意,让大家把被子打开裹在身上。这样,暖和是暖和一些,但被子让风吹得鼓起来,如小船的帆蓬,拖得人直晃荡。大家只好互相搀扶着,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移动。没挪几步,雪又停了,太阳重新照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跨过山顶,开始下山了。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啊,更何况在这么个冰天雪地。一个战士稍不注意,”哧溜“一声就滑下去十几丈远。我正在着急,只听那战士在下面高喊:”喂,连长,就这样往下滑,像滑梯似的可快啦!“就这样,大家都往下滑,连队可乱了套,很难再整齐地凑到一起了。我一边滑一边喊:”不要乱跑,不要散开……“但也无济于事,同志们有的滑的很远,有的几个翻滚,趴在雪地上再也不动了。我滑到一个小塄坎上,身边只剩下十来个战士,正要商量怎么办,忽听头顶上哗啦一声响,一个战士和一堆雪块同时滚了下来。”贴紧坎子“。我用力喊了一声,还是有五个战士被砸倒在地,一声不吭地咽了气。我用手在他们的嘴边摸了摸,又奔向那个滚下来的战士。走近一看,原来是个女同志,只见她身上穿得很单薄,满脸是血,军帽已经飞了。双眼紧闭,血浆在腮边沾住她纷乱的头发。我摸了摸她的脉搏,还在跳动。急忙对剩下的五六个战士说:”赶快救活她!“然后打开一床被子,裹住她僵硬的身体。再一把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胸膛紧紧贴住她,希望能给她一点体温。过了很久,她终于醒了。她睁开眼睛定定地盯着我,我才认出来,这是我在金沙江边才认识的一个小老乡,16岁的女兵战士。我和几个战士凑了点干粮,她什么也不想吃,只想喝水。可是,我们身上都没有水,雪水又不能喝。我只好用手在她的头上摸了摸,这一摸,把我吓了一跳,在这冰冷的雪地里,她的前额居然发烫。我问,你发烧了?女战士合上眼睛,没有说话,一颗清泪在她的眼角无声地滴出来。这时,有个战士发现她的裤管上有一大片殷红的血,已经冻成了硬梆梆的冰疙瘩。战士惊叫道:”血!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只好吩咐几个战士把她抬下山。
刚走出几步,明亮的天空突然黑下来,这时狂风大作,雨雪冰雹劈头盖脸砸下来。我把女战士搂在怀里,战士们都蹲下来,围护着她。这时冰雹过去,天也黑下来了。我们摸到一个山洼,积雪中还有几棵松树。下面散落着陈年的枯枝,我们在这里烧起一堆火,给她暖和暖和,也好等后面的同志上来。火苗慢慢地烧起来,我把女战士抬到火堆旁,为她烤着冰冷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睁开眼睛。看见一侧的火苗,在一闪一闪地跳动,似有一丝兴奋。她拉着我的手,细声地说着什么。我忙凑近儿朵。她说:“大哥,你能帮我做一件事吗?”她说:“我有个弟弟,在军部,是个宣传队员……”说到这里,她让我将手伸进自己胸前,我从她胸前内衣口袋里,摸到一个金属硬片,拿出来一看,却是个铜片镂刻的长命锁。我想再问点什么,女战士的脑袋软软地耷拉下来。她再也没有醒过来。我们把她抬到一棵树底下,用一捧一捧的雪堆起一座坟冢。我紧紧地握着那个仿佛留有她身体余温的长命锁,心里说,放心吧,小妹妹,我明白你的意思。
军长眼含热泪说,同志们,我们在修康藏公路时,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精神和斗志,因为那里是红军走过的路,那里倒下了我们许多普通的干部战士,是他们的英魂在激励着我们前进,一定要修一条公路铁路,从雪山草地通过,让祖国的道路四通八达。现在公路的愿望早已实现,铁路的修通也不遥远。二郎山的隧道已经打通。过去你们的连队拦腰修通的公路,将成为历史,永载史册!
军长的话我听明白了,我激动地从怀中掏出爷爷交给我的东西。我打开包手枪的红稠布,捧到军长面前。向他敬了一个军礼!我说,首长,我可见到你啦。我从小就听爷爷讲你的故事。你看,这是你交给我爷爷的东西。军长问,你爷爷在哪里?我说,爷爷已经去世了,临终前他要我把他交给连队!
军长走到战士们面前,他已经放下手中的拐杖,激情满怀地说,二郎山连队的军人们啊,你们无论走到哪里,心中都装着自己的连队啊!
嘹亮的军歌在朱庄营房奏响,一架架战机从西郊机场,呼啸着钻入云层。在我采访快要结束的时候,我把军长交给我爷爷的那个东西,郑重地赠给了二郎山连队,这是一块普通的二郎山石头。她是雪域路魂;永放光芒的二郎山精神!
1999.4.13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