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杜进喜泪交加不能自控:“玉莹,我找你和小妮快两年了!”
玉莹把兴旺搂在怀里,冷淡地小声说:“我们离婚了,你还找我干嘛?”
杜进急了,说:“我们根本就没离婚!”
玉莹愤怒地说:“我们离了!杜进,我绝不会再和你过了,你死了这个心吧!你走开,我不愿再看到你!我给你写了离婚书了!”
杜进大声地说:“那不顶用!你怀里的小妮是我的女儿!”
玉莹说:“我又结婚了,这不是小妮,是我的儿子兴旺。”
杜进一听,惊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老板上前对玉莹说:“弟妹,杜进一直在找你和女儿,他非常后悔过去的事,快跟他回去吧。”
玉莹不理睬白老板。
杜进终于回过神来,冲动地上前一把拽住玉莹,说:“不管咋样,你得跟我走!回家!小玲天天哭着要妈妈!”
玉莹站起来,挣脱开杜进,怒目而视,叫道:“放开我!你还配当丈夫和爹吗?你成天黑,把房子都输进去了,你还要老婆孩子干啥?!”
杜进一下气泄了,说:“我改好了,早就不赌了。跟我回去吧!”
白老板也说:“他真的不赌了,他现今干装修……”
玉莹严辞打断他:“我不认识你,少插嘴!……现在说啥也没用,我死活都不会回去的!”
杜进哀求道:“玉莹,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你只要跟我回家,我们重新好生过日子,我求你了!”
玉莹坚决地说:“我另有家了,你走吧!”
杜进急眼了,又上前去拽玉莹,蛮混地说:“不行!我们根本就没离婚,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家!”
玉莹要挣脱开,杜进不放手,怀中的兴旺啼哭起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王良在附近卖农副产品的地方卖咸鹅蛋,正给一位中年妇女往提篮里放买的鹅蛋:“吃好了再来,回去要是有哪只不冒油,拿来换。”说得买主高高兴兴的。突然他听见卖日用品的地方传来吵闹声,隐隐还听到有兴旺的哭声。他慌忙对旁边一个摊主说:“老黄兄弟,帮我照看一下。”说完,他急忙向出事的地方跑去。他拨开人群,见一个汉子正揪着玉莹,就大声喝道:“你干啥!快放开她!”
杜进凶凶地盯了一眼王良,说:“你是干什么的?”
王良说:“我是她丈夫!”
杜进一听,放开玉莹,挥起右手就抽了王良一巴掌,道:“日你奶奶!原来是你拐骗了我的老婆和女儿!”
王良莫名其妙地挨了打,怒火中烧,朝杜进一拳打回去。杜进没来得及闪开,结结实实吃了一拳,俩人扭打在一起。
玉莹大喊道:“杜进,你不许撒野!”
两个男人都愤怒地动着手,摊位前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兴旺吓得发出更加尖利的哭叫声。终于跑来了两个市场管理人员和一个民警,把王良和杜进从地上拖了起来。民警喝道:“不许打架,都给我到派出所去!”
玉莹头发散乱,抱着兴旺,掏出手绢给王良擦鼻子里流出的血:“走,咱们到派出所讲理去。”
进到派出所,民警严厉地说:“你们都给我坐下!”
杜进指着玉莹大叫:“他是我老婆,离家出走了两年,我今天才把她找到……”
玉莹气得脸煞白,说:“谁是你的老婆?我们早就离婚了!”
杜进说:“谁跟你离婚了,你有啥凭证?”
王良腾的跳了起来,指着杜进说:“你是个混蛋王八蛋!我告诉你,她现在是我的媳妇!”
民警厉声道:“这里是派出所,谁也不准大吵大闹的。都坐下,一个个说。”
几个人都坐下了,谁也不再出声,一下子反静了下来。民警问讯后见事情复杂,请来了所长。所长先跟玉莹单独谈话,他指着民警的记录说:“我看了笔录,宗玉莹同志,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和杜进办理正式的离婚手续?”
玉莹说:“我写了离婚书,留给了他一份,自己身上带着一份。”
所长说:“你自己写的离婚书,在法律上是不生效的,所以,你和杜进并没有解除婚约,你们还是两口子。”
玉莹一下子站了起来,说:“所长,我已经离开他两年了,咋还不算正式离婚?我没法跟他在一起过日子了,我绝不会跟他回去!”
所长说:“请你冷静一下,坐下。”见玉莹坐下,又说:“你离家前应该向有关部门提出离婚要求,经过批准后,正式办理离婚,那才是合法的。”
玉莹眼里一下涌出了泪水,泣道:“那时候他是不会让我离开他的,他整天疯赌,把房子都输掉了,还让我养活他和两个女儿。”
所长说:“你当时如果提出离婚要求,他不离也得离。”
玉莹哽咽道:“我哪知道呀,他那时赌红了眼,我实在被他逼得走投无路,才离家出走的。我现在已经成家,又生了孩子,我……我可咋办呀!”
所长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玉莹,想了想,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叫:“王良进来!”
王良抱着兴旺进来。所长说:“你坐下,这孩子是你俩生的吗?”
王良坐下,说:“是我俩的儿子,叫兴旺。”
所长不由眉头一皱,说:“王良,经过询问调查,宗玉莹和杜进没有办理正式的离婚手续,从法律上讲,他们现在并没有解除夫妻关系,你和她结婚是不合法的。”
王良急了,说:“所长同志,杜进成天滥赌,家里什么都赌光了,再过下去,她们母女仨就要饿死了,他咋还配做丈夫和父亲!再说了,玉莹离家出走后,已经正式向他提出离婚了,我也看过玉莹写的离婚书,还摁了血印。”
所长说:“没有国家批准的离婚证书,其它的都不算数。”
王良说:“那现在就办吧。”
所长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杜进不同意离婚,并且向法院起诉,他会胜诉的。那样,法院会判宗玉莹重婚罪。”
玉莹声泪俱下,说:“我就是被判了重婚罪也决不离开王家!”
王良听了懵了,结结巴巴地问:“她……她会被关进大牢里吗?”
所长同情地看一眼玉莹,说:“这由法院来判定,我不好说。”
王良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大声说:“那是不公平的!她是被逼迫出走的!她没犯法!”
所长说:“你喊的声再大,也不管用。咱们都得按法律办事儿。”
王良叫冤道:“我们庄户人哪懂得那么多!”
所长叹息道:“唉,不懂法呀!老荒村给你们办的结婚手续,也是不合法的。”
玉莹委屈极了,叫道:“法!法!法就应当保护好人能安生过日子呀!”
王良哀求所长说:“所长同志,玉莹说什么也不能进大牢,她还有一个要吃奶的儿子,还有两个女儿呀……要坐牢,我替她坐!”
所长抬眼看看王良,说:“你没犯重婚罪,法院就不能判你罪,也不能让你去替罪。”
王良的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说:“所长同志,我结过三次婚了,这次再也不能离婚了呀!”
所长一听,吃惊地问:“你上两次为什么离婚的?”
王良诉说道:“我在北大荒第一次结婚,发现媳妇怀的孩子是她姐夫的,就离婚了。第二次结婚后,媳妇的小叔从外地回来,硬逼着要续娶他嫂子,要不就自杀。我……我实在没办法,又离婚了。这次,我和玉莹过得好好的,可……咋会……”
所长沉默一会儿,让两人出去,又把杜进叫进来,问:“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杜进说:“我现在干装修挣钱,一心要把玉莹和女儿接回家,重新好好过日子,”
所长说:“可是宗玉莹离家后又和王良结婚了,并且生了个儿子……”
杜进说:“那不算数,他们是非法夫妻!”
所长劝道:“可他们的感情非常好,你硬要让宗玉莹跟你回去,她能和你再一起过好吗?从感情上来讲,你过去严重地伤害了她,难道你忍心再伤害她一次吗?”
杜进说:“我发誓,再不会伤害她了!我是一心一意想和她好好过。我准备在村里盖座小楼,她会回心转意的。”
所长摇摇头说:“恐怕很难呀。如果你真的对造成宗玉莹过去不幸感到痛悔的话,还不如毅然离开她,让她和王良好好过日子。你说呢?”
杜进大声拒绝道:“这不可能!我打心眼儿里爱玉莹的,我……我不能没有她呀!”
所长沉吟道:“最宝贵的东西,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后才知道珍贵。”
杜进不禁泪流满面,说:“所长,我的大女儿得了肝炎,整天想妈,三天两头地哭……你就帮我劝劝玉莹,跟我回去吧,我求求你了!”
所长皱着眉问:“你的大女儿真的得了肝炎?”
杜进抽泣地说:“我再混,也不能咒自己的女儿有病呀。不信,我可以把医生写的诊断书拿来给你看,也可以给玉莹看。”
所长看看手表,站起来,说:“天太晚了,这样吧,你先回去,再冷静地想一想,看怎样才能把你们的事处理好。”
杜进央求道:“那我明天再来!”
所长没出声,等杜进默默地离去,长长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事儿可麻烦啦!”
2
王良和玉莹回到租住的偏厦,已经下半夜了。王良睡不着,坐了起来,默默地看着玉莹。玉莹渐渐睁开眼,眼中流出泪水。王良轻声问:“你也没睡着?”
玉莹也坐了起来,哀哀地说:“我咋能睡得着呀?”
王良把玉莹紧紧搂住,颤声说:“我怕失去你,玉莹,我不能失去你呀!”
玉莹把脸紧紧贴住王良的胸膛,果决地说:“要是杜进死乞白赖不肯离婚,就让他告吧,我豁出去了!坐几年牢,出来再跟他离。你千万记住我的话,说啥也不能同意和我离婚!我不愿做茹华和李琴一样的女人。”
王良感动地说:“有你这句话,天塌下来,我也扛得住!”
玉莹盯盯地瞅着王良,说:“你等我!”
王良发誓地说:“我等你!老荒村的乡亲们都等你!”
玉莹含着泪花说:“你等着我,告诉老荒村的乡亲们,等着我,我永远是老荒村的媳妇!”
王良看看熟睡中的兴旺,说:“我会等你的,可说啥我也不会让你去坐大牢,兴旺他还没有断奶,他咋能离开你呀!你放心,我不会让兴旺离开你的。”
玉莹情不自禁地把兴旺轻轻抱起,搂在怀里,泪水滴落在兴旺的脸蛋上。然后她又放下兴旺,泪眼深情地看着王良,说:“你不让我们母子俩分离,我们母子俩也永远不跟你分离。”
王良说:“这我信。”
玉莹下炕,拿出一块手绢,从头上拔下发卡,用别针尖戳自己左手食指。王良惊叫:“你干啥?”
玉莹的手指头流出血,她把血滴在手绢上,神情庄重地说:“王良,我永远是你的妻子,白头到老,绝不分离!”
王良痛心地说:“我会保护你的,我会把你从那个混蛋手里救出来的。”
玉莹把手绢塞给王良 ,说:“你永远留着,这是我的心!”
王良接过来,看着洇染着血的手绢,泪流满面:“玉莹,周老师说过,情到深处爱无私,我会永远把这手绢收藏好。”
玉莹也泪眼婆娑地说:“我相信!”
3
天刚放亮,欧阳老太太从屋里出来,轻轻拍偏厦的门。王良沙哑着嗓子在屋里问:“谁呀?”
欧阳老太太说:“是我,天凉了,你们出摊,别冻着孩子,我帮照看兴旺,来抱孩子。”
王良打开门,神情黯然地说:“大娘,谢谢你了,不用你老照看孩子了,我们不去集市摆摊了。”
老太太惊诧地问:“咋啦?发生什么事儿了?”
王良讷讷地说:“大娘,咋对你说呢……我和玉莹遇到麻烦事儿了。”
老太太说:“啥麻烦事儿?有人欺负你们了?”黄师傅从屋里出来,老太太对他说:“老黄,小王他们遇到麻烦事儿了。”
黄师傅过来问:“啥麻烦事儿?告诉我们,帮你出出主意。”
王良沉默了一会儿,就把昨晚的事儿讲了一遍。黄师傅一怔,沉吟道:“还有这事儿?这可够闹心的。”
老太太说:“你们结婚都有孩子了,他咋还来纠缠?”
王良说:“他硬咬一口,说玉莹没跟他办正式手续。可玉莹离家时,给他写了离婚书,他就是不认帐。”
黄师傅说:“那你和玉莹结婚,有没有正式结婚手续?”
王良说:“有呀,是我们村长和妇女主任做的媒,他们也看了玉莹写的那份离婚书,亲自给我们办的结婚登记,镇里也批了。”
黄师傅一听,说:“真要是这样,就不怕。快回村,让村长他们来替你们说话,比你们自个儿说顶用。”
王良眼前一亮,说:“黄师傅,你这主意好啊!”
老太太说:“那快去,去告诉你们村长,让他快来。”
王良目光又灰黯下来,说:“所长不允许我们离开钢都,今天下午还叫到派出所去。”
黄师傅自告奋勇说:“那我替你跑一趟。”
王良感动地说:“黄师傅,我跟玉莹谢谢你啦!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黄师傅立即搭车去老荒村,找到王强家,只有时芸在家。时芸一听介绍就惊喜地说:“听大弟说过,你就是老黄师傅呀!快坐,坐!”
黄师傅说:“不坐了,我有急事儿找他哥。”把情况一说,时芸惊呆了,又急又气地说:“我家弟妹早就离婚了,他咋还来搅和?”
黄师傅焦急地说:“一时说不清,赶快让村长去一趟,去把他们俩保住,晚了就来不及了。”
时芸拔腿就领着黄师傅往村委会跑去。一会儿王强也闻风赶来。黄师傅把情况说完,对村长说:“王良让我来找村长,求村长去趟钢都,把这事儿给派出所讲清楚,还让把放在家炕头柜里的结婚证书、玉莹写的离婚书都捎去。”
王强跌足叹道:“我大弟的日子刚刚过好,咋又遇到这种倒霉事儿啦!”
时芸气得大叫:“孩子他叔这不成了井中栽花,没有出头日了嘛!”
村长也又气又恼地说:“这个王八羔子,把媳妇逼走两年了,还这样纠缠不清,是个泥捏的浑球,没安人心肠!”
妇女主任涨红了脸说:“村长,这次村里一定要替王良做主,玉莹这样人尖子的媳妇一定不能再给他丢了。”
时芸也说:“村长,你一定要替大弟和玉莹做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