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进来说:“二哥,你昨天进城时,二姨夫又来我们家了。问你啥时去相亲。”
王良没抬头,说:“再等几天吧”
王辉说:“二哥,爹让我问你,最近老往城里跑,有啥事吗?”
王良说:“没有什么事,不要瞎猜摸。”
王辉说:“我看你好像有啥心事,话也少了,告诉我吧。”
王良说:“等将来再说,现在你也甭多问,在爹面前不要敲边鼓,爹是上岁数的人了,经不住事,懂吗?”
王辉说:“好吧,那我下地了。”
王老汉叫王辉套问王良,也没问出什么,想了想,就到王良的二叔家商计咋办。王老汉走进王良二叔家的院子,二婶在晒衣服。王良的二婶见王老汉来了,招呼道:“哥来了,进屋。”
王老汉问:“弟在家?”
二婶说:“在家,刚才还念叨,哥有几天没来了,想去看看你,怕你是不是身体不舒坦。”
王老汉说:“上了岁数,没有舒坦不舒坦的,能吃饭,能睡觉就是舒坦。”
二婶说:“哥说的是,庄户人家,就是下地干活,再就是三个饱一个倒。”
二叔出来:“听哥在院子里说话,知道你来了,进屋坐吧。”
王老汉瞅瞅天上没有日头,被一天云遮住了说:“拿马扎在院子里坐吧,没有日头,外面凉爽,没风。”
二叔说:“那好,在外面和哥唠着。”
二叔从屋里拿出两个马扎,递给王老汉一个,自个儿也坐上一个,对二婶说:“你给哥
烧点开水,泡一壶高梁花茶。”
二婶答应一声,进屋烧水了。
王老汉说:“今儿来,想听听你的看法,王良的二姨夫要把葛三的媳妇,叫李琴的,介绍给王良,你看中不中?”
二叔沉吟:“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在村里可传得很快。”
王老汉说:“一开始王良答应见面,可最近些日子,天天见王良勤着身子往县城跑,拖着不去和李琴见面。”
二叔说:“王良心中有疙瘩,也难怪,谁都知道葛三是咋死的。娶李琴,有些话听起来很损人。”
王老汉说:“王良可能受不了有些人的舌头,不想和李琴见面了。”
二叔说:“人多嘴杂,鸡令狗碎的事免不了的,我看,甭往心里去。王良也出三十了,在北边有段闹心的婚事,现在有个女人肯和他好生过日子,我看也中,哥你说呢?”
王老汉想了想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二姨夫提出这门亲事,觉得可以的,再说,家里没有个女人,日子实在过得没有热火气。”
二婶烧了高梁花水,装上一壶,拿了两个碗出来:“王良娶葛三的媳妇,周围村屯的人知道后,会说三道四,可是,我觉得二姨夫说的话中听,不要把葛三的事和李琴扯在一堆,葛三是葛三,李琴是李琴,只要李琴是个过日子的女人,王良相中了,不怕那些闲言碎语,是自个儿过日子,不是替别人过日子。”
王老汉说:“你们当叔和婶的,可以把这些话对王良说一说,他心里也好落定。”
又过了二天,王良的二姨夫进屋。家里只有王老汉在炕上抽烟。
王老汉说:“他二姨夫来了,快上炕。”
二姨夫上炕说:“王良这些日子忙啥,和李琴的事不打鸣不下蛋的。”
王老汉说:“我刚从他叔家回来,还说一气这桩事哩。”
二姨夫说:“你们啥意见?”
王老汉说:“我和他叔婶都觉得该见见面,两个人都是二婚的,岁数也般配。可是王良前些日子往城里跑,一问就说和他大弟的战友有些事,至于啥事一句也掏不出来了。我提起相亲的事,就说等一等。”
二姨夫说:“那就等一等吧,这种事不能强求。”
王良进屋:“二姨夫来了。”
二姨夫说:“我去牛棚了,你没在。”
王良说:“队长让我往地里拉了些肥料。”
二姨夫说:“你也知道我今儿为什么来的吧,刚才我听你爹说,你最近常往城里跑,没有时间和李琴见面。”
王良说:“现在有时间了。”
二姨夫和王老汉相互看一眼。
王老汉:“你现在告诉我们吧,干什么总去城里。”
王良:“爹,正好二姨夫也在,前些日子我不能对你们讲,怕你们不知怎么办才好。”
王老汉:“发生了什么事?”
王良:“招娣姑娘来了。”
王老汉大吃一惊:“你大弟死的那一年,你不是让徐海东写信告诉她了吗?”
王良:“我们那时没敢告诉她王明死了,怕她受不了。只说这里太穷,不要来了。谁料到,她母亲病故后,她把房子卖了,一个人找到县城徐海东家,非要见大弟,嫁给他。”
王老汉讷讷:“这可咋办?”
王良:“这几年,家里发生的事,都让爹伤心,这次我瞒着你,在城里和徐海东实话告诉了招娣,一直劝慰她。”
王老汉:“唉,这不是咱们给人家添了一桩烦心事吗?”
王良:“一时她也不能回去了,我正在想办法……”
二姨夫:“你还能想出啥办法?人家一个孤身闺女,连老家的房子都卖了,一心是奔老王家来的,还能回得去吗?”
王老汉:“这可咋办,闹心!”
二姨夫想了想:“要是你们听我的,明天王良进城把招娣接来,先住到王强家,让大媳妇好好劝慰她。”
王老汉:“久住也不是办法呀。”
二姨夫捋捋山羊须子:“姐夫,你咋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给王良介绍李琴,知道你们爷俩心里都有疙瘩,也是没有办法答应了,现今招娣奔咱老王家来了,如果招娣愿意,让她和王良好,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王良直摆手:“二姨夫,这不中,不中!”
二姨夫:“咋不中?”
王良:“人家是黄花闺女,才二十二岁,我都三十好几了,又是结过婚的人,不般配人家。”
二姨夫:“你咋这样憨实,你大弟走了,在她走投无路时肯和她过日子,谁都会竖起大拇指夸你的。”
王良坚决地:“不中,这委屈了招娣。”
二姨夫:“姐夫,你说中不中?”
王老汉讷讷:“这……”
二姨夫:“这样吧,你们爷俩再好好寻思寻思,李琴先不见了,等以后再说。”
徐海东在穿衣裳。
徐海东妈进来:“你醒了,妈有话对你说。”
徐海东:“什么事?”
徐海东妈:“一般闺女遇到这样大的磨难,会闹得寻死寻活的,可是,我看到招娣偷偷流泪,忍不住说,闺女,你大声哭吧,她竟还劝我,唉,多好的闺女呀。”
徐海东:“是呀,她通情达理。”
徐海东妈:“你复员回来后,相处了两个对象,都不中意,也二十好几人了,我看招娣……”
徐海东:“妈,不中,人家是奔老王家来的。”
徐海东妈:“可是王明已经走了。”
徐海东:“还有王良哥呀,再说,也不知招娣咋想的,这时候我们千万不能强求人家。”
徐海东妈:“妈喜欢招娣闺女。”
徐海东没有言语。
晚上,王老汉又来到王强家,和大儿子、儿媳商量咋办。
王老汉和王强坐在炕上,时芸对在炕上嬉闹的敏儿慧儿:“你们俩到西屋睡觉去,大人说话,尽闹。”
敏儿慧儿下炕去西屋了。
王老汉:“招娣的事儿闹心,你们看咋办?”
时芸:“爹,这本来是犯愁事,可是坏事变好事,我觉得二姨夫说的在理儿,招娣是奔咱老王家来的,二弟走了,咱们应当把招娣接回家住,不能不管,那样情理上也说不过去,也对不住二弟。再说,大弟是单身,要是他俩相互看好了,在一堆儿过日子,不是好事吗?”
王老汉:“你大弟不同意呀。”
时芸:“大弟心眼好,遇事总替别人想,我们好好劝劝,不会不听的。”
王强:“二叔的话,他大概能听进去。”
时芸:“你当哥的也该说话,甭成天闷闷连屁也不放一个。爹,就这样,把招娣接到我们家住,我会好好待她的。”
招娣眼见消瘦了,坐在炕沿边给海东妈做好的褂子钉纽扣。
徐海东妈端进来一盘大枣:“闺女,吃枣,大红枣补心血。”
招娣用牙咬断线:“婶子,纽扣都钉好了,可以穿了。”
徐海东妈:“你心里难受,咋还这样忙着替我做褂子,让婶子过意不去,来,快吃枣子。”
招娣轻轻地:“婶子,我想好了,也该走了,走之前,替婶子把衣服做好。”
徐海东妈大惊:“啥?你要走?闺女,这不中!”
招娣:“婶子,我已在你家里住了十多天了,你身体也不太好,还忙前忙后照顾我,心里不安。”
徐海东妈感动地:“闺女,到这时候,你还替别人想,我和海东,还有王良都不能让你走的。”
招娣:“你们都是好人,我不能在这里再难为你们了。”
徐海东妈顿时落泪:“好闺女,婶子咋忍心让你这样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