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响起,新娘子乘坐的花轿在一阵锣鼓喧嚣的喜悦曲调中缓缓来到了四王爷府门前。
天诤一身鲜红的喜服,走出王府大门,在媒婆的指示下,踢了一下轿子一侧,在众人欢呼雀跃声中,牵着大红花的一侧和新娘一起,一步一步走进门内。天诤每走一步,心就被利锥刺痛一次,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耳边的爆竹声,人群的起哄声等,全然成了无声的慢节奏镜头,而他,就像是行尸走肉般,配合着婚礼程序一步步进行着,天地寂静无声,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纪雪瑶让他笑一笑,可是对着镜子却发现自己不会笑的。
拜完天地,他的心早已经鲜血淋漓,在“送入洞房”这句话说完,当他和新娘转身往洞房方向走时,他无意中在人群里看见了纪雪瑶,不知他心的小女人满脸都是祝福的喜悦,天诤在心底悲叹着。
喜宴随之开始了,天诤向前来祝贺的人们一杯一杯敬酒,来到纪雪瑶所在的那桌时,天诺天详天诣天谒甚至未曾见过面的天诠等皇子,都举起酒杯朝自家兄弟祝贺着敬酒。
大吃特吃的纪雪瑶忙放下筷子,也要敬酒。
天诺忙夺下她手中的酒杯,说:“不会喝酒的人别参合。”
“你管的可真宽,”纪雪瑶不满地说,“高兴呗,做做样子成不。”说着便夺过自己的酒杯,大家仰面喝下,纪雪瑶趁机小小抿了口,差点把眼泪都辣出来了。
喜酒喝罢,天诠先行告辞离开,天诣几个兄弟们不放过平日里一向严肃的天诤,尤其在纪雪瑶高声嚷嚷的促使下,非要去闹洞房。天诣对纪雪瑶的心血来潮一向相当应和,两个人都是孩子般的性子,某些单纯的快乐还是不谋而合的。
“我没见过四王妃呢,是不是和传闻中一样美艳动人啊?”纪雪瑶扯着天诤的衣袖笑道。
“等四哥揭下盖头就知道了。”天诣附和。
“不是应该闹洞房吗?这么严肃的四殿下如果和四王妃一起咬苹果呢?”纪雪瑶笑嘻嘻的说。
天诣立刻贼贼的笑起来。
“没想到神女大人还有这样的乐趣。”天详笑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就别妨碍四哥入洞房了。”天诺扯过紧拉着天诤不放的纪雪瑶。
“春宵···一···刻···”纪雪瑶口齿不清地念叨着那句话。
“她醉了。”天诺深知纪雪瑶发起酒疯来真得如同疯子。
一边的天诣乐呵呵地从凳子上滑坐在地上。
“四嫂还等着四哥呢,”天详说,“四哥这里交给我们吧,你快走吧。”
天诤看着一脸不甘心的纪雪瑶,点点头,转身朝后堂走去。
“神女大人,你不是神吗?掐指一算不就知道四嫂长什么样子了吗?”天谒一直坐在桌边喝着酒,一杯接一杯,脸颊通红。
“你以为神是万能的啊!肤浅!”纪雪瑶相当不满,但一眼瞥向天谒竟发现他今天晚上相当反常,至于原因,她可猜不出来。
“你开心吗?”
“开心啊!”纪雪瑶笑眯眯的看着天谒,“你为什么不开森?”
“我没有不开心。”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觉得四殿下离开神子殿,你就形单影只了对不对!”
“是吗?”
“不过没关系啊,你四嫂啊应该不介意收个弟弟住在府上的。”纪雪瑶笑着拍拍天谒的肩。
“纪雪瑶你可不可以老实点!”对于老是往凳子下滑的纪雪瑶,天诺相当无奈,一只手拽着她拼命不让她像天诣一样横躺在桌子下。
“我可没醉。”
“对,你没醉,你是心醉了。”
“你刚才直呼本神名讳,真是大逆不道!”纪雪瑶扯着天诺的领子怒道。
“好好好,你给我松手!”
天谒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撤离宴席。
纪雪瑶被天诺强行灌下一杯醒酒汤,松开手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天谒趔趄走路的背影,眼看着他消失在了长廊拐弯处,她赶忙站起身,说了句“我要去厕所”,然而,不顾倒了的凳子便追了过去,压根忘记了对于“厕所”这个词让听见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走出喜宴大厅,后面虽有红灯笼亮起的大喜气息,却比前厅冷清了许多。
纪雪瑶四下里寻找着天谒,正琢磨着人跑哪里去了,才发现天谒一个人站在四王爷新房所在的院子外,纪雪瑶纳闷他来这里做什么,人家洞房花烛夜,他羡慕嫉妒恨啊!还是,四王妃是他的爱人?
天谒站在拱形大门外伫立了一会儿便晃晃悠悠的走开了,纪雪瑶赶忙走到他刚站的地方抬头望去,原来院中还站着一个背影落寞的人,一身大红的喜袍,本是今天最幸福的主角,此刻看来并非是所有人祝福的幸福模样。
房间内烛火闪烁,有佳人在红烛中等待着自己的夫君,而她的良人却寂寞的站着房外。
“呀,没想到四王爷竟这么羞涩?他还会有胆怯害羞的时候啊?”纪雪瑶在心中暗暗窃喜,一笑便忘记了自己正身在何处,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习武之人的听力相当好,天诤缓缓回过头正巧和笑弯了腰的纪雪瑶四目相对,于是,笑容便僵在了抬首的纪雪瑶脸上,天诤面若冷月般,清冷而哀伤。
纪雪瑶见自己偷窥的行为暴露了,只能尴尬地朝他笑笑说:“抱歉啊,我只是路过。”说完,正想转身离开,准备逃之夭夭的时候,谁知,天诤比她动作快一步,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从后一把拥住她,纪雪瑶竟这样愣在了这个陌生却很温暖的怀抱中。
耳边有温暖的气息流动,有一个清冷的声音温柔的说:“今天,我多么希望红盖头下的是你,我多希望,今天被众人祝福执子之手,白头到老的是你和我,阿瑶,我爱你,爱了很久很久。”
突如其来的告白再次让纪雪瑶怔住了。
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告白,竟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状况下,一个已经有妇之夫的男人,一个已经有美满家庭的男人······虽然,他晚来的告白不是时候,但是,他生动的告白,深情的神情,应该没有一个女子可以不为之感动吧。
纪雪瑶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的说:“四爷,你醉了,王妃还在等你呢。”
拥住她的臂膀明显一僵,天诤缓缓放下手臂,嘴角是无奈的笑,他说:“对不起。”我真傻,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竟说出这样的话,从今晚开始,我只能将对你的爱连同这颗心深深的埋葬在心底吧。
“谢谢你对我的爱,真得很感谢,我相信日后你与四王妃会是一对伉俪情深令人羡慕的夫妻。”
“谢谢。”
天诤说完,便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新房。
时间仿佛就这样被冻结了,纪雪瑶心情莫名的沉重起来,她只能站着原地,愣愣地看着那个背影。
她仿佛看见了雍正大帝还是四皇子时的模样,九龙夺嫡,忍辱负重,最终一鸣惊人。那是注定的王者背影,孤独寂寞相随,与寒夜冷月相伴。纪雪瑶不知道未来,却丝丝觉察到明日的异样。
······
喜宴之上,四王府的酒窖差不多被喝空了。
吃饱喝足的皇子们带着神女纪雪瑶一起走出了四王府,天详架着天诣,天诣犹如婴儿般紧紧抱着他,闭着眼睛被拖着走。纪雪瑶上前捏着他的鼻子,将婢女递来的醒酒汤给他灌入口中。
天诣是被呛醒的,前一秒还在会周公,下一秒被迫与周公道别。
此时夜已深,回宫的马车早已经等候在四王府大门口多时,纪雪瑶站着石阶上,回眸看了一眼散场后冷清的王府,沉默着迈着步子。
天诺跳上马车,朝车下的纪雪瑶伸出一只手,准备拉她上来,谁知纪雪瑶把他的好意当成了空气,自动忽略了他的手,自己撩起裙子一角,轻松一跃,上了马车,天诺无言退回马车内。
前面马车里的天详借着马车内的窗子无意看到这一幕,嘴角一扬,笑了起来。车内的天诣不解,忙好奇地问:“九哥,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啦?”
“只是咱七哥有点不一样了。”天详自言自语着。
天诣则一脸郁闷。
“我们快点回去吧,宫禁了可就回不去了。”天详说着坐回车内。
自打纪雪瑶上了马车,就一直低着脑袋沉默着,天诺见车内气氛十分沉重,轻咳了两声,说:“神女,今天你不是挺高兴的吗?这会儿怎么了?”
“越是繁华热闹越是寂寞无处排遣。”
“因为四哥大婚,所以你才这样?不舍得?”
“我和四王爷只是认识的关系而已,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纪雪瑶白了他一眼,说,“我只是觉得你们这些皇子很可怜!”
天诺一时间沉默地听她说。
“皇族婚姻是不是都是无法自主?权势个人利益与自身真情衡量比较下,孰重孰轻?这个时代没有人可以违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
“有。”天诺一下子把纪雪瑶的最后叹息堵了回去。
纪雪瑶抬头望着他,天诺一把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地说:“有,也许权势利益会妨碍追逐真爱的脚步,但是我宁可不要这些世人羡慕的身份地位,阿瑶,如果我说······”
话还没有说完,马车突然出现了异常。
奔驰的马突然嘶鸣了起来,没了赶车马夫的马车顿时跌跌撞撞,一下失控并失去了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