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就不需要过多说明理由了。反正我坚决要他滚蛋!请履行你的承诺吧。
可……你都看见了,彭老师编的稿子确实管用,很有市场。
这好办。第一,我们可以去组稿公司组稿,给书名,我保证可以比他还编得好。第二,如果你就是看好他,那我们买他的稿子,稿费比组稿公司贵上一倍我都认了。
我是说——
别说了,如果你不履行你的承诺,我也不勉强。你把我的投资还给我,我走人!
你这样说,我就没话了。呵呵!不过,以什么理由呢?你想好了吗?
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吗?
我?我那也就是说说而已,你知道没理由的事我做不出来,也说不出口。
阿漆当机立断,决定将计就计,转为支持胡老头剔除彭痛苦。阿漆朦胧中看见摆脱胡老头的理由和战机也在其中。大方面的一招克敌、一锤定音制服胡老头的手段阿漆早已准备好了,但契机和细节却还没有构思出来,这不是送上门来的机会吗?至于彭痛苦嘛,先让胡老头清理出局也好,少一个人少一份事,待一切都水落石出之后,如果自己确实需要彭痛苦,可以再把他找回来,那时彭痛苦对自己更得感恩戴德。
你先表态支持不支持我吧?胡老头来干脆的。
我履行承诺,无条件支持你!但我真的不好出面,这一点请你理解我!
那好,我去说,理由我来找。但你必须配合我。如果到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两边都想讨好,那就没劲了。
我……我是那种人吗?
那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他出的八万块钱你什么意思?胡老头抓细节落实。
我还想问你呢,你什么意思?当时你可是答应了我不让他蒙受损失的。
有效。不让他蒙受损失。但旭日东方目前也没有盈利,怎么跟他算?
你就别卖关子故意问我了,直接说你的想法吧。
不管公司接下去是赔是赚,给他十万,以后没他的事了。
彭老师还编了四个稿子呢。十万少点吧?
如果公司赔了呢?他在这吃喝住了九个多月,怎么算?再说,现在是让他滚蛋,又不是股东之间商量怎么分红。
行吧,先按你的想法跟他谈,以后公司赚钱了再补给他一点。
先给他两万,让他走人。等公司有回款了,再补给他八万。盈利之后,你如果觉得应该再补他一点,那就再补一点。
……就给两万让他走人?阿漆觉得胡老头太黑了。
没回款没盈利,最多先给两万,我都投人几十万下去了,谁先给我一点呀?你给吗?你别总是想着跟他争取利益,他走了我也不亏待你,该怎么算还是怎么算,他那份,我们俩平分。
……好吧。先这样试试。
两人就其他相关细节又进行了密谋,最后两人都同意在阿漆下市场之后胡老头再动手,阿漆是想完全不参与这棘手之事,胡老头是担心阿漆如果在北京不说话是不可能的,这反而容易助长彭痛苦的嚣张气焰,搞得事情半死不活收不了场。以胡老头的判断,阿漆不在,彭痛苦那心理素质根本不堪一击。
阿漆心想胡老头准备的这一壶可够彭痛苦喝的了,阿漆唯愿彭痛苦能像他编书一样拿出自己的真功夫来顽强地顶住,给我闹得越激烈越好,越大越好,最好是反过来把胡老头给制住,给撂趴下不敢起,那就省得自己动手了。
阿漆出差走的时候彭痛苦要下楼去送送,阿漆知道他是想跟自己单独说几句话,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既然已经决定了支持胡老头,那就放手让胡老头先清理彭痛苦吧,清理掉一个少一个。
阿漆执意不让送,说,你别下楼了。天冷,外面凉,你自己多保重。
胡老头的办法就是泰山压顶不讲道理横着来,用恶毒的语言伤其自尊,他觉得收拾彭痛苦用这种办法最有效,也最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千万不能跟他辩。这跟当年老曹辞退彭痛苦的做法不谋而合。
胡老头到办公室的时候彭痛苦还关着门在睡觉,昨晚抽烟留下的呛人气味还未消散。胡老头决定就从这开始。他把窗户都打开,然后推开彭痛苦的屋子,进去把窗户也打开。冷风溅咫穿堂而过。胡老头一把撩起蒙头睡觉的彭痛苦身上那又破又旧的被子,嘴里挑衅地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起来!连睡觉的样子都没出息,真******恶心!
彭痛苦睡觉时脱得就剩一条裤权,嘈一下跳了起来,冷得瑟瑟发抖,回骂道,你有病呀!我睡觉关你什么事!
我是公司的老总,就是管你这事的。把衣服穿上,到我办公室来接受纪律处分!
你什么东西!我、我、我去你大爷的!彭痛苦昂着小刺猜脑袋,不服!
你说什么!胡老头剑眉倒竖,逼过去,做出揍人的姿势,你敢再说一遍!
胡老头今天的举动跟往常完全不同,虽然年纪有五十多,但两人真干起来,吃亏的只能是瘦弱的彭痛苦。何况彭痛苦虽然喜欢与周围的人争吵,与所有认识的人过不去,常常搞得人神共愤,却从未真正与他人动手打过架,小个子的他恰恰就怕动粗这一套。彭痛苦本能地往边上一缩,不敢言语。
胡老头指着他的鼻子说,我再说一遍,把衣服穿上,到我办公室来接受纪律处分!
胡老头走了,彭痛苦在屋里磨磨蹭蹭穿衣服,半天没出来。胡老头的咄咄逼人极大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阿漆不在,真******动起手来自己要吃亏,怎么办?但让胡老头如此侮辱就这么算了,也咽不下这口气呀!彭痛苦穿好衣服独自坐着,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他越想越气愤,越憋越冲动,勇气突然从天而降,士可杀不可辱!怕不解决问题,话必须说清楚!
彭痛苦像只决斗的小老鼠一样蹿出屋子,冲进胡老头的办公室,也不看人,昂着头不停顿也不歇气地叫道,我跟你一样都是股东你有什么资格处分我你懂不懂公司法我们哪条规定写了上班不许睡觉你拿出来我看看我就认了我晚上加班加点你怎么不说奖励我你这是故意找我的碴居心何在!
胡老头看着他一动不动,等他停下来没声了,才问,你说完了吗?
我要你就刚才无礼的行为向我道歉!
胡老头又停了半晌,又问,你说完了吗?
我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
那好,我正式对你宣布旭日东方文化公司的一号处罚决定,鉴于你拙劣的思想品德和低下的工作能力以及糟糕的生活习惯,从今天开始,你被开除了!你的股东资格同时也被取消!
……这是你能说了算数的吗?彭痛苦愣住了,翻着小眼睛从厚厚的眼镜片上面瞄着胡老头。
我说的话绝对算数!
你放屁!我们三个是订有协议的,那具有法律约束效应。
你那份协议早已经被我撕了,不信你可以去找找试试。
你——流氓!就算你撕了我的,阿漆那里还有一份,同样有效。
阿漆那里有没有给不给你我不管,但我要明确地告诉你,我的决定就是阿漆的决定,不信你可以打电话给他问问。
我、我不信!
我再对你口头宣布两条细则,第一,公司决定在产生盈利之后归还你八万的借款。今天我先给你两万,不算在八万之内。第二,我给你两天的时间从这屋里搬出去,两天后如果你还没走,我就让警察来轰你走。
我不搬!这是公司租的房子,你没资格让我搬出去!要走,我让你先搬走!
公司租的房子有租房协议吗?租金多少你知道吗?你什么都搞不清楚却一天到晚穷横穷横的,真******活得丢人!实话告诉你吧,这是我的房子,你说我有没有资格让你滚蛋?
你——流氓!无赖!
胡老头站起来,把个大信封丢桌上。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信封里有两万块钱和房产证复印件,你可以慢慢地看,慢慢地想,也可以慢慢地证实。这两天我不会再来了,两天后我会先带小区保安直接上来检查。你可以砸这屋子里面的东西,也可以烧了这屋子,但我会根据损失在你剩下的八万块钱里面扣除。
胡老头说完往外走,走到门口还不解恨,回过头来决定再刺激一下彭痛苦那脆弱的心理防线,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堆不折不扣的垃圾!想做股东,呸!
胡老头其实不必过于自得或自责,他再怎么粗暴恶毒,也只能给彭痛苦造成伤害,但这并不能把彭痛苦怎么样,真正击垮彭痛苦心理防线的是阿漆和彭痛苦自己。
事情来得太突然,胡老头离开之后,彭痛苦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有可能陷人了他们两个老乡设计好的圈套之中,这就不仅仅是用“受伤”两个字可以涵盖的事情了。
彭痛苦打开信封。里面确实是两万块钱和一张房产证复印件,房主的名字也确实是胡老头。他回到自己的屋子翻找合作协议,由于平时自己没有收拾屋子的习惯,东西物件总是随便放随便扔,也不记得究竟放哪了,所有地方都翻了个遍,没找到。彭痛苦基本相信胡老头没有骗他,他的那份合作协议确实被偷了。这说明胡老头今天的耍流氓是早有预谋的。
剩下的唯一希望与寄托就是阿漆了,彭痛苦几次抓起电话又放下,不敢拨号码。他的心坪坪跳得厉害,如果阿漆真的与胡老头同流合污流靡一气,他知道那对自己将意味着什么。
彭痛苦哆哆嗦嗦拨通了阿漆的手机,对方很快就接听了。
……阿漆吗?
你怎么样?
你都知道了……是吗?
他怎么跟你说的?
我需要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态度。
……他是公司的老总,也是最大的出资人,他容不下你。你们之间关系太恶劣了。
你是什么态度?
……我没有办法。我必须听他的。
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是吗?
那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去想那些问题,没有意义。事到如今,我建议你首先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改变他,如果有希望,就去努力;如果不能,就试试提一些条件;如果还是不行——
需要我的时候就把我拉进来免费使用,好不容易熬到今天,公司即将产生盈利了,就把我一脚踢开。这就是你们私底下见不得人的勾当!是吗?
不要去追究这些问题,好吗?真的,一点意义没有。重要的是你现在该怎么做。
骗子!你们都在骗我!
如果你总是抱着这些想法不放,这个世界就没人能帮你!
放下电话,彭痛苦已是泪流满面。阿漆的话他听不懂,也做不到,他只有哀叹、不平和绝望。这是第九次了!没能力的时候被辞退,现在两本五万册以上的书都做出来了,命中率百分之百,还是被当成垃圾清除;打工的时候被辞退,现在算股东算老板了,照样还是被踢出来。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命运对我总是如此不公?如此无情?
彭痛苦放声号陶大哭……胡老头第二天早上接到小区物业打来的电话,叫他赶快过去,说住在他家的小伙子出事了!
胡老头大惊失色,跌跌撞撞一路跑着来到他家那栋楼的后面。几辆警车闪着灯停在道上,警察和居民已经围了好些人在那里。现场被保护起来了。在花坛边上,彭痛苦趴着一动不动,看不清脸,散发着酒味,老远就能闻到。
警察综合各方面的反映,大致情况是这样的,头天晚上十一点多钟,彭痛苦坐着出租车回来,在小区门口和出租司机发生了纠纷,出租司机不愿进小区,让彭痛苦下去,而他则坚持要送到楼下,否则不下车。门卫保安说当时彭痛苦满脸红通通的,能闻到酒气。出租车最后还是开进来了,但两人始终在争吵,彭痛苦骂骂咧咧的声音比较大。出租车后来停在了小区里的大路边,有人看见出租司机先下了车,他拐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强行把彭痛苦拉了出来,逼着他付完车钱才放手。出租司机重新回到车里打着车准备掉头走的时候,小个子彭痛苦举着一块砖头从暗树影里冲了过来,猛砸出租车前窗玻璃,一边砸一边骂,声音又尖又细还带着几分哭诉,出租车司机也来欺负我!****你妈!****你妈!砸了四五下,彭痛苦转身就跑,消失在冰冷的黑夜里。再看见他的人是晨练的老头,那时他已经躺在了花坛边,死了。
花坛的位置不对着胡老头屋子的窗户,于是警察在楼顶找到了彭痛苦的鞋印。晚上特别冷,楼顶有结冰。由于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鞋印,警察排除了他杀的可能,初步推断是本人不慎坠楼身亡。
阿漆第二天赶回了北京。然后通知彭痛苦的家属,并嘱咐他们坐飞机过来。然后共同处理了彭痛苦的后事。
胡老头给的两万块钱在彭痛苦的抽屉里找到了。阿漆让胡老头再拿出八万凑成十万给了彭夫人。彭夫人来去的机票以及处理后事的费用全部由公司承担。送彭夫人以及彭痛苦骨灰盒去机场的时候,阿漆自己又私下塞给了彭夫人两万块钱。阿漆回到办公室,他先去了彭痛苦的屋子,电脑里有彭痛苦第三回合的两部稿子和平时的资料,可按了半天电脑开不了,这才发现硬盘已经被人拆走了。他马上返回自己的屋子,硬盘也没有。
阿漆笑笑,那就正好,今天就来个了结吧。他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彭痛苦的两部稿子没了的确非常可惜,至于发行文件,阿漆早有防范,不仅自己另有备份,而且电脑里的文件都做手脚进行了加密,所有客户联系方式中的2和4、5和7都互相换了位,虽然不是什么很高级的手段,但阿漆估计胡老头肯定难以破译。
一会儿胡老头进来了,他没跟阿漆打招呼也没问阿漆在干什么,而是去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等着阿漆过来找他商量下一步。
阿漆直到收拾完东西才过来,在他对面坐下,说,我都收拾好了,今天就走。
……也好,先收上款再说。
我不去收款。我离开这里,离开你。
……你说什么?你不干了?胡老头的架子端不住了。
我没法千,人都被你弄死了,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怎么叫被我弄死的?
就是被你弄死的。你糊弄得了别人糊弄不了我。你说过早就有杀他的心思。我相信你能干出这种事。阿漆一口咬定彭痛苦就是被胡老头弄死的。
……你是在为你走人找借口吧。别跟我来这套!
就算是吧。你这人太可怕!我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