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四点多钟,潘驴子二人洗完了澡,玩性消退,意兴阑珊,就游上岸来,准备穿衣裳回家。
“驴哥,为啥要去刘家胡同,白天去行吗?”
“你知道刘家胡同里的那个老宅子吗?那是刘一手家的祖宅。前段时间,刘一手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家祖上在老宅子里埋了一坛大洋,只要我能找到,就跟我二八分账。”
“那他为啥不自己去取?”
“你傻呀。以前斗地主,房子分给了张铁头家。张铁头是出了名的财迷疯,那可是粪车从家门前过都得尝尝咸淡的主儿。刘一手真要是把大洋挖出来了,张铁头能白白拱手送人?”
“这也倒是,要是依王铁头的抠嗖劲,能跟刘一手五五开就算烧高香了。”
“所以说嘛,合该咱哥俩发大财。”
游泳归来的路上,换成了邓小闲骑车载着潘驴子,两个人哼着小曲,无比的惬意。
两只山羊嘛爬山着呢
两个姑娘嘛招手着呢
我想过去吧哪狗叫着呢
我不过去吧哪心痒着呢
听见隔壁子哪水响着呢
一个丫头子嘛她洗澡着呢
我想要过去嘛那门锁着呢
晚上过去嘛哪妈妈在家呢……
高大笨重的二八自行车对于身材短小的邓小闲来说,不好驾驭。坐在车座上,脚尖才勉强踩到车蹬子。
后边驮着一百四五十斤的潘驴子,晃晃悠悠地在乡间坎坷的土路上行驶着。
突然,前轮辗在了一块碎砖头上,两人带车重心不稳,车把左晃右晃,摔倒在了路边草帐子中。
邓小闲摔得是四仰八叉,站起身来,膝盖和肘关节上都是擦伤,满是脏土的伤口上渗出了污血。
他俯下身去扶自行车,嘴里骂骂咧咧的,对潘驴子抱怨个不停。
“你他娘的也不知道用脚撑一下,长那么长的腿有屁用?”
邓小闲见潘驴子也不搭话,转身后发现潘驴子凭空消失了。
操,大变活人?大白天活见鬼了?
邓小闲一下子害怕起来,声音颤抖地喊到:“驴哥,你去哪儿了?”
把自行车扶起后,邓小闲哆嗦着双手划拉着路边齐腰深的杂草四处找寻。
“驴哥,你出来吧,别吓唬我了。”邓小闲的声音都颤抖了。
“小邓子,我在下边。”一阵嗡声嗡气的喊声在草帐子后传来。
邓小闲顺着喊声,撩开杂草,一个直径约摸两三米的圆形土坑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走到土坑跟前,俯身下望,看见潘驴子灰头土脸的坐在四五米深的坑底,像个癞蛤蟆一样坐井观天,仰着头大喊救命。
“驴哥,你没事儿吧?”邓小闲幸喜地问到。
“蹭破点儿皮,没啥大事。”
“没事就好,你等着,我去撅个树枝拉你上来。”邓小闲跑到路边一个柳树旁,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挑选着长度合适的树枝。
潘驴子坐在坑底,心情稍稍平复,也没刚掉下来时那么慌张了。这才仔细地四处打量起这个土坑。
这难道是逮野兽的陷阱?四五米深的坑没把我摔死,得亏老子命大。
他胡思乱想着,一扭头发现右手边的坑壁上有个黑洞洞的窟窿,就壮起胆子想进去看看。随即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弯腰钻进了黑窟窿中。
借着洞外微弱的亮光,潘驴子发现这是个五六平米的小窑洞,窑洞的地面和四壁用青砖砌成,就连头上二十公分高的窑顶也是一溜的青砖拼接。
他看见墙边有个破旧的粗瓷大碗放在砖地上,看样子这窑洞里面肯定有人呆过。
他拿起那个白釉大碗,看到碗沿儿有两三个磕碰留下来的缺口,顺碗口转边儿一圈清纹,很普通的一个碗。
顺着墙根转了一圈,见没有其他东西了,就端着那大碗走了出去。
这时,邓小闲将一根高粱秆粗的树枝顺了下来。
潘驴子把短袖扎进了短裤,将大碗揣进怀里,踮起脚尖,勉强够到了树枝。
邓小闲身体向后倾斜双脚站定,双手使劲拉着树枝,喊了一声准备好了。
潘驴子就双脚蹬在土坑墙壁上,双手交替抓树枝,蹭蹭蹭爬了上去。
回到裱糊铺,潘驴子找来酒精清理了二人的伤口,擦了碘伏,邓小闲就回家去了,潘驴子则钻屋里玩起了电脑游戏。
本来潘驴子正在电脑前带领兄弟冲锋陷阵,那大碗扔在电脑旁权当烟灰缸使用。结果五六点钟,他就生病了,脑袋昏沉沉的,还狂吐不止。
他自认为是中午出去洗澡时候晒中暑了,于是拿了两瓶藿香正气液闷头灌下,游戏也不玩了,倒在床上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嘴里不停的说着胡话。
到了七点钟的时候,他妈在门外喊了他吃晚饭,也没应声。正巧有人来铺子里买烧纸,他妈就出去张罗了,也没把潘驴子放在心上。
八点多钟,邓小闲吃罢了饭,来找潘驴子,准备夜探刘家胡同。
邓小闲推开潘驴子的屋门,见他神情恍惚,拿着那个破碗,嘴里嘀咕着要吃饭。
在厨房的灶台前。
潘驴子用那个破碗接连吃了四碗红薯粥,还要拿勺子盛,嘴里不停地说着吃饭吃饭。
四碗红薯粥,这可是两三个人的饭量呀!你是猪吗?况且这么烫的粥,吹都不吹,一抬碗,一仰头,就这么下去了。
邓小闲看到他这个样子,吓到了,连忙喊来了潘天寿。
潘天寿见潘驴子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问邓小闲,晌午你们去哪儿玩了。
邓小闲把洗澡和潘驴子掉土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潘天寿一听,脸色大变。
“你们小孩子,玩归玩,有些地方不该乱去的。”
看来老爷子知道了是什么情况。他出去拿了一个碗,碗里倒了半碗凉水,烧了几张黄纸,然后把烧剩下的纸灰掺到水中,给潘驴子灌下了肚。
随后他又拿出一个鸡蛋,在潘驴子头上绕了三圈,嘴里念念有词,然后
把鸡蛋放进那个破碗中。
在院门口烧了一堆金银纸帛,把火烧得旺旺的,将破碗和鸡蛋丢入了火中。
“人鬼殊途,各安天命!”
纸灰乱舞,卷着火星子飞向村外。
待潘天寿回到屋中,潘驴子才醒过来,哇哇地吐了满地的污水,吐完了这才舒坦。他告诉老爷子,从下午回来就恍恍惚惚的,总觉得难受。
老爷子就说:“你这是跟了脏东西,以后不要去那个土坑玩,不干净。”
这个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潘驴子和邓小闲也没去成刘家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