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回家,郝彤望着餐桌对面的林爱爱抿着嘴笑,小脸上的粉刺闪闪发光,爱爱望着她,心想:这疯丫头是不是捡到宝贝了?就漫不经心地问道:
“怎么发财了,捡到什么宝贝了?”
郝彤还是盯着林爱爱笑,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碗里的饭菜。
“哎,有话就说,有pi就放,姐要收拾碗筷了。”
林爱爱将要起身,对面的郝彤一把拉住了她:
“爱爱姐,不是我捡到什么宝贝了,是你拣到什么宝贝了。”
郝彤斜睥着林爱爱似笑非笑地打趣着她。爱爱的背上风嗖嗖地刮过,她打了个激灵,意识到这事是否跟方大同医生有关系,林爱爱假意摆脱郝彤,她收起餐桌上的剩菜剩饭,转身往厨房走去。
“听说,爱爱姐找了位医生,还是神经外科主任呢,对我还保密,真不够姐们!”
郝彤仍坐在餐桌旁,嘴里叼了根牙签,晃悠悠地哼道。
仿佛无数根细针嗖嗖嗖从四面八方朝林爱爱飞来,爱爱一时扎蒙了过去,站在原地没挪窝,闷闷地问道:
“谁说的?!”
“还要听谁说,认识咱们的人都传遍了,你去问问看,有谁不晓得这事的,就数我知道得最晚!”
郝彤没好气地说,她想,这等好事还要从别人的口里听到,爱爱姐也太不把自己当姊妹了。
哐当一声,把郝彤从凳子上震了起来,她抬眼一看,爱爱手里的菜碗掉到地上,菜汤、瓷片溅得满地都是。爱爱慌忙把手中剩下的碗筷放进厨房里,拿出笤帚闷头闷脑地扫了起来,郝彤看出爱爱的诧异,她连忙穿好鞋嬉皮笑脸地凑到爱爱面前,从爱爱手里拿过笤帚。可是,没有想到爱爱劈手从她手里重新夺回笤帚,重重地扫起来,郝彤呆呆地立在旁边,心里诧异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陪小心道:
“爱爱姐,这是件好事呀,听说,那位方医生家世又好,学问也高,人品没得说,就是……”
郝彤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她顿了顿,凑到爱爱身边,看着忙个不停的爱爱小心翼翼地说道:
“就是美中不足带了小孩子,不过,他的女儿不是在你班上吗?况且年纪不大,当……当后妈也没有那么困难。”
躬着腰扫地的林爱爱听到这句话猛地直起身子,眼睛恨恨地瞪向郝彤,吓得郝彤马上跳出危险地带,她只知道爱爱是个好脾气,没想到老实人发起脾气来的确不能把她当成病猫。
“是谁告诉你的?说!”
一手拿着笤帚,一手捏着撮箕的林爱爱满脸憋得血红,大声吼道。
“还有谁,就是上回我们去酒吧约会的那个眼镜男,听说人家要追你,你不答应,说是有男朋友了,他不相信,就四处打听,后来发现你真的有了,他才罢休的。”
郝彤吞吞吐吐地说,一边说一边拿眼风瞟着僵住了的林爱爱,林爱爱疑惑地望着她,郝彤解释道:
“爱爱姐,你还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吧,他是个推销员,和人打交道的主儿……”
爱爱没有心思听下去了,脑袋里乒乒乓乓乱成一团,她奋力把手里的笤帚、撮箕狠狠地掼在地上,砰的一声关上了卧室门,留下客厅里不知所措的郝彤。
林爱爱背顶着门呆呆地站着,突然悲从中来,她想哭,可是又哭不出,她想把自己摔在床上,可是,连这个动作也觉得矫情。她突然意识到现实的可怕,对于一个老姑娘来说,这世上的人都可以安置她、排遣她,美名其曰地替她打理前程,唯独不用考虑她内心的感受,唯独不用在乎她!
爱爱惨白的脸上浮现出冷冷的笑意,她想,自己和郝彤相识这么久,郝彤竟然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个人!难道不想和方医生交往是因为他有个孩子吗?她从来就不是那种世俗算计的女人,为什么人人却都如此揣度她呢?她想起巍宥嘉,那个心灵深处最柔软温馨的记忆,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个人真心地爱自己、疼自己、关心过自己,知道自己也是个需要人关心、呵护的女人,一个小女人!爱爱鼻子一酸,眼泪要夺眶而出了,她强吸了一口气,拼命忍了回去。
手机响了,爱爱木然地拿起床上的手机,接通了,对面传来林安安焦急的声音:
“爱爱呀,爸爸被车撞了,现在在市一医院抢救呢,你快来呀……”
林爱爱一听脑袋轰地炸开了,她拿起包冲出了家门,客厅里的郝彤正在收拾着残局,看到林爱爱风风火火地冲出去的样子,让她目瞪口呆。
林爱爱失魂落魄地冲进医院,迎头看到妈妈、二姐、朱姐夫坐在手术室外面的硬椅上,妈妈见爱爱来了,颤巍巍地迎上去,拉着她的手不住地摇着,看着母亲如风中的残叶,爱爱心如刀绞,她一把将母亲搂在怀里,母亲看到最懂事最孝顺的女儿来了,心里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她依偎着爱爱坐回硬椅上,爱爱看着手术室上几个红光光的大字“手术正在进行中……”仿佛如火红的烙铁毫不留情地烙在自己的心上。
挺着大肚子的安安见爱爱来了愤愤地说:
“该千刀的醉酒司机,爸爸刚从超市里出来,就被车撞了,当时就人事不省,幸好有人认识爸爸才没有耽误时间,否则……”
安安说不下去了,她呜咽着,林妈妈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朱姐夫害怕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受影响,在一旁宽慰着安安,林爱爱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感到天昏地暗,一切都是黑蒙蒙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手术还在进行中,爱爱考虑到妈妈年纪大了,姐姐又有孕在身,提议自己守着,一有动静就通知他们,妈妈说什么也不肯走,安安在朱姐夫的催促中三步两回头地走了,走前她反复嘱咐爱爱,一有情况就要告诉她,爱爱点了点头。
手术室外静悄悄的,林妈妈把头温顺地靠在爱爱的肩膀上,仿佛雨中的浮萍有了依靠,爱爱依偎着妈妈,把妈妈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轻轻地摸着,妈妈粗糙的手上厚厚的老茧刺着爱爱的心,爱爱后悔自己的任性给两位老人带来多大的烦恼,本是可以享受天伦之乐的老人却要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操心受辱!自己真的不孝,如果爸爸这回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自己该怎么办?林爱爱心里乱成一锅粥,她眼睛定定地望着手术室的门,心里七上八下的。
经过十几个小时手术,林爸爸终于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手术很成功,林妈妈颤巍巍地迎上去推着林爸爸进了VIP病房,林爱爱跟在后面,突然手术室的门又开了,爱爱反过头来,她看到疲惫不堪的方大同从里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