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林爱爱觉得天空很蓝很蓝,明镜似的。
站在33楼的平台上仰望蓝天,久了,林爱爱觉得整个人仿佛像被水洗般的天空融化了,冬天的苍穹比春夏更加蕴蓄,也更加有人情味,它像人们的眼睛,懂得微笑、愤怒、悲伤与快乐。此刻的阳光照耀着城市里忙碌的人们,也照耀着内心有些许期翼的林爱爱。
林爱爱的心情舒畅了许多,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直视自己的心了,无须隐瞒,无须躲藏,也无须受委屈,活到30岁,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一早,林爱爱就来到了办公室,对面的郝彤风一般卷了进来,一手拿着汉堡包,一手拿着纯牛奶,她放下肩上的小包,一边吃一边凑过头来,对爱爱说:
“爱爱姐,你听到没有,魏经理出车祸了。”
林爱爱的心猛地抽紧了,手中的笔掉到了地上,吧嗒一声响,郝彤看到爱爱脸色苍白的样子,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她使劲把口中的食物咽进去,接着说:
“看你急的,我还没有说完呢,魏经理只是受了一点轻伤,我们几个中午去医院看看他,你去不?”
郝彤询问着林爱爱,两只眼睛盯着她。
“去。”
爱爱轻声地说着。
“到时候喊我。”
“哦。”
郝彤答应了一声,忙自己的去了,这边的林爱爱心里却像是翻江倒海似的,一刻也不得安宁。好不容易捱到了午休,林爱爱胡乱吃了几口中饭,也不知道口中滋味,跟几个女同事去超市里面买了一些营养品,去了市第一人民医院。
走到医院的大门口时,爱爱稍微停了一下,她不清楚巍宥嘉到底伤到了哪里,心里七上八下的,郝彤几次和她说话,她都是答非所问,牛头不对马嘴。
电梯把她们载到第23层楼,女人们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她们来到028号病房,发现门敞开着,巍宥嘉的病床上空无一人,旁边一个看报的病人告诉她们,巍宥嘉去做CT去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爱爱她们等了几分钟,内中两个说中午还有急事,不能等了,要爱爱她们守在那里,可是爱爱看到上回在11层平台上嘲笑过自己的女同事听到这句话互相使了一个眼风,她的脸红了,立即表示,她中午也有急事要办,大家七嘴八舌终于讲好了,一个人负责给魏经理留张字条,又跟同室病友打了声招呼,鱼贯地走出了病房。
下了电梯,出了医院门,几个同事各奔东西了,林爱爱逆着那几个同事走着,走了一段距离,估计她们看不见自己了,林爱爱才停了下来,她躲在一棵粗糙的法国梧桐树的后面,看到远处三个女同事上了一辆出租车,还有两个过了马路,林爱爱才掉转头,顺着医院雕花铁栅栏,快速地向医院走去。
她进了电梯,上了23层,进了028号病房,巍宥嘉的病友看到刚才来过的爱爱又来了,感到十分奇怪。爱爱只好撒了个谎,她是从来没有撒过谎的人,感到随时会被人识破的危险,慌慌张张地从病房里退了出来,一个人在走廊上来来去去。
突然,一只手拍了拍林爱爱的肩,爱爱回头一看,巍宥嘉穿着病号服笑容灿烂地站在她后面。
爱爱心想,出了这么大的事,亏你还笑得出来。
两人也没有说什么,一起走进了病房,同房的病友看到这个光景心里也明白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巍宥嘉躺在病床上,看上去就像一只大白蜘蛛,爱爱仔细地看着
他,从早上悬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巍宥嘉的精神很好,除了额头上因为擦伤,贴了一块纱布,就是右手骨折了,打上了石膏。
爱爱坐在床边上,给巍宥嘉削苹果,轻声地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巍宥嘉躺在床上,看到阳光中林爱爱温柔的身影,心里感到甜蜜蜜的,他傻乎乎地笑着,并没有回答。
想到上午的车祸,其实和爱爱有关系,昨天,他路过珠宝行的时候,看到橱窗里有一对非常漂亮的情侣戒指,他站在那里盯着看了许久,不知怎么搞的,他决定把戒指买下来。
今天清早,他出门的时候,把首饰盒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了,一边开车,一边不时瞟着副驾驶室上的首饰盒,仿佛,座位上的不是首饰盒而是已经带上情侣戒指的林爱爱,突然,从后面冲来一辆车,巍宥嘉及时避开了,转眼一看,戒指盒不知什么时候滚到车厢的一角上,巍宥嘉准备弯腰将首饰盒拾起来时,不想被迎面的一辆宝马撞到了,幸运的事,撞得不重。
林爱爱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了巍宥嘉,看到巍宥嘉正咧开嘴傻乎乎地盯着自己看,一朵红晕爬上了爱爱的脸颊,对面的病友暗中看到这里,心想,这小子艳福不浅呀。
这时,一个小护士推着医药车走了进来,她把车推到巍宥嘉的床前,高声地说:
“028-A床,准备打针。”
巍宥嘉突然紧张起来,虽说巍宥嘉风流倜傥,站起来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可是,正如秦晞茜说的那样,巍宥嘉是个地地道道的胆小鬼,这个胆小鬼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打针恐惧症。
从小到大,巍宥嘉因为打针闹过很多笑话,后来,病了,巍宥嘉宁愿扛着,也不愿意进医院的大门。
巍宥嘉坐了起来,他神情紧张地看着小护士把药水挤进大针管里,把针管拿到亮出,从针头上挤出几滴晶亮透明的药水来,面无表情地对故作镇定的巍宥嘉说,
“躺下,打屁股针。”
爱爱听到这里,连忙站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来到门口,向外面张望着。
巍宥嘉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他乖乖地卧在病床上,褪下裤子,心想,总不能在爱爱面前掉链子吧。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瞬间,巍宥嘉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他暗暗闭上眼睛,双手不由自主地抓住床单,小护士,先给打针的部位消了毒,弯腰正准备打针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躺着的巍宥嘉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他迅速穿好裤子,拽住门口的林爱爱就跑了出去,爱爱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搞得昏头转向,她莫名其妙地随着巍宥嘉向电梯跑去,那个打针的小护士在后面追着,大声地喊道:
“你干什么去?回来打针!”
可是,巍宥嘉和林爱爱早就上了电梯,电梯里人满为患,巍宥嘉紧紧拽着林爱爱的手,一脸紧张不安的样子。
他们跑出医院大门,巍宥嘉仓皇逃窜,仿佛后面正有几个彪形大汉紧追不舍似的,拽着林爱爱跑到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风在爱爱的耳旁呼啸,爱爱莫名其妙的心突然明白了什么,街上的行人看到狂奔的这奇怪的一对,有的停下来驻足观望,有的及时避开他们,有一个小混混倚在街上的一个小摊前,笑着嚷道:
“哥们,泡妞有水平,敢情都泡到医院里去了。”
林爱爱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她想停下来,也是,巍宥嘉死死地拽住她鬼使神差地拼命往前跑,林爱爱心想,自己老大不小了,还干这种小女生的游戏,何况,抓住她不放的还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大白蜘蛛。
巍宥嘉他们一口气跑到拐角的树林里,他喘着粗气,牵着林爱爱的手在密密的树林里绕来绕去,一直到了他认为很安全的地方,才松了口气,倒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林爱爱也累得不行,她顺势坐在地上,过了一会,气顺了,林爱爱歪着头瞧着巍宥嘉,嗔道:
“原来你是一个——”
“胆小鬼。”
这三个字还没有等她说出口,巍宥嘉突然把她搂在怀里,将自己的嘴唇紧紧地贴在爱爱的嘴上,硬是把那没有说完的话活生生地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