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放不下的东西?
摸黑回去的东方洛蝶回想起林云方才问她的话,心烦意乱,是有什么放不下吗?真的是为了揪出那个幕后主使者?是,她是好奇,她想知道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指使人到东方府绑她。但,如果只是为此,正如林云说的,她何必以身试险?早些回到家才是安全的。那么,还有什么理由让她甘愿留下而不想着脱险?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夜晚的风好冷,在这山林之中没有一丝光亮,她打了个哆嗦,抱住自己,突然有些懊恼起来,为什么她要留在这个鬼地方受冻?她明明可以回到自己温暖的家,睡软软的床铺,吃热烫的美食,可现在她一无所有。
“我真是个傻瓜。”她自嘲地低喃,顿了顿,又说,“冷天弩,我不会放过你的!”她受的委屈要从他身上一点一点讨回来!
突然,黑暗中一道亮光乍现,直向她逼来,她一惊,侧身一躲,脖颈处感觉肃杀冷意险险划过,竟是把长剑!什么人?她还没反应过来,又见剑气袭来,她正要再次躲开,却被人拦腰一抱,逃离险境。
“天弩,她都说不会放过你了,你还要救她?”黑暗中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竟是冷翎。
是他们!东方洛蝶心头一惊,她不是已经用迷药把他们迷倒了吗?怎么……
冷天弩放开了她,挡在了她的身前,低声说道:“殷云洛要她毫发无损,你知道的。”
冷翎的声音冷冷的:“是吗?只是因为这样?”
东方洛蝶抬头看向他,虽然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还是期待他的回答。
“还能因为什么?”他答着,像在问自己。
东方洛蝶心头一阵失望。
“天弩,你要知道,她现在恢复了记忆,对我们而言,这是个麻烦。”冷翎提醒他。
“我会看着她。”原来她果真恢复了记忆,也就是说,她没有忘记他们在云谷相处的日子,而且,她已经记起了自己是谁。那么,她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在耍他?他该生气的,可是他的心里没有一丝的不悦。
冷翎收回了剑,转身离开:“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把她交给你看守,如果再出什么差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两人默默地看着她离开,半天没有说一句话。林子里静悄悄的,静谧的气氛在这寒冷的冬夜显得那样诡异。
他们已经都知道了吗?那她好像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东方洛蝶看向冷天弩,支吾了两声,说道:“你们、没有中迷药吗?”
冷天弩转头看向了她,沉默片刻,说道:“我们从小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一般的迷药对我们无效。”
“你们一直在跟踪我?”
冷天弩默认。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没有。”
面对闷葫芦一只的他,东方洛蝶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唉,现下他是在看着她吗?她若是想走,他会不会放她离开?
“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走?”他突然问了一句。
“你……方才你不是听到了?我想知道你们的幕后主使者是谁。”
这是他想听到的答案吗?冷天弩缓缓闭了下眼,说道:“你该跟他们走的。”
“你是在关心我吗?”
是关心吗?他不知道,但她跟着他们终究不是一件好事,谁也不知道殷云洛是怎么想的,如果他对她心怀不轨,到时候谁能救她?
“绑匪关心人质,有点好笑呢,你说是不是?”她看着他,低声地说着。虽然看不清他此刻是什么表情,但她感觉得到,他是有那么一点点在乎她的。应该——不是她自欺欺人吧?
他半天没有答话。突然间,她又有些气恼,抬脚就踢他踹他,骂道:“你很了不起吗?你就算是绑匪也是最笨最蠢的绑匪!谁稀罕你的关心,谁要你救我,你干脆让冷翎杀了我得了!谁要看你这张难看又冷漠的脸,我恨死你了!”
冷天弩没有躲,承受着她的蛮力,很有些无奈。“女孩子这样……不好。”他说。
“我好不好跟你有什么相干!”看他不动如山,她狠狠地在他脚上踩了一下,听到他一声闷哼。
“你这么凶,没人要的。”说出这句话,他就后悔了,她有没有人要,关他什么事?
“我爹娘还没愁我没人要呢,要你急!”她没好气。
“是,跟我没关系,还有,你以后不要再耍弄我。”
“我、我怎么耍弄你了?”竟有些心虚。
“那些有损你名节的玩笑不要开,我们都承受不起。”他淡淡地说着,好像置身事外。情淡如水,对彼此都好。他这么认为。
“你又何必说这些虚伪的话?你若是真心为我好,为什么不干脆放我离开?”
“你要走,我不会拦。”婆婆那里,他会担下一切,如果能够换取她的自由,再严酷的惩罚他都不怕。
他是认真的?东方洛蝶呆呆地看着他,好半天都说不出话。为什么要让她这么感动?为什么?夜深人静,天寒地冻,可是她的心里暖暖的,鼻翼酸酸的,她本以为他好无情……“我不会走!”她执意留下,“我想看看宿幻岛的那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倘若他真如你所说的年轻有为且对我一片痴心,说不定我会接受他的感情。”
冷天弩心中一堵,有些别扭,她说的这番话可是真心?她会接受殷云洛吗?那个自负狂傲又纵横一方的男人确实有足够的资本与她匹配,但他却以雇人绑架的方式妄图霸占她,他可安好心?“现在不走,你会后悔。”
现在我要是走了,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吗?她默默地在心里说着,淡淡一笑。她不会告诉他,她留下其实是为了他,为了能和他有更多的相处时间,其他的都无关紧要。自己的心思只有自己才最清楚,在林云问她的时候,她的心中就已经有答案了,只是她不愿承认而已。
她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爹娘兄长对她百般宠爱,不曾有半句重话。在选婿这件事情上,爹娘也是由她自己选择,虽然她拒绝了不少门当户对的人家,爹娘对此微有怨言,但还是尊重她的意见。那些王宫贵胄都不是她想要的,不是她要求有多高,而是没有心动的感觉,自然不会勉强自己去将就。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绑架她的江湖宵小却让她对他产生了异样的情愫,爹娘若是知晓,会不会气疯过去?不说爹娘了,就算是大哥也坚决不会同意的吧?
唉,她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她有情,人家可未必有意,更何况之前她频频耍弄他,他早对她心存芥蒂了。救了她又如何,肯放她走又怎样?他只是怕麻烦,想早早地摆脱她吧?
她还在愁肠百结,冷天弩却转身走了,也不管她,就这么走得决绝。她又忍不住着恼,快步跟上去,紧跟在他的身后,说道:“你是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让野狼把我吃掉吗?”
冷天弩说道:“这里没有野狼,有也不是你的对手。”她的身手对付野狼绰绰有余。
“没有野狼也会有趁着月黑风高杀人越货的强盗,我一个弱女子哪里应付得了?”
“跟我走,遇到的人也许比虎狼盗匪更加可怕。”
“可是有你啊,这就是最大的不同。”她笑着,看到他停下,转头似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我谁都不相信,只相信你!”俏颜璀璨,媚如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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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平静。东方洛蝶和冷翎睡马车内,冷天弩和冷寒梭在火堆旁随意盖了件厚衣服就睡了,冷寒梭睡得实,冷天弩却久无睡意。
拉了拉衣服,看着马车的方向,他半眯着眼,在心底叹了口气。
猜不透她心中的想法,亦不知她说出口的话有几句是真,她执意跟着他们,真是为了见殷云洛?若是如此……他承认,他嫉妒,但他更担心她的安危,此去宿幻岛,前途不可知。
从何时开始,他开始为她担心,而且竟不愿意她去见其他男人?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对她竟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吗?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尚书千金,有公主娘亲和皇帝舅舅,她就像明珠般夺目耀眼,而他呢?他是没有自由的江湖人,为虎作伥,做尽坏事,双手沾满鲜血,一身杀孽。她与他,是云和泥的差别,有着天和地的距离。他对她的感情,是错。
已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情,只知道从他有记忆开始,就在接受婆婆的训练。冷面婆婆虽然冷漠贪财,但文韬武略无所不能,她教他们武功、术数,也教他们读书识字,然后把他们培养成冷漠残忍的杀手,听从她的命令执行任务。就算他们再不情愿也只能听她的,因为他们始终解不了蚀骨散的毒。
马车里,冷翎没有睡着,一直睁着眼睛、侧着身子想事情。她在想,天弩是不是喜欢上东方洛蝶了。其实,不用猜测,他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初时只是怀疑,但方才他那般护她,她连怀疑也不必了。天弩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也难得对人如此关心,尤其对方是一个美丽的女孩。
“睡着了吗?”淡淡地,她低声问了句。
“嗯?”东方洛蝶应了声。她也没有睡着,只是刚有了丝睡意,迷迷糊糊的,听到冷翎的声音,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你讨厌天弩吗?”
这个问得有点奇怪呐。东方洛蝶的瞌睡虫跑了一半,想了想,回答:“没有。”讨厌一个人应该就不会想见到他了吧,而她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想法。
“那你为什么要捉弄他?”
“唔——”东方洛蝶转过了身子,看着她的后背,问,“为什么你要问这个?你对我和他的事情很关心吗?”她看上去冷冰冰的,好像对什么事都不关心,其实也喜欢对别人的事情寻根问底?
“问清楚了,我才可以计划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什么意思?”
“摆脱受人控制的命运,自然要做点什么才成,如果你不介意帮忙,我们可以合作。”言简意赅。
东方洛蝶眯起眼睛,说道:“合作吗?你不是想杀我?”她可没有忘记她向她刺来的那两剑。
“如果天弩不出手救你,我来得及收手。”换言之,她只是在试探,并非存心伤她。
“可是,我有帮你的理由吗?”
“帮我,你可以得到自由。我想,你会帮忙,因为这关系到你在意的东西。”
什、什么?东方洛蝶听不懂她的意思,可她明明是话中有意,她想说什么?心里悄悄打鼓,却不敢追问。
郎情妾意——她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没有一个姑娘家会故意唤人相公逗弄别人,除非她喜欢那人。而且,她猜测,她不跟那两人离开而自愿留下,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天弩。
“想知道我们三个是怎么长大的吗?”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些,但此时此刻她却想告诉她。一直以来,她、寒梭、天弩三人相伴,再也没有第四人能够分享他们的情谊,“朋友”这种东西对他们而言太奢侈了,他们只拥有彼此的关心和信任,十多年来一直如此。而现在这个女孩却走进了天弩的世界,让他冰冷的心有了热度,这样的改变应该不坏吧?至少,她也一直奢望能有那样的一个人出现在她的身边,像火焰一般融化她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