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鹏心里很烦躁。穆天云跟古元的谈话,他都告诉了他,从穆的谈话里听出,怀疑咱经济上有问题。虽然古元的回答让他满意,可古元最后说的话让他心寒,咱们还得疏远一些。我也怕陈局长和你不一心啊,我的古弟!
白大鹏想,我在他们身上花了那么大的代价,这才有点风吹草动就心慌,要把他抓起来,那他们还不是要拿手铐争着把他铐上?他失望,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哈哈大笑。
老弟啊,他不叫他大侄子了。小老弟还年轻啊!穆厅长怀疑咱们很正常,你我来往这么密切,有人当然要吃醋喽!把公布你所长的命令扣起来,我就知有人使了歪劲。共产党的事就是那样,怀疑一切,对谁也不相信。他怀疑他的,咱有咱的对策,心里无私天地宽。只要不弄鬼,怀疑自动就会消失。干警察的就要学会做特工,不会当特务就别干警察。就是刀架脖子上也要脸不改色心不跳。那刀就会锩刃,你要胆怯发抖,头就没了,就别想挽回啦!
白大鹏觉得古元被他说动了心,又说,咱的事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讲我不说,比锁在保险箱里还保险。你放心,从我这儿是不会吐出一个字来的。
这个我相信!
白大鹏看古元有点蔫,就有点气,说,你如果看姨夫有问题就去报告,我要违法你就铐我,我要犯罪,你就毙我,到了阎王那里我仍然认你这个大侄子!
古元感到慌乱,忙说,你什么也没犯,你是湖城大能人,你是改革开放的领头雁,你是当代农民企业家!
白大鹏紧紧拉住他的手,说,我是你们的马前卒,将心换心喽!如有半点虚假,天打五雷轰顶!
古元被他表白的措手不及。仓促说道,我也是一样!
白大鹏这才满意地把古元送走,突然又神经质地说,哎呀,我上陈廉清的当了?
古元说得对,你白大鹏凭什么派季茹萍去骗王祥的字?
这不是在暴露自己?陈廉清又为什么要他帮助侦查罪犯,你算老几?当时怎么欠考虑?不怪他是他没动脑筋,受了穆天云的指使。都是穆天云的错,教训使他清醒了,他发觉有几件大事需要在陈廉清的面前澄清。
白大鹏神情已经慌乱,他从许多征兆上看,他白大鹏已经掌握在穆天云的手心里。他光怕他喂养的人不但不能帮他咬人,到头来还要被人咬。那样还有他的活路?他现在感到安慰的是,他在芦苇荡中下手的时候,谁也没看见,而且械斗的时候他不在场,别人都以为他去南方了,那支汉阳造,他没有拿回来,扔到湖里了,这样就没有人知道是他开的枪,打死了湖西岸的人,还那么巧,就一颗子弹穿透了两个人,穿伤了一个人。就是用警犬破案也闻不到湖心里去。可一想到郭亮和金成的死,至今还没有反响,真让他憋死了。是不是穆天云把案情全掌握了,想到季茹萍破了王祥是自我暴露,他暗中发抖。他骂自己聪明过度,是昏了头,还有那个炸药雷管保管员一旦有人发觉是喝了他送的酒死在矿井下,那不就完了?多亏儿媳妇那个当矿长的哥哥,会装疯卖傻来掩盖,不过那个保管员死得也蹊跷,中毒后死在道轨上,矿长说他违章,谁还给他翻案?想到这里,他觉得平时没有白培养人!
唯一使他能安心的就是来自儿子的威胁!拿出三十万元,写了一份流下了热泪的检讨。他知道,中国的事,只要当事人收了钱,事情就成功了一半。湖城市谁不议论白大鹏主动自首,用钱赎罪的事?儿子白浪盗窃湖庄煤矿的物资,他向专案组坦白了;参与走私活动,他捐款赎罪了。他干的事儿子可不知道,专案组也就没法搞出来,他从古元和老陈那里并没听到他的坏消息,眼下是正在调查他,还是在商量处分他?只要专案组不穷追猛打,他真愿再拿几万元来。破财免灾,这些天这件事处理的好,他真的很感激陈小英。他平时很少见到儿媳妇的面,通过这事,她倒是看得起他了,还悄悄地对他说了句,你这个老家伙还有两下子。
当他们父子拿上二十万元到湖庄煤矿退赃时,矿长和党委书记们对他网开一面,把钱留下,就在矿上餐厅设宴招待了他,完了,还让他在桑拿浴游泳池里洗了个澡,真痛快!送给湖畔小学十万元,效果也很好,村文书立刻给市报市电台电视台打了电话,不但市里记者来了,还轰动了省报和省电视台的记者站,光采访的来了一面包车,他热情地作了接待,在镇上摆了好几桌。第二天新闻媒体都以首要位置热情宣传了,农民企业家白大鹏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带头人开拓者。穆天云看了电视里白大鹏的表演,哭笑不得,他直接给市委反映,怎么能这样?********就是专案组刚来时请他吃饭的吴亮,他在电话里笑着解释,民间活动,还望厅长网开一面!穆天云这时才感到白大鹏不好惹,但他破案的决心也就更大!
白大鹏这些天绞尽脑汁,在他的关系网里,眼下在县市以上有实权的好几个,他用几天工夫都跑到了,连省里也去了,就是差一点儿没去北京,目前还没到那一步,据说他到北京更牛,那一年他到北京以送龙虾为名,北京的警车出三环路迎接。他平时常说,乾隆皇帝最喜欢两个湖,哪两个?一个大明湖,一个汉水湖!
白大鹏的一趟跑动,花去了不下三万元,但他得到了安慰和同情,对他的儿子没给任何处分,一番风平浪静,还赚了个政治文明的企业家,上了电视台,他更相信,人世上没有白花的钱,没钱不办事,送多少钱办多少事,这是他的真理!所以陈小英骂他,钱使你作恶!
正因为作恶,他才让海城那边给穆天云家送大礼,那么多的钱,他却上缴了国库,因此他的钱也打了水漂,他和穆天云的较量也就是只有一条路可走——逼上梁山!他恨穆天云,他怀疑老陈和古元是一个鼻孔出气,但他也恨海城那一伙,非要搞枪,连他自己的老枪都不敢要了,什么年代了,要枪就要命,真是混蛋!春兰到底谁害的?要是他们,那玉镯就在他们手里,这个过去没把它当回事的东西,现在成为无价之宝,真是东边太阳西边雨,如今的世道大变样了!
他的心像热锅上的蚂蚁乱爬,他又想到陈廉清,再从他那儿打听穆天云的底。这几天他怎么不来了呢?忽听一阵汽车响,他惊喜,一个箭步来到院子,是他陈廉清,还是那样大大咧咧,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廉清,怎么也不来了,到你家喝酒不方便,你老婆在法院怎么那么忙啊?我看法院比你们公安还繁缛,那么多的案子都要判,不像你们抓住罪犯算完!
你以为那么好抓吗?光一个“6.5”、“7.5”,费了多少周折,投了多少警力,自打专案组进入湖城市有八个月了吧?
不管它几个月,咱兄弟俩还是喝酒。茹萍,拿酒来!
自从白大鹏的妻子去世以后,季茹萍基本上是常驻联合国了,他和她是没结婚就同居了。白大鹏的老婆在世时,他们的关系也是公开的。那个老婆是个很顺从的人,她一进白家门,就显得特别软弱顺从,因此男人喜欢,就连小叔子也喜欢她贤惠温柔。那时候白大鹏被弄到区里开发电机,白大鹏在国民党旧军队里开过汽车。季茹萍还是食堂卖饭的,两人好上后,大鹏就不常回家了。这个空就被他的弟弟白大龙给补上了。那年收麦,她给看场的大龙送饭,他吃完了说,嫂子你陪俺吧,反正哥也不回家,她没说话,也没反抗,就陪他过了夜。直到他打死人逃跑了,她也得了一种怪病,有一天也掉进湖里淹死了。白大鹏在“****五反”时犯错回了家,季茹萍后来在食堂当会计贪污,被开除回家了,那时乡长也换了,她就奔白大鹏这儿来了,白大鹏给她找了个对象,小学校的于老师,没想到他在新婚之夜被人杀死,谁杀的成为死案!白大鹏老婆一死,她就补了这个缺,但是两人一直没有办正式手续!
季茹萍听大鹏一声令下,急忙把酒菜端上来。陈廉清还是大口喝酒,一两一杯一干而净。亲家我最近想办件事,就是请几桌酒席,把我和茹萍的事办了,然后再办孩子们的事。要不然这个家连个娘儿们也没有,算个啥?
陈廉清在心里想,这家伙要疯,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他给他的存折,说,一分还没动呢!你办事需要用钱。
白大鹏看到他给他的存折,心中暗喜,古元的话看来全是他瞎猜的,不,古元能乱说吗?
他决定灌醉他,陈廉清喝多了酒说话就把不住门了,可是他今天喝了八成就不喝了,换五粮液也不喝了。自从他俩成为酒肉朋友,在酒桌上没一次这样的,这使白大鹏的心凉了半截,古元的话是对的,穆天云把他给拉过去了。
白大鹏有点急了,他真想问陈廉清,是不是早就怀疑他是“6.5”事件的主谋。想到季茹萍和陈廉清发生了关系,为什么不用上?可是听季茹萍说最近她拉他几次到她家去,他不但不去,还说,我不会再干了,你要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陈廉清凶起来是很怕人的。怪不得季茹萍送菜的时候连个笑脸也不给?白大鹏看陈廉清朝他傻笑,他的头发梢竖起来,陈廉清留了一半清醒上了他的吉普车走了,他躺在沙发里,望着天花板,突然想起一个主意来,他恐惧地跳起来,到时候就让她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