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禧的第7军是桂系部队的王牌军,不仅武器装备精良,而且战术手段狡诈多变,一向受到白崇禧的偏爱和重用。这个军在解放军百万雄师过长江后,仅损失一个团,实力没有影响,白崇禧把它当成了一支“救火队”,用来承担最重要任务。
第7军的官兵也自命不凡,目空一切,吹嘘自己是“钢军”,到处张贴“钢军硬,八路不敢和我碰一碰”的传单。
然而,冤家路窄,“钢七军”在衡宝路上遇上了对手,遇上了天不怕地不怕的135师。这就叫强中还有强中手!
两支“钢军”的交手是一场混战,当第7军匆匆赶来阻截我师时,在深夜与我们遭遇了,形成了犬牙交错的态势,我师不管面前的敌人是“钢军”还是“铁军”,照样猛打猛冲,有时候就和敌人搅在一起,发现口音不对,于是当头给予痛击;有时候正在追击前面的敌人,突然间身后又冒出一股敌人来,便回头给身后的敌人迎头痛击。
还常常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军战士直扑前方敌军,一些战士子弹打光了,就拿着空枪和爆破筒追打,如同赶鸭子似地一口气追出五六里。当仓皇逃跑的敌人回头见我军追击的兵力不多时,又组织起来进行反扑。我军战士就地转入防御,待敌人逼近时突然开火,又打得敌人抱头鼠窜。
就这样,在混战中,我军一个师拖住了白崇禧的四个整师,迫使敌人到处与我师交战,根本无法脱身。直到10月7日,四野担任左右两翼迂回的两个军和担任正面攻击的两个军都赶上来了,白崇禧的这四个师再也逃脱不了。
后来,我军四个军在黄土铺将敌人团团包围,将其彻底消灭。
蓝色的天空飞翔着几只春燕。老人停了停又说,当然战斗永远没有那么简单。
国民党第七军长期受欺骗教育,以作战顽强著称,尽管被我师猛打猛冲搅乱了建制,但还是很快地组织起来进行反扑,我师在衡宝路上这场血战是极其惨烈的。战场上双方常常展开白刃格斗,只见刺刀闪亮,喘息声、嚎叫声交织在一起,鲜血溅满了双方士兵的衣服。
国民党军的军官挥舞着手枪,嚎叫着:“后退一步,就地正法!”不时地朝退下来的士兵开枪,急红眼的士兵在军官的逼迫下,只得拼死朝我军冲来。
敌人的疯狂举动并没有吓倒我师的勇士们,这些历经辽沈、平津战役、打过无数恶仗的勇士们,战斗精神在强劲对手的刺激下更加高涨,不知是谁高喊一声:“拼了!”顿时,上千个喉咙吼出了同一声音,随即就见我军勇士们杀入敌阵——这就是那猛虎吼叫的声音,听说这种声音一直延续之今,我来了,你们师团领导要集合部队给我吼一吼,我说不用了,留到未来战场上去吼吧!
老人说,那仗打的太酷烈了,每一块稻田、每一条水沟、每一座房屋,都可以见到我军战士与敌人厮杀的身影。
七连,同志们一定都在想,我们抢占金汤桥英雄七连哪儿去了呢?
七连在泗水塘大岭阻击战中,不顾敌人三面炮火袭击,连续数次打退敌人。在战斗中全连指战员沉着应战,指导员高仁风到阵地最前沿指挥,对敌喊话,亲自组织火力。敌人离阵地五十公尺时,全连机枪手榴弹一齐开火,机枪射手陈廷启站起来端着机枪扫射,被敌人打倒了;副射手于连芝拾起机枪接着打,枪身打红了,手烫坏了他也不肯放下;战士赵国祥胸部受伤了,坚持不下火线,还鼓励别人战斗;战士杨贵峰的双腿打断了,仍然坐在地上端着枪向敌人射击;2班的三名战士肠子打出来了,塞回肚子里用绑带一捆,胳膊中弹了,抠出弹头往地上一扔,又冲向敌人;3排只剩下7名战士了,副班长王保贵挺身而出,大声喊道:“我代理排长,全排听我指挥!”随即指挥全排向敌人冲去。全连二十三名党员,有三分之一是两次负伤,大家在为牺牲同志报仇,坚守阵地立功的口号声中,激战三个多小时,打死敌人一百六十七名,几十次进攻,保住了阵地,使主力安全转移。这就是英雄的金汤桥连,要知道上一场战斗,七连打的只剩下24名同志啊!
让我们再回到广阔的战场上来吧!
两军相逢勇者胜,在135师的猛烈冲击下,“钢7军”终于支撑不住了。开始溃逃。山坡下,山沟里,到处都是国民党军的散兵游勇。我军则乘胜追击,每个连都捉住上百名俘虏。
这场激战,不可一世的第7军彻底垮了,其部队建制完全被打乱,白崇禧手中的王牌,成了一堆烂牌。
老人说,当135师钻进白崇喜集团的心脏里时,1号首长最初是有些着急的,他背着手在地图前默默地走了几个来回,自言自语地说:“有没有可能让135师找个缝隙退出来?应该有这个可能的。”
他随即命令身边的参谋:“给135师发个电,让他们隐蔽东撤。”
谁知电文刚刚拟好,我师就发去了急电,说部队受到敌人南北夹击,准备全力朝前闯了。
1号坐在椅子上没动弹,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又自言自语地说:“白崇禧会怎么办?会不会有大的改动?要是白崇禧置之不理呢?”
白崇禧后来是动了,这一动,扯破了他自己早先精心设置的圈套,也让1号看出了破绽。
于是,1号断然下达全线总攻的命令。他还下令给135师发去专电:不惜战至最后一人绝不能后撤,坚决挡住敌人。
此时的我师,又成为扼住敌人逃跑的一支阻击部队了!
邓子恢当时问1号:“是不是给135师发一个嘉奖令,表彰他们一下!”
肖克也在一旁道:“135师已经坚持这么久不容易,应该给予嘉奖!”
1号道:“可以。但一定要他们顶住。”
收到野司嘉奖令时,我师各山头阵地上已经看不到一块翠绿了,师部临时救护所里收进几百个伤员和几百具尸体,暗红色的血已经汇成一条细流,淌入一条山谷里。
老人说我看到野司发来的嘉奖令,也很激动,我说“把野司嘉奖的消息迅速通知全师每个连队:告诉大家,敌人在我正面部队的打击下,正在夺路溃逃,我师各部要坚守住交通要道,堵住敌人的退路,打一个大的歼灭战!”
和平时期的七连官兵听得正来劲,老人却把话锋一转:
同志们,我虽然被称为“丁大胆”,后来在****时期却犯了一些糊涂,被罢免了官,在南京休息了。看到我师的后代,个个都像小老虎,我真激情难抑……先别鼓掌,同志们,我的故事还没说完呀!
9日拂晓,我师进至鹿门穴西北官家嘴一带,尔后,又到界岭一线堵击南撤敌军。
9日下午,敌第7军军部率172师经黄土铺向西南撤退,我师404团就是你们团和405团发现敌人后,立即向师部报告,同时向敌人发起攻击。
我师的果敢行动,出乎敌人的预料。第7军军部及其直属队当即被截成数段,指挥系统失灵,部队被团团围住了。
消息很快报到野司,1号让参谋在军用地图上标出敌我各部的确切位置,然后伸手摸他的炒黄豆。
他如果几天没想起吃这个东西,那肯定是他为战局过分忧虑,如果伸手要吃炒黄豆,那就是他认为此役可以稳操胜券了。参谋人员都清楚他的这一习惯,知道此时可以随便发表个人看法了。于是,参谋们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1号突然问:“135师还有多少兵力可以投入战斗?”
肖克在一旁回答:“403团已经损失一半,404团和405团还有六成兵力。”
1号这时站起来伸了伸腰,说:“应该让白崇禧早一点死了心。电令135师,扩大阵地。电令119师,急插进去,切断敌人向东南逃走的道路。”
自从135师钻进白崇禧的口袋里后,白崇禧这个编织口袋的人一直不得安宁,他明显地消瘦了许多,整整三天他都没解衣扣,实在困极了,就靠在椅子上打一个盹。
他的王牌军处境危险,这些比什么都更揪他的心,他知道要与******周旋得靠实力。在国民党内说话算数也得靠实力,这就是王牌的分量。
9日晚,和7军联系不上了,白崇禧明白那个劫数已经来临了。他靠在椅子上好长时间没有动弹,后来叫来一名副官,有气无力地说:“与各师直接联系,要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组织突围,能出去多少就出去多少。”
副官张了张嘴,可能是想说几句安慰的话,终究还是没敢开口,转身去传达命令了。
就在白崇禧陷入困境时,收到了******发来的一封电报。
白崇禧读完电文,皱皱眉头,将电文搁置一边去了。
直到这时候,白崇禧还认为自己下属部队受创,多数部队还是能够抵挡住****的。
他有些惊骇的是四野的一个师咋会如此勇猛顽强,打不掉,推不动,摆不脱,他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在作战室里等待着某种奇迹的出现。
然而,他期待的奇迹出现不了了。
9日午夜,四野的七个师围逼上来,另有六个师前堵后截,把包围圈中的桂系主力围了个水泄不通。
从数量上看,四野在这一地区投入的兵力已经超过敌人四倍。
9日午夜至10日上午,被围的桂系部队全力组织突围。近10个小时里,仅135师就打退敌人18次冲击。
10日10时,四野总攻开始,135师和121师围攻敌第七军的172师,经过5个小时的战斗,全歼了172师。
45军的134师和其他部队齐头并进,由北向南打,战至晚上8点,将白崇禧的北线全部摧垮。
敌第7军的副军长凌云尚少将当了俘虏,他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他把小手枪朝地上一扔,对围上来的解放军战士说:“我是第3兵团第7军副军长凌云尚。”
他是四野渡过长江后俘虏的第一个国民党军级干部。
到了10月11日,四野共俘获了近3万名白崇禧的官兵,除了凌云尚,还有第7军参谋长、171师师长、176师师长,至于副师长以下级别的国民党军官,则数不胜数了。
对白崇禧来说,自出道以来,他从未遇到这种大败。第7军、第100军、第122军从此不复存在了,他的王牌军不再有了。自从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开始,他的第7军所向无敌,怎么突然间就垮掉了呢?他实在是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
所有能打仗的部队都进了解放军战俘营,广西老巢的门户大开了。白崇禧产生了末日来临的感觉。他拿起了高级军官的花名册,与被俘的14名将领进行凄惨的感情告别。他拿起了高级毛笔,手指颤抖地伸向砚台……
笔悬在了花名册上,却迟迟难以落下。
他的手突然间一抖,一滴墨汁滴落在凌云尚的名字上,他感到鼻尖勇动着一股浓烈的酸楚,两行泪水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就在同一日,在武汉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司令部,1号突然问身边的人:“被俘虏的那14名将官是不是到了?”
一位参谋报告说:“首长,他们早上刚到。”
1号对众人说:“走,我们看看他们去!”1号就是****。
听完老首长的报告,七连官兵好象看了一场电影,这故事就发生在我们的昨天,这故事的主人公就在我们身边……
后来女记者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她专程南京找到了已经退休的师长丁盛,在他的卧室里,她说想给七连写一本书,想采访一下黄土铺战役。老人当然不会具体指挥一个连队,但他还记得98年他去过那个连队,给战士们讲过故事。老人说黄土铺的故事已是昨日黄花。没啥写的啦!不过,苏联作家西蒙诺夫到过黄土铺战场,他在阵地上和战士们照过相,写过报告文学《战斗的中国》,里面有一段话是写七连的。老人保存了这本书,这是一段新华社华中前线电文:
七连奉命在泗水塘关帝庙阻敌,他们不顾三面激烈炮火的袭击,沉着应战,连续数次打退敌人两个营的分路进攻,二十多名伤员坚持不下火线。在他们顽强的打击下坚守住阵地,打死敌人一百六十七名,使主力安全转移,荣获师奖给的“能攻善守”锦旗一面。
我们今天仍然看到过去的照片:湖南灵容殿,师召开祝捷大会。
在解放战争中,七连班长詹殿友、副班长王青山、战士李连廷、沈俊贺一次立三大功和“******奖章;排长张丙海、副班长李全顺、战士赵生、王德光、杨景林荣立二大功;刘永义、赵云海、王占山、李成富、杨明新、于连芝、李如璞、李庚新、陈永昌立一大功。指导员高云峰光荣牺牲,连长张玉田上台领回了那面旗子。
记者今天走在黄土铺的柏油道路上,蛙鸣阵阵,层层稻田。她心想,在整个历史过程中,战争总是在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