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战士张志军入伍时年仅十五岁,个头不到一米五,在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到部队这一切却要自己来。开始他被子叠得象花卷,连衣服都不会洗。班长曾盛针对他的情况,发动全班战士发扬连队“特别能团结”的作风,共同帮助他进步。从生活到训练,从整理内务到队列动作。班长手把手地教他,体能训练时,班长亲自在他前面带跑,同志们也在一旁为他加油,战友王茂军对他说:“志军,今天我们来比赛,看谁能拿第一!”然后假装气喘吁吁的样子,跟在他后面跑,张志军跑得更快了。在班长的耐心教导下,张志军进步很快,有一次连队组织的一次800米赛跑,他个子小,却如飞兔一般,一马当先,把所有的人都甩在了后面,取得了全连第一名。由于他训练刻苦,进步快,全连官兵一致摧荐去了司训队。他被选送到司训队后,给战友们写信:班长、全班的战友们,是你们的教导与帮助,才有了我今天的进步,我真的很感激你们,我也很想念你们,很想回到你们的身边……
你知道七连有个四特精神:“特别守纪律,特别能团结,特别能打仗,特别能突击”,这是老前辈留下的;在新形势下光靠老传统是不够的,一个小小的连队也有激烈的思想斗争,矛盾冲突,官兵们也经历过前进道路上的曲扎痛苦……
日月星辰,似水流年。在这群山相隔,峡谷深渊,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幕幕山高水长般的画面……
“重重叠叠山,藏生龙活虎兵;弯弯曲曲路,走运筹帷幄将”。
听老兵讲,这幅春联是八十年代末,七连官兵自己创作的。那时七连驻扎太行山,搞临战训练。三九寒冬,雪花飞舞。一位军委首长来看望连队。崎岖的山道难行走,首长的车队在山窝里转,只听到四面杀声起,却不见一个兵的影子。好容易找到连部,军官们早已站在帐篷前等候。首长好奇地问,只闻其声,怎没见士兵?指导员说,首长,我们的兵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是不会出现的。首长听了默默点头。
首长看到挂在帐篷门帘上的这幅对联,横批是“太行砺剑”。重复地念了好几遍。首长说,我们的战士还有小诗人呀!首长亲切地走进一个个班排,看到战士们住的是山崖、陡坡,搭的雨衣帐篷;像蘑菇,似竹笋,隐蔽分散在山崖间。
指导员对首长说有个排长的爱人,家住武汉大城市,第一次来到这里探亲,战士们给排长挖了一个土窑洞,上厕所还要翻过一座山,夜里爬过去,早上才返回,首长听了很受感动。
首长要走了,就在他走近小车,举手向大家告别时,突然间,满山遍野闪现出可爱的士兵形象,锣鼓和口号声齐鸣,山沟里顿时山呼海啸般地沸腾,好似山花怒放。首长不无感概地说,这样的部队,“不用则已,用则必胜”!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上级用七连的时刻果然到了。那个夏天烈日灼身,党中央一声号令,部队立即出动。越过京广线,开进北京城。七连官兵在团营编成内,突破菜市口,奔袭宣武门,最早到达天安门,圆满完成党交给的光荣使命,“突击英雄连”的战旗更红。
你走出现实,你的思绪又飞向战争……
就在那年元旦,也是雪花飞舞的早晨,七连来了一位老汉,穿着中山服,戴的部队老棉帽,天津滦河口音。开始战士们还以为他是谁的爷爷?后来才知他是荣誉室照片上那位骑战马的八路军首长。他叫李运昌,抗战时期冀东军分区司令员。
“李运昌司令员,率领八路三个团,打得鬼子心胆寒......”这是冀东流行的歌曲。是他组织领导了冀东抗日大暴动,创建了冀热辽抗日根据地。挺进东北,首战山海关。干草河毙敌刽子手佐佐木;活捉骄横一世的日本天皇表弟,鬼子宪兵司令赤本大佐,日军派出女特务川岛芳子秘密营救,也是枉然。气的侵华日军司令长官冈村宁次大骂“八格牙路!”
七连的前身就是冀东军分区特务连,落叶归根,人老思亲,老人怎不想来看一看呢?这是他亲手组建的连队,老人和七连有手足情啊。更何况那一次,鬼子向冀东平原大扫荡,特务连临危不惧,勇猛杀敌,老司令还亲手授给一面“杀敌好汉”的奖旗呢。
他说岁月的颠簸,战争的频繁,可惜那面旗子遗失了,在七连的荣誉室里是找不到了。
他说在满碧生辉的荣誉室里,老人是看不到那面旗子了,但老人是怎么也忘不掉那次战斗啊,特务连的好汉们杀鬼子的狠劲猛劲,永远闪现在老人的脑海里!那是个什么样的战斗呢?七连的后生们都想听啊。天上飞翔着一群鸽子,七连官兵围坐在绿色的草坪上,小伙子们的脸膛黑里透红,长满老茧的肩膀上都靠着崭新的“81--1”自动步枪,眼睛里流露出听故事的渴望......
老司令说那是1941年的夏天,日本侵略军和汉奸走狗六万余人,扛着机枪炮弹燃烧弹毒气弹,在飞机坦克大炮的掩护下,对我冀东革命根据地进行疯狂掠杀,制造了惨无人道的潘家峪惨案。我冀东军分区司令部机关获得情报晚了转移来不及了,在一个叫十棵树的村庄被敌人死死围住,怎么办呢?怎么样才能突出重围呢?老司令想到了特务连,关键时刻用上了特务连!
他说日本鬼子手持东洋刀,指挥60小钢炮炸我前沿阵地,那东西“咣”的一声,咣的一声,飞的不远,威力挺大,房子炸塌了,村庄起火了,阵地上炸出了一个个炮弹坑。他说就在这个时候,在硝烟弥漫的当口,特务连组成十人敢死队,身穿红衣头裹红巾怀中绑上炸药,手握短枪腰插大刀跃出堑壕,迅速接近敌人炮兵阵地,短兵相接,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忽听一声巨响,敌人的五、六门小钢炮飞上了天!
他说敌人这时更加疯狂地进攻,端着枪上了刺刀一排排走来,那些伪军们叫喊着八路们投降吧,充当鬼子的炮灰走在前面,他娘的,我们一看到那些狗一样的中国人,肺都气炸了。眼看敌人的散兵已抵进栅子边,连长举着大刀高喊着:“同志们!冲啊,杀啊!”
战士们一跃而起,站在房顶的平台上和敌人展开肉搏。敌人不适应房顶拼杀,战士们用枪托砸,用大刀砍,与敌血战撕杀在一起,把一个个鬼子砍倒屋檐下。连长光着膀子接连砍倒了几个敌人,许多战士也倒在血泊中!
这时候又一股敌人冲了上来,一颗子弹射进了连长的胸膛,鲜血直流。他手捂着胸口,仍然坚持指挥战斗。战斗从黎明一直打到中午,这时敌人又朝村里施放毒气弹、燃烧弹,忽然天降暴雨,哗哗哗!大雨倾盆,老天爷帮了我们,溶解了毒气,浇灭了大火,使日伪军陷入泥泞当中,日本鬼子的枪口多被泥堵塞,那些炮啊弹啊难以发挥火力,才停止攻击。这一仗全连只剩下十几个人,连长牺牲了,至今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鸟儿在飞,虫子在叫,战士们沉默了:老连长啊,你叫什么名字?
指导员张振平递给了老司令一瓶矿泉水,老人的话语仍然滔滔不息——是啊,同志们都知道,七连在战场上牺牲过七个连长指导员,他们的名字都写在烈士簿上;但是,加上没有名字的连长应该是八个啊!
战士们说,这位连长应该有个名字呀!
连长郭建立说,就叫英雄连长吧,这段故事永远铭记在我们心坎里。
老司令说,对——永远镌刻在抗日丰碑上!
我听了这个故事也眼放光芒,这不是那首无言的歌吗?
但是谁会唱呢?歌词是什么?怎么没有流传下来呢?你想想,日月穿梭,打仗流血牺牲是天经地义的,那首歌是战士们唱在心里头的呀!
老人说,如今大刀长矛都进了历史博物馆,美国人已把未来战场放到太空,高技术的局部战争已司空见惯,拼刺刀的镜头恐怕只是电影上有的,但是那首英雄歌永远属于七连。
我为了寻找七连英雄歌,在师休干所找到一位七连老人。老人说七连是李运昌的警卫连,日本鬼子投降后,从华北整连拉到东北,加入野战军行列。在战锦西、克建昌血的洗礼中,整编为热东分区独立团3营7连,连长耿兆定。如今连长指导员换了几十任,风雨几十年建制未变。他说我到部队时在这个连的四班,连长张玉田,从辽沈战役到平津战役都是连长。平津之后是副营长,****期间任昆明军区副司令员。营长兰天书是红军。有人说七连原来是红军连,有红军的种子,最后也没有认定。也有人说最早来自抗日英雄节振国工人义勇队。七连在抗日战场上,威名远扬。四班长姚占明,和日本鬼子在平房顶上拼刺刀,杀的鬼子心惊胆寒,这是确有的事。他说这个连队有点名堂,各级首长都喜欢这个连,战争那样艰苦,老百姓做的衣服鞋子,部队不够发也给七连。七连官兵穿的整整齐齐,一律三八枪,灰军装,打仗特别凶猛,党代表,书记冲锋在前,五个指导员牺牲了。
老人说听过一首歌,1946年7月,老蒋发动全面内战。国民党军调集了三个整师由绥中至锦州横贯热东,他们是想在行进中把共产党的武装消灭掉。历史往往在开高级玩笑,老蒋一心想灭****,最后却被****撵到台湾小岛上去了。那么一个不可一世的大党,五十年之后,又被一个自由党赶下野了。
那首歌是七连自编自唱的!老人说有一仗记得清,那时他刚当兵。热东分区奉命越过锦承线进至热中地区作战。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11月9日,敌一个营和一个搜索连孤军深入,袭击我后方老达杖子,扑空后又连续奔袭分区机关要路沟。中央军委毛主席来电,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军分区指示,全歼敌人一个连。独立团急行二百里,围追堵截,大部被歼,残敌占领要路沟村庄和东北边的小石山,七连一举攻占了敌人在村公所四合大院构筑的坚固工事,战士用炸药包炸毁了敌人修筑的地堡群。这次战斗缴获了美式装备82迫击炮和60炮三门,轻机枪十三挺、冲锋枪十三支,步枪一百余支,全歼敌一个营,七连伤亡百余人,连长赵连弟、指导员张有喜英勇牺牲……
他说延安新华社向全国发出了这一胜利消息:说七连发扬不怕疲劳连续作战顽强战斗的作风;军分区授予七连“猛打猛冲”锦旗一面。
他说当时正处于国共谈判阶段,为了彻底粉碎敌人的进攻,12月初战斗又转向羊山方向,打击朝阳来犯之敌。
羊山是个大集镇,南靠河、北靠山,东北有个山垭口,这是通向朝阳的大道,敌有一个保安纵队千余人。七连奉命在此警戒打援。当时天降大雪,气候严寒,战士们穿着单衣,又无棉鞋、棉袜,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十几个小时,饥寒交迫。战斗从拂晓打到下午,歼敌一百余人,其余的敌人掉头逃跑。七连奉命追打骑兵,在追击中,副排长沈俊贺,连长沈德学,指导员王照英勇牺牲……
他说大雪飞扬,七连打仗顽强,政治巩固,当时开小差逃兵特别多,七连只逃掉一个文书。战士们打扫战场时,在山垭口鸣枪三声,为连长指导员和死难烈士脱帽送行。一月之内,七连失去两任连长指导员,战士们痛哭失声……
天还是那么高,地还是那么宽,山峰却像把利刃插向云霄。
今夜,我和连长指导员,在峡谷里想起那首歌,心中滚过阵阵雷鸣。仰望新世纪到来的满天星云,我的大脑也像电脑在“啪啪”敲响,思绪翻腾——
我听到这茫茫群山浩瀚苍簌里,历史的铁锤敲响了千年晨钟;我看到人类迎来新世纪第一个霞光万丈的早晨,一批年轻的军人,穿过战争与和平的缝隙,循着先烈们的足迹,以昂扬的人生姿态、执著的脚步,和着时代的强音,弹奏出骁勇与悲壮的交响走来了。
士兵和我在山谷中对话,余音袅袅,如上苍穹——
我说曾经有过的梦想爬满心藤,在纯情的故乡土地上,以质朴的乡音,播种着和平的歌声,于是便带着奋发而起的激情实现保家卫国巩固国防的美好夙愿,在这里耕耘。
兵说爱好和平的人们应该远离战火,远离硝烟,远离暴力,远离人类应该远离的深渊,其实世界并不安宁。
我说绿色军营,凝聚了文化,凝聚了热情,也凝聚了竞争,前行是绿洲无限,高飞是苍穹的碧蓝。乘着世纪的东风,激情在心底启动,你们是绿茵阡陌,你们是世界的经纬,也是战争与和平最兴奋的神经。
兵说军人最钟情于绿色,总是把世间所有认可的颜色,都归于灿烂而深邃的瞳孔里。走进绿色,我们身躯就组成了共和国的道道屏障,激荡的豪情构成一道永恒的风景;走进绿色,我们就走进了省略不去的庄严与神圣,就不必担心个人的胸膛盛不下满腔的热情,就不必担心年轻的心弦奏不出响彻云霄的绝唱。听凭热血在脉管里奔涌,在充满希望的绿色中时时感受到生命的硬度和精神的韧性。绿色总是生机盎然,它因军营而灿烂,因军营而真实。绿色总是荆棘密布,它因士兵而宽广,因士兵而动人。绿色孕育着希望,在万绿葱茏的新世纪中,我们将成为人类历史中一缕最美的记忆。
我说不论从哪里起程,都应该刻下一行闪光足迹,不论向何处走去,都应该印下一道挺拔的背影,新世纪的曙光是士兵生命之中第一道风景。
兵说让理念与军人同行,站在新世纪的前沿,期望的是世界和平,消除战乱,世界一切热爱和平的人们都保持清醒。希望历史上的悲剧不再重演。拈来生命的种子,播种在绿色的心田,嫁接和平的枝芽,花开在世纪的庄园,这是军人的选择,这是世人的夙愿。
我说几千年酿造的文明应该是后人赖以生存的摇篮。在人民深深的瞩望中,目光延伸到了世纪的前沿,采一朵鲜花,涂抹成新世纪的画卷;携一缕清风,吹拂成共和国的春天,这是真诚的祝愿,这是生命的企盼,愿多生一些碧绿,让幸福和欢乐在人们心中贮满,愿多几缕阳光,把所有的痛苦和悲哀冲淡,愿多一份爱心,留给人类文明的月下窗前。
兵说新世纪的源头,军人理念将与“做好现实军事斗争准备,想打赢,谋打赢,一切为打赢”紧密相联,这是和平的呼唤,这是时代军人发自心灵深处的呐喊。
我说七连官兵将会铭记这一世纪嘱托:连队是军队的基础,“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这是世纪经典预言!
老司令走的那一天,战士们都有些难舍难分。老人说,我老了,七连永远年轻!没啥好留下的,听说七连喜欢对联,我也想了一副对子,说着就在荣誉室里挥毫泼墨:
虎踞龙盘千册英名垂青史
铁打钢浇烈胆忠魂筑长城
话音刚落,雷声滚滚。美丽的音符波及生命的边缘,七连那道光亮又在耀眼,峡谷里似晴空划过一道闪电,让人感到猛虎下山般的震颤。夜袭峡谷,紧急出动——今夜星河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