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战士们一起爬过了峡谷栈道,在丫头谷里看到一对男女青年,他们温暖地坐在瀑布上面,观看天上明月,幻想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我看这是峡谷中的一条瀑布,中间圆石相阻,流水呈丫字形跌入深潭。那个女青年却对我说,此景又叫龙噙宝珠,象是一条巨龙,龙头向上,嘴噙宝珠戏耍。我却忽然想起那场边境战争。我顶着炮火硝烟,随时有踩上地雷的危险,我和班长冲进一个藏兵洞。这里没有敌人,却有一个女人倒在血泊中,班长用一件衣裳将她盖住,我刚冲出洞口就听迎面飞来一枚火箭弹,一团火球将我的老班长永远留在洞中……
——士兵日志
你遥望天空,寻找宇宙那七十颗人造卫星,你测量地球和月亮是多少光年,人类何时能得到月球上的能源?
你说八十年代后期,我们没有经历过战争,战略目标重点转移,战场上的拼杀只是遥远的过去,但你仍然看到一本带血的记录本:姓名、职务和年龄;一串火烙的阿拉伯数码:枪、炮、碉堡和堑壕……于是你阅读了那本士兵笔记,那次边境作战,规模不大,时间很短,高技术还谈不上,坦克没有发挥多大作用,飞机也没有上天,这是一次很小的局部战争。但对七连来说,朝鲜归来就没有打过仗,战士们都是第一次上战场,双方交火,要攻击目标,要占领阵地,敌人的炮弹、子弹如雨,士兵踏过硝烟,经历一场血的洗礼……
1979年2月19日,这是历史的交接点。有一群勇士进入美丽的亚热带丛林。两日内全线突破对方精心构筑的复和防线。这时我们步兵使用的是****自动步枪,班有一挺轻机枪,一支60火箭筒,一门60炮,排配属一门八二迫击炮,还有一门无后座力炮,比朝鲜战场步兵火器是大大加强了。我们的进攻是长驱直入,突破防线要比他们预料的快,比他们的上级准许他们放弃这个防线的时间早8天!
说实在的我们这个对手很顽固,不是那么好对付。他们也很嚣张,依仗和世界强敌打过多年的仗,他们要和我们较量,也说过“决战决胜”、“英雄无敌”的大话,一上阵也才像被冷风吹醒的醉汉似的明白过来,对手决不像自己上司宣传的那样是一群只知道子弹往外打的“娃娃兵”,多年不训练,枪都不会拿了,现在知道这是一支英勇善战的雄师!他们有一副铁拳,直捣他们在复和北部和西北部的防御,现在通过复(和)广(渊)公路向广渊和省会高平进攻。
20日,七连所在团奉命由复和向弄哥前进,歼灭弄哥地区敌人,然后抢占广渊,直捣高平。
21日晨,七连所在的三营为团前卫营,沿复(和)广(渊)出发。久不打仗,连队都想争头功。七连两次使用传统手段——-亮“金汤连”牌牌加“缠魔头”战术,从八连、九连手中抢来尖兵连任务。
听说七连长李东江、指导员刘和平与八连、九连的主官们闹了一场小小的不愉快,这是题外话,暂且不表。其实八连、九连打仗也是很硬棒的,这会连长指导员很生气!他们说上级偏心,是冲着“金汤桥连”的那块牌子的,几十年不打仗了,不一定比别人就能强多少!不准发牢骚,营长、教导员对七连是有些偏爱因素,但打仗争任务,这是我军多年的传统,谁不想打个好仗,觉得立功光荣!
我如饥似渴地阅读士兵笔记,从太阳出读到太阳落。但我始终解不开一个迷,作者是谁?
在越南北部复和旧城西北侧,有一个南北走向长约两公里的长形高地。主阵地244高地,矗立在公路西侧,山势最高最陡,山脊也最长,既可直接控制复和经东溪至高平,复和经广渊至高平的两条公路,又可瞰制整个长形高地,是个咽喉要地。
A军在这个高地上,不惜血本地构筑了一系列坚固工事。围绕高地有环形堑壕三道,与四十多个地堡、盖沟相通。高地两侧高山上的天然溶洞、坑道、掩体相配合,分别由轻重机枪、无后座力炮和火箭发射器,以及用于平射的高射机枪构成了上下中层火力网,还有一个荫蔽的迫击炮阵地,严密地封锁着公路和山前一块狭长的开阔地带。A军吹嘘这是“打不破的防线”。
但是,在具有光荣历史的七连指战员面前,没有打不破的防线,没有通不过的险阻。
二月二十一日拂晓,大雾象幔帐一样覆盖着大地。它给防守的A军蒙上了眼睛,给前进的我军披上了伪装。
六时四十分,七连利用贴近高地公路旁的水沟,以梯式队形幽静肃静而又快速地向高地挺进。当尖刀班突然出现在敌哨兵前,敌人发懵了,在这一刹那间,连长李东江当机立断,命令全连向高地发起猛烈攻击。敌人从梦中惊醒,慌忙向高地顶端溃逃,有的边跑边提着裤子。第一道堑壕很快被我攻下。
这时,四班迅速割断交通壕里的电话线,切断了敌前沿阵地与主阵地的联系,整个长形高地之敌陷于一片混乱。但敌人不甘心他们的咽喉被我们掐住,拚命在第二道堑壕组织抵抗。七连勇士乘胜追击,如猛虎扑羊群,向第二道堑壕冲去。敌人见势不妙,不得不丢下第二道堑壕,龟缩至第三道堑壕。
连长李东江率领二排从第二道堑壕向第三道堑壕冲击。这时,敌人在第三道堑壕以各种火器进行压制。由于敌居高临下,火力猛烈,我冲击部队出现了较大的伤亡,不得不暂时退到第二道堑壕。李连长在紧急中十分沉着机智,他立即调整部署,命令一排和三排分成两路,利用堑壕向敌人迂回包围。在正面,又以两个战斗小组积极进行牵制,分散敌人火力。敌人火力稍一减弱,李连长和二排的同志就跃身向第三道堑壕扑去,与敌人扭在一起,短兵相接。接着,一、三排也先后冲进了第三道堑壕。敌人的整个环形防御体系象脱了节的链条,被我军一段段地分割,面临着被各个击破的势态。
你说印支夜色在凌晨前还重的很。雾蔼在夜空中越聚越浓,随后又悄悄地飘落下来,遮住了这里峰峦河川,满山遍野都成了雾的世界!军事气象学断言:任何军事家要导演威武雄壮的戏剧,都不敢忽视舞台这个重要角色。因为它太公道又太偏袒的怪脾气使军人对它又爱又恨,说它是敌人却又使你不得不承认它是朋友,说它是朋友可它又常常帮助你的敌人。诸葛亮“草船借箭”为刘备取得荆洲埋下了绝妙的伏笔,吕蒙“白衣渡江”使关羽败走麦城,丢失荆洲,利用的都是同一江的雾!
1776年8月29日的大雾使英军在纽约歼灭被围华盛顿部队的企图毁于一旦,1940年5月30日的敦克尔克大雾又使英军从德军的包围中死里逃生!
这些中外军事史上的神话似的故事,七连的指挥员自然听过多次,因此,面对今天的大雾他们在庆幸的同时又不免生出几分忧虑;雾,固然可以掩护我们接敌,也可使地形熟悉,惯于伏击的对方藏匿狰狞面目。
你说连长李东江,指导员刘和平,带领尖刀排的副连长何瑞权商定:尖刀排成后三角队形前进。一个班走公路面上,其于两个班和加强人员顺公路两侧的水沟快速搜索前进。
出发了,何瑞权的心情既兴奋又紧张。开战三天了,虽然也与敌人交过几次火,但对手都不是很正规的军队,大都是什么“公安屯”之内的杂牌军;因此,严格地讲连队还没有捞到过象样的仗打,手痒心也痒。今天,总算把前卫连的任务要过来了,这自然是一种慰籍,可是一想到要为全连、全营乃至全团开辟前进道路的重担,一种生怕有辱使命的责任感又有点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按规定,他不论随那个排班的队形前进,位置都应该在序列稍后,可是一出发走不上五分钟,他就身不由己地钻到第一名的位置,他说,我性子太急,不愿听人家给传话说前面怎样怎样,喜欢自己观察情况发出口令。
前进半个小时了,除了不知是谁踢到一个铁罐头盒引起一场虚惊外,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大家开始时的那种紧张的心情稍微缓驰了一些。翻过一条横向小渠,公路慢慢地开始向山脚靠近,左侧出现了一片芭蕉林。一阵夜风吹来,满山满谷的树枝草叶,哗哗作响。好冷!何瑞权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噫?!什么声音?像是发情蛤蚧的求偶声,他让队伍停下细听,噢!是友军的潜伏哨。他让一排长时广龙前去联系,回来报告:由此向前一华里半,白天曾发现敌情,由于友军是由此向左发展进攻的,没有来得及前去察探,空气顿时紧张起来。根据地形,何瑞权马上让大家调整了队形,紧贴着山根前进。一华里、两华里,公路突然离开山脚,向一片较开阔的乱石滩伸去。此时,夜雾似乎稍稍淡薄了一些,何瑞权一眼望去,公路西北侧一座座山峰连绵不断,拔地而起,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魔似的立在面前,公路东南侧,三座陡削的石山像三只趴着的恶虎窥视着公路。事后知道,这就是对方吹嘘的“打不破的防线”的班占西北长形高地。
这里林草茂密,荆棘丛生,下陡上缓,易守难攻。沿公路一侧,除接近渡槽处有一条人行小道外,其余都是陡壁;公路以东有三座石峰,峭壁陡崖,攀登困难。
从战后描绘的战斗经过要图来看,长形高地南北长约三公里,控制着复和经东溪至高平、复和经广渊至高平这两条公路,显然是个战略咽喉地带,他军在高地上构筑了由交通壕相连接的三道环行防御阵地,与公路东侧三座石山上的火器构成了交叉火网。对方567团3营在此布防,企图卡住这个咽喉,阻止我军进攻广渊和高平。这些情况,由于这场战争的特点,我军也是突然行动,我军无法事先掌握,这能靠行进中尖刀连的嗅觉了。
尖刀排人员拉大距离又前进了约半华里,时广龙突然发现前方有一个车站天桥似的东西从公路上横跨着,事后才知那是一个灌溉渡槽,上头有一个忽明忽暗的游动火点,他用手捅了捅何瑞权,低声说:“像是敌人在抽烟。”
何瑞权也注视着那个火点,突然火点熄灭了。浓雾中隐隐飘来几句"叽哩哇啦"的说话声,他停下脚步,告诉时广龙:“一排长,立即通知连长,前面发现敌人。”
晨曦初露,时针正指6时35分。接到一排报告,连长李东江与指导员刘和平让通信员扯开雨衣蒙在摊开的地图上,两人拧开微光电筒,将头埋在雨衣里仔细地察看了一下地形图,发现全连正处在两侧高地瞰制之下,极易遭敌伏击!决定立即向营部报告。
步谈机受地形影响,联络不通!怎么办?继续前进,必然被敌发现,即使侥幸通过,可是连队担任的可是全营全团的前卫任务啊!两双机警的大眼相互对视了片刻,李东江把伸着的巴掌捏成了拳头,说:“指导员,与其在此坐待天亮,坐等主力,不如乘此大雾,趁敌人尚未察觉之机,迅速抢占左侧无名高地,如果遇敌,就杀他个措手不及,不遇敌就控制着制高点,保障营团主力安全通过此地!”刘和平赞许地点点头,补充说,“省下两支冲锋枪保护步谈机员继续与营部联络,叫营长及时掌握这里情况,其余人员请你马上分工!”
战斗的激情在两位年轻指挥员的心中翻滚着,进攻的命令点燃了战士们心中的怒火,化成了杀敌的勇气和力量,“金汤桥连”新一代的热血在沸腾!
一排长时光龙带领尖刀排离开公路直奔长形高地西北侧的山头,也未与敌人照上面。
李东江、刘和平率二排及连主要火器,从正面悄悄地向长形高地扑去!到了,开始向上攀爬。三个敌人脖子上挂着冲锋枪,其中还有人哼着什么小调,摇摇摆摆地顺着堑壕外沿着的小路走过来了,是刚换哨还是要下岗?李东江将手向后一压,战士们迅速就地卧倒,糟糕!谁的枪托碰着了水壶!敌人惊呆了,转身就跑,枪声响了,一人应声倒地。
枪声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揭开了长形高地的战斗序幕。
硝烟弥漫,战火遍地。趁敌人刚惊醒了一阵子,李东江已指挥连主力攻破了敌第二道堑壕,他大声命令司号员:“快!快吹冲锋号!”
冲锋号响了,一股钢铁的洪流铺天盖地涌向最后,也是敌人最坚固的一道防线。
冲击受阻。跃起身来的敌人有的只穿衬衣短裤,凭借险要坚固的工事,居高临下,从三个方向发了疯似的顽抗着。无赖,李东江命令部队撤回第二道堑壕,他两眼火红,索性敞开衣扣现出结实的胸膛,一拳头砸在壕壁上,命令二排长,“你带五班、六班从右边迂回,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把主阵地夺下来!”
二排长陈伟拍了拍胸脯,郎声答道:“连长你放心,我带几个党员上去!保证完成任务!”说完带着几名战士从右侧向敌人发起了冲击。突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左手掌,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袖,他忍着钻心的伤痛,高喊着“跟我上”向敌人阵地扑去。
长形高地左侧,三排被一块陡峭的石壁挡住了。排长许信生当机立断:“人梯、搭人梯!”说罢,一个骑车蹲裆,让七班长爬上了自己的肩头……翻上石壁,上面竟是一段无人把守的堑壕,许信生率先跳下壕沟,与新战士小王向前搜索着向枪声急的方向前进——“火力点!”小王惊叫了一声。果然三个敌人正背对着他们向前面打得起劲,机枪手居然赤着背。“准备手榴弹!”许信生话刚出口,小王将早就联在一起的两颗手榴弹送了上去,机枪哑了,一名敌军滚在一旁刚想再爬起来,许信生扫上去一梭子……就这样,他和小王边打边冲,当两人身上的十三颗手榴弹全部甩完时,敌人共付出了三个火力点两段掩壕的代价。
二排已进至高地西北侧的高地顶部,这里有敌人一段长长的掩壕,两端两条火舌向外吐,共产党员,六班副班长曾昭清负伤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