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当顶的中午时分,离大兵休息不远处的前方突然有人大声叫喊:“快跑呀,快跑呀,保安队的来抓兵啦,保安队抓兵的来了!”接着,来城里赶集的人群乱成一锅粥,小孩子哭着喊叫大人,妇女们则叫着招呼孩子,老人有的被绊倒,年轻力壮的则拼命向城门外逃跑。
大兵听到喊叫声,看看混乱的局面,便慢呑呑地挑起柴担,跟在其他人后面一齐向城门外方向走。不久,他就被荷枪实弹的两个保安兵抓着,连人带柴一齐按例在地上,然后把他捆上带走。
就这样,牛大兵被抓去当了保安兵。保安队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答叫赵宏。
来到保安队的最初日子里,当官的对抓来的新兵都不放心,白天操练时有人看管着,晚上睡觉时则要人人脱下裤子,统一交给小队长保管,深怕有人夜间逃跑。第二天上操前才又把裤子还给让人穿上。大兵则不失时机地在小队长李顺面前表示:来到保安队,实在太好了,吃不愁,穿不愁,还不用砍柴卖,真是逍遥自在。小队长看出,这个叫赵宏的小兵是自愿留下当兵的,尽管他个子矮小了点,但当个勤务兵还可以,便报告中队长印发财,中队长不几天果真就把赵宏留在身边当了勤务兵。
印发财觉得他的勤务兵赵宏确实机智灵活,教什么军事动作,别人要教几遍才学会,赵宏只要教一两遍就会。人也很勤快,交办什么事,很快就能办妥,从不让你操心。如有一次,印发财叫他到街上买一包纸烟,他很快就买回来,还把剩下的一个铜板赔还他。于是印发财鼓励他:好好干,我栽培你,你一定有出息。其他新兵看到赵宏被上司重用,都很羡慕他,而且觉得这小兵不错,得到当官的信任,却从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尤其是对待比他大的兵都很客气,都是大哥长大哥短的亲切地称呼着,让人听了心里舒坦。
保安队当兵的还羡慕赵宏打弹弓有一绝。一天,一只麻雀站在营房屋顶,赵宏把弹弓一拉,就把麻雀打下来了。
保安队的老兵,有的也羡慕赵宏,有的则嫉妒他。他们认为,这小鬼既然弹弓打得这么准,学打枪肯定也很快学会打得准。说不定不要几天就可能是个神枪手!
一天中午,大兵和几个新兵正在屋里擦枪,保安大队长李贵福穿着大头皮鞋来视察。
大兵先是低着头聚精会神地擦枪的外部,当听到李贵福的皮鞋声快走到自己身旁时,便快速地把枪零件拆下来,又快速地把它们擦好,再快速地一一把它们安装上。
李贵福站在旁边看到大兵熟练的动作,不禁赞叹起来:“哦,****养的,才来没几天就学会擦枪拆枪了,满脑子包谷籽,还怪灵活的嘛。叫什么名字?”
大兵装作才知道李贵福就站在身旁,立刻起立敬礼大声地回答:“报告大队长,小的叫赵宏。”
“多大啦?”李贵福又问。
“17岁。”大兵有意多报了3岁。
“17岁?怎么才这么高?”李贵福有些意外。
“报告大队长,小的在家长期没有得吃饱饭,经常用野菜充饥,个子怎么能长?来到这里,天天都能吃饱饭,油浑又多,个子虽小,浑身都是劲,要是在上一两年三五年,肯定会成大个子。”
李贵福打量着大兵,又拍拍他的肩膀说:“说的有道理,看你脑子还灵活,好好干,肯定有出息。从今天起,你就当我的传令兵!”
大兵一听,非常高兴地敬个礼回答:“谢谢大队长栽培,小的一定不辜负大队长的厚爱!有机会一定回报大队长的恩典。”
当天下午,大兵就搬到大队部去当传令兵,服侍李贵福。
这个差事,对大兵了解各方面的情况太方便太有利了。他有时要跑到城南门、城西门各中队去传令,可以从容地观察保安队所在地的地形地貌和兵力部署,包括各个碉堡内部的结构;有时要跑到县政府送信,可以从容地进出县衙门,了解那里的布防;有一次还跟着大队长到警察局开会。每到一处,他都留心寻找2号首长被关押的地点,但一直没有打听到,更没有见到2号首长的身影。
第二十三节 晓兵在狱中
在马鞍山送走牛大兵以后,牛晓兵与刘武继续和保安队对打。不久,刘武又被敌人罪恶的子弹再次打中而当场牺牲。牛晓兵身上带的30发子弹和牛大兵给她留下的10发子弹也打光了,最后被敌人俘虏。
牛晓兵脚踝被打伤不能走路,保安队只好在附近村子找老百姓临时扎了一付担架把她抬到县城,关押在警察局一个单人房间。
因为她没有穿卡机布军服,而是穿土布军服,敌人根本不知道她是个重要人物,以为她是个女流,容易软化,就用软的一套对待她。给她治疗伤口,给她吃正常的饭菜。但是,一个星期过去了,经过一再审问,只知道她是游击队医务所的一个护士,名叫梁爱民,今年20岁,这次是被派到马鞍山附近****一个连队当卫生员,路上突然遇到保安队。问到其它情况,比如你们部队有多少人,多少武器装备等等,她的回答都是“我是个护士,只知道我们医务所有12个人,整个团有多少人不知道”“有多少武器装备也不知道。”警察局长以为,作为一个护士,可能真的不会知道多少重要情报。就没有反反复复多次审问。
但是,一个名叫黄清海的特务组长却怀疑:****有很多年轻人都是当官的,这个女流是个广东口音,广东来云南的****,资格都比较老,说不定她不是护士,还可能是个当官的,便要亲自来审问她。
黄海清穿着一套紫色西装,结着深色领带,还带着墨镜,使人不能看到他的表情。他坐在一把藤椅子上,面前还摆放着一张黑色木桌子。梁爱民被指定坐在他前面一把木板凳上。他和她一问一答起来。
问:“你说你是个护士,为什么有马骑?为什么你们3个人都骑着马?”
答:“最近我们游击队与中央军打仗,缴获了几匹马。其它连队早就配备了马,派我去的这个连队一直没有配备一匹马,团长就决定把新缴获的3匹马都配备给他们。”
问:“和你一路的2个人是什么人?”
答:“他们都是新兵,也是和我一样被派到这个连队补充的人员,顺便也把配备给连队的3马匹一齐送去。所以我们都骑着马。”
问:“你们团的部队番号是什么?”
答:“部队代号叫3569部队。”
问:“我说的是部队的正式番号。”
答:“叫中国人民解放军滇桂黔边纵队。”
问:“纵队下边有支队,支队下边还有团。我是问你在哪个支队哪个团?”
答:“我在4支队警卫团。”
问:“团长叫什么?是云南人还是广东人?”
答:“团长叫李海东,是云南人。”
问:“他有多大年纪?”
答:“大概30多岁。”
问:“团政委叫什么?是云南人还是广东人?”
答:“政委叫黄河。也是云南人。”
问:“多大岁数?”
答:“大概也是30多岁。”
问:“团长政委是男是女?”
答:“团长政委都是男的。”
因为边纵才整编不久,敌人对边纵的编制等情况还不了解,黄海清也不知道梁爱民答复的是真还是假,况且这些情报也没有什么价值。
黄海清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停顿一阵,突然拍着桌子大声恐吓道:
“******,你的真名叫什么?你们‘老广’来云南的****资格都比较老。听你回答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官,不是一个护士!你回答我的都是假的情报,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告诉你,从实招来,否则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尽管黄海清带着墨镜,无法看清他的眼神和表情,但牛晓兵从他的语气和动作中,看出了他的空虚和无能。便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原来叫梁凤仙,不叫梁爱民,参加革命以后才改叫梁爱民。我是广东来的,我们医务所最大的官是所长,所长会被派到连队当卫生员?”
黄海清又严厉地问:“你真是护士?护士还会打枪?护士还会甩手榴弹。听说你还打死打伤我们好多个弟兄。”
梁爱民镇定地回答:“我们游击队有个规定,不管你搞什么工作,参军后首先要学会打枪、甩手榴弹,然后才学习其它常识。我也是先学会打枪甩手榴弹再学习卫生常识。平常我也没有发得有枪,这次派我到连队当卫生员,听说中央军和保安团在对游击根据地进行‘扫荡’,领导为了防备意外,才暂时配发了支驳壳枪给我,等到了连队就把枪上交。”
尽管梁爱民对答得天衣无缝,黄海清仍然怀疑她是个官。所以仍然决定让她受受酷刑看情况再确定怎么处置。
到了刑罚室,黄海清对梁爱民说:“我肯定你是一个官,不管是什么官,只要你从实招来,现在还来得及。如果你还执迷不悟,好菜好汤我们这里有的是!”
自从被敌人俘虏,牛晓兵就作了充分准备,准备受到各种酷刑,准备流血牺牲。面对刑罚室的各种刑具,她仍然镇定自若,脸不变色心不跳。只是不吭气。
黄海清大声八气地喊叫:“王富贵!”
“到!”一个叫王富贵的彪形大汉立即从一个侧门进来,站在黄海清面前。牛晓兵一看到他,就知道是个恶贯满盈的凶手。
黄海清见梁爱民没有被吓着的样子,更深信自己的判断不错,她肯定是****的官,不是一个普通的护士,于是又问:“你说不说实话?你到现在还不怕受皮肉之苦?”
梁爱民仍然不吭气。
黄海清命令王富贵:“先给她坐坐‘老虎凳’。”
听到命令,王富贵马上把牛晓兵按倒在一条板凳上,然后用粗糙的棕绳将她整个身子綑绑起来,再把一块坚硬的砖头卡垫在她的脚下边。
梁爱民忍受着极大痛苦,闭着眼睛,不吭气。
黄海清又命令:“再给她加一块银砖。”
王富贵马上在梁爱民的脚下再加上一块砖。
这时,梁爱民脚上的各个关节发出“吱吱”的响声。全身疼痛得好像到处被针扎一样,全身还沁满汗水。但是她只是咬紧牙根,不吭一声。
“再给她加一块金砖。”黄海清又命令。
王富贵立即又在梁爱民的脚下费力地再加上一块砖。
这时,梁爱民下半身的各个部位都发出了“吱吱吱”的响声,好像到处都是被针剌一样难受,脸上、脚上、身上的汗水都沁出来了。不久,她全身麻木,失去了知觉。
黄海清狰狞地笑着说:“原来你也经不住3块金砖!”接着他又命令王富贵:“把绳子给她解开,泼点冷水,等她醒过来后再让她学‘小鸭子凫水’。”
王富贵遵命地把捆在梁爱民身上的绳子全部解开,然后提来一桶冷水,洒在她全身。
过了一阵,梁爱民慢慢苏醒过来,微微睁开眼睛。
等梁爱民完全苏醒过来以后,王富贵又把她双手捆起来,吊在一棵大梁上,像“打千秋”一样,把她荡来荡去---这就是“学小鸭子凫水”的刑法。
她本来身体就虚弱,经特务们给她“坐老虎凳”昏死过去,醒来后再这么“学小鸭子凫水”一折腾,很快又昏迷过去。
这时,一个勤务兵走进刑罚室,对黄海清报告:“报告长官,今天在北门城墙上发现****写的3条标语。”
黄海清听后着急地问:“都是些什么内容?用什么原料写的?”
勤务兵回答:“一条是‘打倒******,人人有饭吃’!一条是‘穷人要翻身,就得闹革命’!还有一条是‘保安队,活受罪,趁早丢掉枪,赶快把头回’!原料是用木炭写的。”
黄海清答:“知道了,你领我去实地看看。”然后走出了刑罚室。
梁爱民在昏迷状态中隐隐约约听到这些对话,心中暗喜。脑子里马上闪现出几个问号:我们有人进城来了?是谁写的标语?难道是大兵?她脑子里立即显现出大兵初来给她当通讯员时,她教他学文化的情景。这3条标语的内容,正是她给他编的文化课本上写的内容。
第二十四节 主动出击
牛晓兵猜测的不错,牛大兵确实进城来了,3条革命标语也是他用木炭写的。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一天晚上,保安大队长和他手下的三个中队长打麻将赌钱,大兵拎着铜壶进来给他们续茶水。一个中队长输钱心情不好,在大兵给他续水时,有意的碰撞大兵的手,把茶水滴了几滴在桌子上,他便借故大发牢骚,先是不干不净的骂道:“小杂种,你想把老子烫死?”大兵用桌布把水揩去时,抹桌布又碰到他的麻将,把一对“白板”碰翻。这家伙当即就刷了大兵一耳光,又揪住大兵的耳朵搡了搡,把大兵搡得后退两步,把铜壶也碰掉到地下,茶水泼了一地。溅到另一个中队长的脚,这家伙马上飞起一脚,把大兵踢得滚到墙角。还不等他爬起来,大队长也跟着大骂:“真是饭桶,倒几杯水也给老子丢人现眼,还不赶快滚出去!”他这一骂,大兵借机赶快退出屋来,回到自己的房间。
过去,大兵和同志们共同生活时,同志们对他这个小弟弟是多么的爱护和关心,他感到在革命队伍中是多么的温暖。现在,他远离了同志们,一个人在敌人的营垒中战斗,经常受到敌人的欺侮凌辱,是多么的难受,但为了完成任务,只能忍耐再忍耐。同志们的形象也经常显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