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大晴天。在六十五中操场边上,我第一个见到了盼姐。我发现,深藏在盼姐眼神中的忧伤依然还在。我不由得直截了当地问了盼姐。盼姐悄声悄气地告诉我:“老猫死了。”
“怎么死的?”
“霍副局长的夫人上周末和儿子一起回国了,还从日本带回几大袋冷冻食品。好像她知道她不在家时,老猫受到过什么委屈一样,晚上回来后,抱着老猫又是亲又是跳。然后,把老猫抱回家,一晚上竟让老猫吃了不下二十个大饺子。第二天早起,她用哭腔给我打电话,说老猫死了,可能是撑死的,也可能是日本的饺子有毒。她正准备找个地方去化验一下。我说,不会是你们从福岛带回辐射了吧?她说,这我不懂。回国前,在日本看电视,叽里呱啦的我也听不懂,也从未听说过福岛的辐射有什么危险。但有一个传闻很令人生畏。说是日本福岛核泄漏后,突然有一群来路不明的野猪闯入当地。当地人把野猪抓住宰杀后才发现,野猪已受到了严重的核辐射污染,猪肉根本不能食用。我说,前几天中央电视台还说福岛的辐射物已经危害到美国了呢!她说,那倒是好,他们总在一起搞小动作,留点教训也好!”
说到教训,正好赶过来的大侃问盼姐:“日本上层不守规则,没有信义,折腾钓鱼岛,野心很大呀。霍夫人讲过什么没有?”
“她说日本人的环保意识很强。但他们都夸中国人善良。其实,言外之意是中国人的钱好挣、人好骗。”
“中国人在国际上就是太善良、太友好、太容易上当。两国说好了把钓鱼岛问题搁置争议、留于明天,但他跟他妈农夫救的冻蛇一样,活过来就咬人,什么东西!”大侃忍不住骂道。
“现在咱们国家也应该改变一下策略,把治霾的钱先省下来,造武器,打他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钓鱼岛问题也好,大气污染问题也好,都不能搁置了,丧失领土没法向后人交代,留下无法生存的环境,也没脸交予子孙。德行醇厚,器量弘深一点,制止侵略与防治雾霾并重吧!别以为善良是被人欺负出来的。”
“你说得对。其实咱中国人也不是百分之百人人都那么善良,否则的话,这么多、这么重、这么边治边污的恶行是哪来的?”
“怎么说,人和蛇也不完全一样。人也要让法规制度来管。蛇属哪类畜生,说不清楚。”大侃正专心和盼姐说着话,大辛发来信息说,昨晚上中央电视台有两条新闻很让人感到新鲜与震惊。一条说,美国球星罗德曼第四次赴朝举办美朝篮球友谊赛,目的是为金正恩庆贺生日,受到朝鲜民众热烈欢迎,但却遭一些美国人攻击。罗德曼说,世界的天空是每一个人的,人是可以共存的。另一条说,日本有许多冷冻食品发现含有多种致命毒素。有一种冷冻食品毒素超标达二百六十万倍,人和动物食用后,可以直接致命。专家分析,毒素的来源既有可能是农药的残留品,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添加的。信息的结尾是几句段子:
中国的保险——全险不全包,全险不全报,全险不保“险”,“霸王”不进“款”;日本的食品——毒素超标二百五,一倍(辈)一倍(辈)骂安倍,毒源哪来说不清,靖国神社闹战鬼,一朝当权乱东亚,世界咒骂惊鬼悔。
大侃把大辛的信息递给我和盼姐看过后,盼姐似是无可奈何地对我说:“老猫我是完璧归赵了,死在她自己手里,怪不着我啥,但我心里就是放不下,老猫嬉戏、打狗、拆鞭炮的情景,总在我眼前晃。”我告诉盼姐,“我在老康家看到有一只大黄猫,胸前也有一块又圆又红的毛,和你说过的那只猫很像。”盼姐听后突然惊喜,“是吗,说不定是那老猫的儿女。”
“我看也有可能。”
“你说你去过老康家?”
“是呀。”
“你到他家都见到什么了?”
“大仙们的合影没了,但墙上挂了一张你的照片。”
“你别闹,其实我就是想问一问,他那张大仙照还有没有。”
“我真的在他家看到了一张你的照片。”
我正和盼姐说话间,大侃笑着问盼姐:“哪天喝你姑娘喜酒啊?”
盼姐先是一愣,继而反问道:“你信息可真灵通。谁告诉你的?”
“是胡县长,他说他是大媒。”
“胡县长是顺风媒人。女婿是霍副局长那个公子。”盼姐说,“俩人是异国网上追情恋,回来后又自诩叫什么生态治理绝配恋。”
“还挺会起名的!”大侃说。
提到了胡县长,盼姐问大侃:“他虽是霍家请的媒人,但只是和我通过电话没见过他人。他现在还好吧?”
大侃说:“县长职务被贬后,他也不像以前了。”大侃告诉盼姐,官场就是这样虚伪,人一下台,立马树倒猢狲散。以前他家里门庭若市,熙熙攘攘,现在变得门可罗雀;以前鞍前马后的部下喽啰们,再见面立刻变得形同陌路,满面桃花变成冷若冰霜。这时他才明白,以前人家对他毕恭毕敬,顺情说好话,甚至,看着他办错事还推波助澜,原来看的都是他手中的权势。他很后悔错对了当初的吕局长。他说,做官是一阵子,做人是一辈子。搭班子、用部下、正儿八经干事,还得找吕局长这样的人。
盼姐听后,深情地说:“一个人如果能把罩在心灵上的‘霾’驱散了,心里头一定会是豁亮的。”
大侃说:“对。盼姐,其实你家雯雯就是一个心胸豁达的姑娘。”
盼姐说:“算是吧。回来后,雯雯报名当了村官,去了E县那个土地面源污染和小电镀污染最严重的段家屯,当上了村委会主任助理。那是个半拉子城中村、半拉子农业村,也是老康的老丈人家。”老康不在场,我想,老康若是在场听着,他此刻的心情该是什么滋味呢?盼姐接上说:“克克说他不想当公务员,也不想介入什么官场,更不想走他爸爸走过的老路,他想做点实业。”
“为什么呢?”
“他说公务员工资太低,每月2000块钱,还不够养车加油的。还说官场太复杂,你争我斗的,他没那个心思,没那个官瘾。再说,天天让人管着,这个禁令、那个问责的,活着不潇洒。”
“他去做什么了?”
“你还没听明白吗?他的职业肯定是和雯雯他俩自诩的‘生态绝配’有关了。她在农村抓规划治理,他开公司提供技术设备支撑,两人一拍即合。哈哈哈……”一阵笑声过后,盼姐更加兴奋地说,“这几天俩人正忙着布置新房,想成亲呢,结果克克的几个同学来了,都是外国人,有日本的,有法国的,有荷兰的,有德国的,还有一个非洲的黑姐。他们要搞什么环保志愿者国际同学会,专题攻关农村土地硬化,农村垃圾、污水处理课题。”盼姐话毕,已笑得合不拢嘴。但她的眼中,仍存忧思。我会观察女人的每一个眼神。
盼姐虽不算是农民,但她毕竟生在农村,她不仅对农村的环保问题很关注,而且,她还很支持女儿和半拉子女婿立志做农村环保这件事。盼姐告诉我,她一方面听老家来的人讲,一方面听广播电视报纸宣传,特别是雯雯和克克热心农村环保这件事儿后,她越来越感觉到霾与农村环境现状息息相关,脉脉相连,而且,农村面临的污染,直接关系到每一位需要吃粮、需要生存的人的舌尖上的安全。
“近些年来,老家的乡亲们得癌症的人越来越多,除去其他的因素,多数的癌病是吃出来的,是因为我们吃的粮食重金属含量太高了。而造成食品污染的直接原因是源头污染。”
盼姐说这话时,语调沉重,令我有一种心闷的感觉。
盼姐告诉我,老家的亲戚们有的种粮、有的种菜,但他们大都不知道国家明令禁止使用的农药和售药目录,至少有一半的农民在使用农药时没有农业技术人员指导,只是凭感觉用药、兑药,一药多用现象也很是普遍。还有的亲戚,受利益驱动,打过农药的蔬菜还未过休药期即采摘上市销售。很多蔬菜上市前都没有经过产地检验,很大一部分种植地和养殖地周边环境存在污染源。
“这种从根本上经过重金属污染,从茎叶上施过禁用农药的粮也好、菜也好,根本不能食用。”盼姐惊呼一般告诉我,“因为土壤和农药的污染最终会通过食物进入人体,从而危害人体健康。我听克克讲,过量的化肥使用已经导致农产品源头污染和土地硬化,未被吸收的化肥残留在土壤中,还污染了地下水。尽管很多田地和菜地使用了速长剂和生长剂等植物生长素,结果还被冠以‘高效农业’‘绿色产品’,真是有点欺世盗名了。”
话到此处,盼姐突然提出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问题:“趁老康不在家,咱们现在去他家看猫好不好?”我答道:“好啊。”话毕,三人同上大侃车,半路上仨人才想起来,把应邀而来,参加汉语听写讲大会比赛的事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