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羽还在一门心思对付油条、酥饼的时候,一位高冠长服的年长儒生不请自来坐到身边,儒士穿着却生了一副截然相反的身形样貌,身长体阔、方头大脸,把儒服撑得不像样子,倒有点强人匪寇的味道。
长羽张大嘴巴,把已经咬紧嘴里的一口酥饼掉进粥碗,溅了一桌的汤水,然后醒悟失礼了,急忙赔罪道:“大爷,失礼了。”
清枫斜瞥了一眼,毫不客气地道:“强盗哥,我们没请你坐下,要动手就动,不用可怜那点粥饼。”
儒士打扮的人明显年纪不小,两鬓已白,只是精神依旧矍铄,一点没有将逾花甲之年该有的老弱迹象,脾气倒是随了那身打扮,没像了模样,温和笑道:“这位小哥别生气。老夫想向小哥问点事情。”老人挥了挥手,跟随老人身后的两名同为儒生打扮的仆从马上把一个包裹放在桌上,“砰”的一响,不看都知道是黄白之物,只是当打开之后,把长羽都给惊了一下,一锭锭金元宝,黄灿灿得亮人眼。
老人随意笑道:“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清枫没当回事,道:“沈熹可给了我们不少钱,不比你的少。更何况我们也不是为钱就出卖朋友的。”
老人一怔,首次收敛了笑脸,道:“经南道老夫略能说的上话,要是小哥有意仕途,老夫可以安排小哥上任一方父母官。”
“无意”清枫摆摆手,转头向长羽道:“吃饱了没?”
长羽点点头。
清枫直接拉着长羽离开,临走时向粥铺老板道:“老板,这位大爷付账。”
粥铺老板掀起帘布一眼瞅见桌上放的满包金元宝,眼珠子不转,脸上笑开了花道:“客官慢走。”
清枫回过头,看见大爷脸色非常不好看地盯着他们,长羽也就转回头,跟着清枫一路离开。
一名长相不俗的仆从轻轻说道:“家主,小人本家一位长兄去年从苍碧门学艺归来,这么长时间仍没找到下家。”
壮硕老儒生温和笑道:“秦沅,你在府里也是半个老人了,就不用这么规规矩矩。既然是苍碧门高徒又是你的兄长,就让他来府里跟着你,亏待不了他。”
长相规矩的仆从一脸笑容,道:“多谢家主。”
壮硕儒生负手直走,也不回头。
一直跟着那名家主身边名叫秦沅的仆从停了一会儿等家主走远后,撮起嘴打了个呼哨,就急匆匆地跟了上去。暗处有人已经听令行事,隐匿地向刚刚那两个一大一小的兄弟俩而去。
苍碧门是整个江南,南方武林中头几的大门派,除了整座天下都享有盛名的江南第一第二的霜林谷和雁人派外,就数苍碧门、轻雪道、梨子园一些门派最负声誉。江湖不是一江一湖,不是一块地域而是大大小小的江湖人的圈子最后汇成一个最大的江湖圈子,小江湖处处都有,小到一村一街一镇,几乎有点人气,就有门派帮派林立,有的一条街上就两三个门派明里暗里争斗,但也就限于一座茶馆或是几个好事人嘴里谈一谈哪家门派出了个了不得的弟子,一拳碎青石,哪家今天挂了约战牌,哪家被踢了招牌。苍碧门这样的大门大派影响到的是几州几道几城,整个南方武林就是被这样的门派瓜分着,而经南道就是苍碧门最具话语权的一处。从苍碧门走出的弟子无一不是江湖有名的好手,五年前曾有苍碧门当时的小徒弟叛出师门,在南武林惹出一片腥风血雨,南北武林几乎高手尽出就是拿不下那名苍碧门小徒,很多德高望重的前辈不少栽了跟头,曾与武林盟主墨雪五侠的第三侠元浪交手一天一夜不败的祁冰山祁大侠降服那位年轻人的时候断了一根小拇指,苍碧门哗然天下,隐有江南第三门之誉。
那位怪异老儒生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轻轻念叨:“慕容……英”
身后另一位仆从听到家主的轻声自语,冷不丁打了个冷颤。他自小跟在这位家主身边做书童,小时候他跟着这位主子见过那时还没有夺得状元郎的慕容英,曾经意气相投的两个少年如今俱是显赫一方的世家之主,如今两人已相交数十年,两府中被寄予厚望的两个公子小姐甚至已经被两人口头定亲,而如今那位定了亲的公子已经下落不明。
“清枫哥,你怎么不帮那位爷爷?”长羽问道。
“你一会儿叫清枫兄,一会儿叫清枫哥哥,一会儿变成清枫大哥,现在又叫清枫哥,不嫌累吗?”清枫没好气地道。
“这不是越来越亲了吗?”长羽笑嘻嘻地道“你说为什么不帮忙呢?你都还不知道他要问什么呢,就拒绝人家。不过他也古怪,问你件事而已,由用不着那么多金子。”
“你是想说他模样古怪吧?”清枫道。
“没有,娘亲说过不能以貌取人。”长羽犹自嘴硬,但毫不掩饰笑了出来。
“你也看到了,不过要问句话就给那么多钱,要是交给一个江湖好汉手里,多少条人命也买下了。所以那人问的肯定不简单,我这一句话出口说不定就要牵扯到人命了,可不能随便说。”清枫道。
“那也不用那么冷淡啊!自从咱们下了车你就对所有人都很冷,对赶牛车老爷爷、沈大叔他们,不过除了沈大叔我也不喜欢其他人,还有刚才的爷爷,你都没有好脸色。”长羽道“这是为什么?”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清枫云淡风轻地笑着,道:“我要是热络些。那赶车老汉就不自在了。你沈大叔他们一伙人就会觉得咱们别有用心。刚刚的老儒生就能从我嘴里得知价值熟条人命的话了。当然咱们也能拿到那包金子,就是怕你不敢要。”
“为什么不敢?”长羽道。
“沾了带血的钱,一般都没好下场。”清枫一笑,道:“你先去五王阁,我想去茅房了。”
长羽沉默了一下,道:“清枫哥,你小心啊!打不过就跑。”
清枫哑然失笑,道:“你小子什么都懂,刚刚在消遣我啊?”
长羽不好意思地摇摇头,道:“我也不懂,只是觉得那个爷爷不是好人,你刚才又点拨了下我,我才猜你是要去和人打了,我也想和你一起去,但是我怕像连累洪师傅那样连累你。”
“厉害厉害”清枫抱拳道“你赶紧去吧!都是些跳梁小丑。”
长羽点点头,先离开了。
清枫仍旧淡然走着,拐进一个没人的拐角,一道身影突然从墙上扑下来,迅疾如风,一看就是经常刀口舔血的人,人未至,凌厉的刀锋就劈了下来,直劈颈侧,刀劲犹含力未出,就算劈至颈边也能随时撤手削在别处,老辣奸诈,示敌以必杀的刀势却怀着伤敌不死的心。清枫没有闪避,千钧一发的时候竟然只是拍出一掌,不说整条手臂也没有那把刀长,肯定是刀锋及身,掌还在空中的局面,而且对方劈刀在前,清枫出掌在后,已经慢了一步。这样看来已是处处失利的一手,放在任何人身上也是无力回天的局面,但那掌拍出后,刀劲犹在,却顺着清枫脸面前几寸处险险划过,而偷袭的那人却深受重伤,倒在三丈外痛苦蜷身吐血。
清枫拍拍手,看也不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