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把血缘相近的同姓本族和与之结亲的异性外族都称作亲属,婚丧嫁娶、逢年过节,这些亲属之间相互串门拜望,俗称“走亲戚”。
小时候,最开心的就是跟着大人走亲戚,因为在中国的70年代,贫穷落后的农村只有在走亲戚时,才可以打打牙祭、沾点儿浑腥。姐妹多的,常为谁被选中去走亲戚而大动干戈。能跟着去的自然乐不可吱、挤眉弄眼,吃个肚儿圆心里美回来后,得跟小伙伴们谝上好几天:“俺昨个儿去坐桌去哩……”(家乡人把走亲戚吃成席的饭叫做“坐桌”,大人训孩子时也常会说:瞧没出息的,刚坐完桌咋又恁谗哩!)给小伙伴们谝时还不由自主地咂摸着嘴唇,一遍遍回味吃过的美味。没去的孩子只好眼巴巴地等着走亲戚回来的人,一见他们打着饱嗝进门,便一窝蜂涌上去,把亲戚回来的“肉夹馍”一抢而空,“肉夹馍”可不是现在城里早点摊上卖的西安名吃“肉夹馍”,而是亲戚家把过完事儿剩下的,尚吻囵点儿的肥猪肉片子夹进白面馍馍里,(这种白面馍,只有过事儿、过年才能吃到)带回家哄孩子高兴。渐渐地演变成了一种礼节,一般的人家儿都回四个“肉夹馍”,过得殷实点儿的也有回六个的,能回六个“肉夹馍”已是最大的极限了,再大方的也没有回八个的。那时的人肚里没油水,就盼着走亲戚时解解谗。不了解大人维持生活的艰难,不懂得家里一旦要来亲戚,父母得愁上好几天,只是一味地从心里盼着家里常有亲戚来,因为有亲戚来时,家里的伙食就会改善。
改革开放后的中国,进入新世纪的今天,富足起来的国人视野开阔了,除了那些有着某种血缘的一刀割不断的亲戚,朋友渐渐多起来了。钱袋子鼓起来的人们,开始变着法子消费,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聚会……今天你请客,明天我摆宴,一桌饭菜最少也得好几百,甚至上千元不等,吃不下一半,最后结账时依然爽快地掏钱,好像那钱是顺着水流来的。这好像形成了中国独有的一种饮食文化,无酒不成席、无席不论事儿,连工作餐也得像模像样的成席,哪怕去吃饭的只有两人。更有些当权当政者委屈且豪情满怀地感慨:“为了工作,没办法,只好应酬。”吃成了“三高”、喝成了胃溃疡、脂肪肝,却义无返顾。在这种酒山饭海的堆积中,盼着回家喝碗稀饭倒成了奢求。
尽管如此,人们却依然走不出这种消费的怪圈,不光年轻人,就连节俭了一辈子的老人,也开始被这种时髦的消费方式传染,逢年过节不再翘首期盼着,今天这个孩子来走亲戚,明天那个孩子来看看,他们则在厨房进进出出、不亦乐乎。他们也开始嫌自己在家里做菜麻烦,于是便主动给孩子们一个个电话通知:几号几号你们兄妹几个都来吧!咱上饭店……说真的,几年前刚接到老妈电话时,我真的是一愣,并且有点抱怨,好不容易盼着吃您老人家做顿饭吧!又上啥子饭店哩!
也许这亲戚从“走”到“邀”,不光是国民经济水平提高了,人们转变了消费观念,可能老人也在担忧:孩子们吃遍了大大小小的饭店后,再也不稀罕他们做的“土菜”,孩子们也在猜度:看来老人真的老了,不愿做饭了,只好上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