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劈陈林用尽了全力,纵使那手臂已经风化的像石头一样坚硬却还是碎成了两半。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头,你能不能动动,你死了吧”陈林摇晃着何老头的身体。
“呼死你个占孩,没看我救助伤员吗”那个兽医的身后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具体说他是一个人,是因为看到他的身体上层层的绷带绑出了个人的形状。
“这伤得也太厉害了,还有别的人受伤吗”,周围的士兵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噫!除了长期营养不良的饥黄外,所有人都很健康,连一点划痕都没有。那么,那个人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是谁?他……又是在哪里受的伤?
“老何头,你过来”陈林一手扶着锹,一手,一手作势要拉他们的老人家起来。
然而那老头还是动也不动,双手交叉摁住伤者的伤口上。
“你彪吧,他都伤成那样了,你又何必给人家平添痛苦呢”他一把推开何老头,自顾的拨弄着那副人体。
“就是啊,老何,人都已经这样了,你就当积德,饶了人家吧,况且…”周围的人都附和起来。
“该不是你把墙里面的东西当成人给做成木姨奶了吧”
“我还木太奶呢,是木乃伊”
“哈哈哈”,刚刚紧张,压抑的气氛似乎轻松了一些。
听到这里,那个可怜的老人退到一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头看着鞋尖。
对于何老头,那些个年轻人是敬的,是爱的,但是在那些在世间游荡、挣扎、无望的人们的口中却被扭曲成最尖酸刻薄的话语,字字扎进他的心里,落得如此狼狈,那老人的愚钝、笨拙似乎是这些年轻人展露笑颜的唯一途径。笑过,闹过后,他们又恢复了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日子。
那些年轻人会说“老头,你怎么还不死呢”
会说“兽医,我这条腿算是毁你手上了”
会说“老东西,再慢点走,我们就能甩掉你了”
也会说“老人家上什么战场,回棚里呆着去。”
还会说“老头我搞了些油,你替我保管?”
又会说“那么往前干什么,走中间,又靠后了,真是麻烦”说着抢下老人的背囊,以及背着。
就这样,哪怕那群年轻人有的不在了,有的又来了,不管换了多少人,那个老人还是没有被甩掉。
陈林屏蔽了周围的环境,低着头摆弄着那个身体,那具尸体已经僵硬了,显然刚刚老头只是在做无用功。
他在那具尸体上摸索着,那具尸体的虎口处是厚厚的茧子,看得出来,是经常使用冷兵器所致。拨开层层的绷带,满满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那人的衣服被撕成了一条条的布块,身上布满荆棘状的伤口,但这些都只是皮外伤,真正的致命伤在哪,陈林把那具尸体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
正当陈林愁眉不展的时候,那具尸体的头转到了陈林那一边,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嘴微张,像呼喊,又像倾诉。
陈林瞪大双眼,也盯着那具尸体许久,就这样,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就这样相互凝视着,好久,好久。稀稀拉拉的雨又下了起来。
蹭的一下,陈林站了起来,抓起了一旁的老兽医往巷口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兽医任由陈林拉着,斜着眼看着他。
“团部!”
“并蓝我,我一定要搁这儿”兽医急了,蹦出了一口子的河南话
“死老头,给老资爬远点,在这里净添乱”一个四川兵吼道。
“不行嘞,我得搁这儿”听一个老人这样苦苦哀求任何人都会心软,但是他们不会,那群人只会骂得更难听。
“快滚吧,古人说了,老头和乌鸦都晦气”
不由分说的,老兽医被陈林拉上了车,所有的兵都在巷子口聚集了,透过后玻璃窗那群年轻人在笑骂,在推搡,然后车越行越远,窗外的人越来越小,然后他们不再笑骂,不再推搡,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送他们的军医和……父亲离开,然后,是一个拐角,那群顽劣的孩子和那恐怖的巷子都被甩在身后,越来越远……此刻一别,却再也无法相见,三年了,他们终于甩掉了他。
在车上,老头默默地抹着眼泪,是因为手掌的茧子太厚了,所以只能用较为细腻的手背一点点擦着眼泪。
陈林在他身侧本想拍拍他的肩膀,转手又放了下来,转用刻薄的语气:“老头,到了团部可别哭哭啼啼的,给弟兄们丢人”说完呆呆的望着远方。
很快,到了团部,陈林把老人安排好了,转身就要走时,撞见了那个老人在门槛上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他转过身从怀兜里掏出几块大洋,说:“我晚上回来想吃猪肉炖粉条”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外走去。
城外河东河畔
不知不觉已经到黄昏了,天气放晴,太阳冲破乌云,散出金黄色的光,水面上波光粼粼,随着太阳的出现和隐去明明暗暗,簌簌的风吹起,沙沙,沙沙,水面上出现了一艘游船,陈林二话不说,脱下衣服,一个猛子扎下去,向那条船游去。这水凉的刺骨,对陈林来说却如履平地。
没费多少力,陈林就接近了那艘船,陈林猛的一抬头换气,发现一只手从船上递了过来,他扬起头,又看见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那个面瘫瘸子竟然笑了,他笑着说:“欢迎加入,我是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