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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华山论剑记

他们把我弄到华山用了两样东西,只有两样:谎言和毒药。事后我才知道,连后一样也是假的,他们不过在我喝的酒里掺了少许巴豆水,这样就造成了我上吐下泻——中毒的假相,以至于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开始相信我就要不久于人世了。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顺顺当当地把我带上华山,可笑的是这之前他们并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去华山。一路上他们就用这两样东西来对付我。

我开始想念我那些可怜的学生了,再有几天就是升学考试的时间,天气开始转凉,没了我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那几个老留级生倒没什么,可有几个孩子,人长得乖巧又老实,可以说还是少不更事,离开我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去应付县里那些又老又丑又刁钻的考官。进入河南境内时,我已经无法下地走路,因为脱水,我变得虚弱不堪,晚上只能躺在客栈那张又窄又脏的床上,连伸手挠一下脖子后那块牛皮癣的气力都没有。这还是其次的,我的一双手,还有裸露在外的那双脚已经泛出青色,像死人一样灌满了脓浆。一只硕大的绿头苍蝇乘机不停地在我的鼻尖上起落,吹气吹不到,赶又赶不走,次数一多不能不让我觉得心灰意冷,我几乎要哭了,这很像我的一生一样,我的一生实际上都在驱赶一只看不见的苍蝇,徒劳无益又身不由己。天刚亮,我又被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吵了起来,他们把我放在一副担架上,由四个脚夫轮流抬着上路,这差不多就是我一个多月来的生活,我由着他们,闭上眼,眼不见为净。颠簸中我只知道我们正一路往西,往太阳前进的地方走着。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几乎每过一两天路人的口音就会发生变化。西边让我想起长安、大唐盛世、李白、杜甫,当然还有华山。一想到华山我就兴奋起来,陈抟老祖、华山圣母——我写了这么多的神仙,但这时候我想起他们却是因为我朝不保夕的性命,我想即使这帮神仙来齐了恐怕也再难以让我康复了,我就要死了,很不体面地死在异乡。我不明白的是我不过是一个偶尔写点短篇小说捞外快的教书匠,他们为什么要用这么狠毒的手段来对付我?

留仙笔记之35:

事实证明我的预见力。等我一觉醒来时,睁开眼睛,我发觉自己真的已经身在华山了,从前我做过这么多关于华山的梦,我的梦想却是这么一不小心实现的。

经过几天休息,我的身体正在迅速的康复之中,尤其当我得知自己没有身染剧毒,恢复的速度更快。但我心里一直在想那个疑窦——是谁在欺骗我?可能是这个缘故,我并没有沉浸在轻松的心境中,即便华山雄奇的风光也不能让我失去警觉。到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来找我,那些凶狠的人已经不见了,我周围的人都和颜悦色,谦卑有礼,令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名来华山游玩的观光客。但我知道他们会来的,因为即使我再不小心,也能察觉有人像钉子一样跟在我身后,我甚至能察觉到射到我脖颈上那束冷酷的目光。

那天晚上,主角终于登场了,首先来拜访我的是华山剑派的掌门人袁玄机先生。袁掌门进门就赔着笑脸,一连几个对不住,说什么事起仓促,不得不用此下策请先生赴秦。然后他从袖中拿出两封银子,在我疑惑的目光中把它们放在了我面前的桌案上。我对他怒目而视,又学徐庶入曹营一言不发。袁掌门开始谈我的那些小说,他说心仪已久,现在我的小说已经名满天下,即使在陕中也颇有知音,他本人最喜欢的便是《崂山道士》,文情并茂,最重要的是当为则为,不可为则不为,不像某些人——末了他又要我替他们华山派编写一本《华山论剑记》,并且荣幸地告诉我,我已经被聘为他们此次华山论剑会的主笔了。我送了他一句话,我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袁掌门倒有些涵养,听了也不生气,依旧笑脸盈盈的。接下来我又接待了那天晚上的第二个来访者许一平先生,据说他也是华山派一位实权人物,有良田千顷,富甲一方。许先生快人快语,只可惜有些语无伦次,他也用小说作为开头,说些仰慕的话,谈到他最喜欢的《肉蒲团》时,他说香艳得紧,收在枕下是每晚必读的。我告诉他《肉蒲团》不是我写的。许先生顿时有些尴尬,转而说起《华山论剑记》,希望届时能站在他们一边。我告诉他,本人才疏学浅,恐难从命。许先生立即勃然现出了本相,他怒目圆睁,说难道你强得过老夫手里这三尺青锋吗?他拔出剑来,剑芒在我眼前颤成一束寒光,当时真把我吓了一跳,但我还是淡淡地答复了他,我说,士可杀不可辱!

袁掌门将两封银子放到我面前那张檀木桌上时,我就感觉事情开始朝着荒谬的方向发展,有些不对路了。什么叫事起仓促,难道我是个一成不变、拘泥形式的人吗?我蒲留仙是这种人吗?那个月夜我站在华山的巅峰,对着那一轮圆月纵声大笑,声震十里,整个山谷里都回荡着我的笑声。我觉得自己受到了嘲弄,但事情仅仅开了个头,接下来在许先生的一次家宴上,他更给我介绍了一位他蓄养的歌伎,他让这位席间唱了《水调歌头》的歌伎到我面前盈盈拜倒。我吃惊的是这名歌伎的名字竟然也叫做小倩,一瞬间我就回想起很久以前发生的一些事情,等我把她搀扶起来,我发觉这位姑娘恍然也有几分小倩的姿容。许先生说,我这个孩子年方二八,蒲先生看得入眼,就把她带上山吧!我连忙摆手,可我那晚上霉菜扣肉吃得太多,口干得厉害,说不出话来。许先生说,蒲先生就不必客气了,实不相瞒,这孩子也是先生的崇拜者。是吗?这又让我大吃一惊。许先生说不信,您问她原先的名字。小倩姑娘声音清越,就像她唱歌一样美,她朱唇轻启,慢慢地说,奴婢原来唤作小燕的,因为对先生的《倩女幽魂》喜欢至极,故改成这个名字。小倩姑娘说完又埋下头去,我只能看见她如弯勾的睫毛在两道柳叶般的眉毛下扑闪地眨着。这个变故让我听得合不拢嘴。许先生说,得佳人如此,先生不该再多喝几杯吗?于是我又手忙脚乱地被他灌了一通水酒,连推挡的机会都没有。小倩被人连夜用一顶青呢花轿抬上山,送到华山宾馆我住的1001号房间。那一夜我被这个小倩折腾得够戗——她整晚上都在追问我关于聂小倩的细节,所有故事她都想知道,她说她现在有这个权利。有没有这个人物啦,原型是谁啦,长得漂不漂亮——她把聂小倩的问题差不多问干净了,又按照这个标准开始打扮自己。我想这也情有可原的,谁没有自己的偶像,我不是也幻想过像我的老乡孔夫子那样去周游列国?当时我一直坐在烛台边,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我已经听到山洼里的鸡鸣——起初只是一声,而后才连绵一片,那是一种极度的寂静,我甚至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又在村口荷塘边的麦垛里睡着了?小倩还在兴致勃勃地换着衣裳,过了一会儿,她就换一套衣服出来问我,像不像?她出来时我眼前就是一花,我说差不多了。不是差不多,我是问你像不像?这个小倩看上去就像一只大花蝴蝶。

又来了一个大人物。

鹅塘令狐晋飞先生风尘仆仆地到了华山,没想到他第一个见的人竟会是我,为此他甚至不及到会务组报到。令狐先生是许先生远从山西请来的贵客(一说请字我就想起那副担架,令狐先生莫不是也是担架抬来的),他一进门就说,先生不是一直在王大人的智囊团工作吗,怎么也会来管这些江湖上的闲事呢?我苦笑了一下,我告诉他我也是被请——来的,现在我是无事一身轻。从令狐先生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并不理解这“请”字的含义。令狐先生问我可知这次上华山的目的?我指着桌案上摆放的一摞稿纸,此时上面还仅有一个《华山论剑记》的标题。我说也好,比起我开馆授徒,又有另一番轻闲自在。令狐先生摇起头来,他指着那沓空稿纸笑着说,先生此言差矣,先生来了这几日,就没有瞧出这其中的关节?我不清楚他的用意,只好先含混地应了声。令狐先生却着急了,他说倘真如此,先生恐怕今生都难再下华山半步了!

他的话吓了我一跳,我说,为什么?我不过一个穷教书的,偶尔写点小说,混混稿费,谁会这么跟我过不去?令狐先生摆摆手,他说你先别急,这时令狐先生从衣袖里拿出一部发黄的书稿,原来是部华山派历代传人的谱系,这东西我这儿也有,只是我尚未想过要从中找到什么,究竟令狐先生会告诉我什么呢?我的视线落到令狐先生慢慢展开的书页上:华山派历代传人谱系表。

令狐先生的谱系表与我手里的材料唯一的差别仅仅在于他的那一支,令狐先生对此一笑而已,他说这并不重要。令狐先生是当年名震中原武林的大剑侠令狐冲的后人,准确地说是令狐大侠的第十五代嫡孙,他说先生这几天为了这本《华山论剑记》,肯定读了不少典籍?我点了点头,这是事实,这几天为了熟知华山派的过往今来,我一直都在查看《金庸草堂笔记之笑傲江湖篇》。令狐先生又说,你可知先祖令狐冲公被他的师父岳不群逐出师门真的是为了那本不知所终的《紫霞秘籍》?我想了想,小心地说,难道是——剑宗?对,令狐先生肯定地说,药王庙一役岳不群就有这个预感了,当时先祖虽身负重伤,却用独孤九剑破箭式一连刺瞎了十五位魔教高手,出手之迅疾绝非气剑弟子可为,可岳不群又不能肯定,所以只好把我的祖上作为异己分子从他的弟子队伍里铲除出去,进行清党,把危险消弭于无形!令狐先生说到这儿,做了一个巨大的手势,接着他压低喉咙说,袁是气宗,许是剑宗,此次论剑就是二度的气剑之争,你现在明白了吗——况且这气、剑一向只是表皮,内里不过在争权力,你是亲气呢,还是亲剑呢?我的脑子一下子就乱了,我想说我哪一边都不靠,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允许的,一想起笔记上记录的华山派当年气剑之争几招灭门的惨状,我就觉得手掌心一阵发凉,接着额头上的汗都沁了出来。令狐先生却不依不饶,他说,等这本书一出,先生的声望也就到了极致,但那时您知道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又太多了——就在这时候我听到房门吱的一响,小倩从外面走了进来,这不大的响动竟会把我们俩都吓了一跳。我想起小倩曾告诉我今天是什么神仙的法会,她一早便去全真观进香去了。小倩看到令狐先生时一愣,她打了个招呼,来客了。接着笑着对我说,今天人真多,我们几个姐妹都挤散了,我先跑回来,还不知她们怎么骂我呢,剑臣,帮我放盆洗澡水吧,等会儿我要洗个澡。说这话时小倩已经进了里屋,然后她随手把门关上了。令狐先生跟着松了口气,这时候他的身子朝我这边倾了过来,头几乎附在我的耳朵上,他的气息冲得我的耳膜如同钻入了一只蚂蚁。令狐先生说,你以为许二送你一个美人,真是欣赏先生的才艺?我受不了这个语调,这种暗示等于说——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傻瓜!我几乎发起火儿来,干什么,我只是一个读书人,教教学生,偶尔写写小说,我并没想卷进这乱七八糟的是非中来,我不管他袁玄机是谁,许一平是谁,还有这个令狐冲的后辈,让他们通通见鬼去吧——怒火把我的脸涨得通红,但我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因为我很快就发觉令狐先生说的句句都是真话——这几日的书稿、日记都被人翻看过,我上哪儿都会有人盯梢,难道这个小倩真是个燕子?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一下子我的额头上就像布满了蚂蚁,大滴的汗粒从我的脸颊上滑落下来,我几乎坐不下去了。这时候我听到小倩在里屋喊,剑臣,我的水放满了吗?我不可自抑地打了个冷战。

留仙笔记之41:

令狐晋飞先生的拜访让我十分惊讶,据说他是大剑侠令狐冲的后人,现居山西鹅塘,在当地也算得上一位家喻户晓的名士。他来造访是慕我的名声——据令狐先生说我的小说集在鹅塘也很畅销,他此次是来向我约稿的,以便借此声势再上个台阶。

既然令狐先生为文学而来,我们的话题少不了就当前的文艺现状进行一番讨论,又因为此刻我们身处秦地,我们也免不了追溯往昔,让思绪在大唐盛世的气象上徘徊不已。照令狐晋飞先生的意思,中原浩瀚、博大的文化自唐都东迁始,气焰就渐渐地黯淡下来,迄今千年有余,再无大才应世。李杜苏黄,名垂千古,另一层含义莫不是后人难以与之比肩?文如此,武亦如此,想其令祖令狐冲公,得独孤大师真传于先,灭魔教教主东方不败于后,眼界之卓绝,才识之干练,几达登峰造极之境,可他的绝学独孤九剑传至今日仅破剑式一式而已,而降龙十八掌、北溟神功更是仅只传闻。无鸿儒,无大师,亦无大盗,难道就是今天的命运?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了呢,难道仅仅是京师东迁所致?此言我深以为然,我自己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编些鬼话骗骗柴米油盐,子不语,非不能语,可为什么尽着落在小处?而人们偏偏为之打动,叫好不迭,而那些廉价的叫好更让我怀疑不已。令狐公的话让我思之良久,黯然神伤。那一天我们登高眺望,长安方向一片烟云笼罩,我们久久地默立着。

(此页最终散逸)

华山论剑会纪要

时间:康熙壬戌仲秋既望

地点:华山宾馆礼堂

参加人员:华山派弟子共285人。在主席台就座的有少林寺无闻大师、武当派玄冥大师,及崆峒派、仙霞派、天地会等门派的代表,华山派气宗代表、掌门人袁玄机,剑宗代表许一平、令狐晋飞等。

主持人:袁玄机

书记:蒲松龄

辰时,大会在雄壮的华山派会歌《爱我华山》中拉开了帷幕。主持人华山派掌门人袁玄机先生宣布大会开幕。首先由许一平先生致开幕词,许一平先生说:

众所周知,在华山历史上曾经有过两次重要的论剑会,武林前辈王重阳、洪七公、郭靖、杨过等人在此为了武林至尊地位有过精彩的表演,至今为后人所称道。我们这一次论剑会争的不是天下第一,而是为真理——华山派气宗、剑宗谁为核心?这一历史遗留下来悬而未决的疑问做出一个公正、明智的判决,这是一个将决定华山派生死存亡的大问题,相信会议结束的那一天会有一个让我们都满意的答案。我们的前途是光明的,责任又是重大的,朋友们,让我们携起手来去创造一个更美更好的明天吧!(掌声——蒲注,下同)

接着少林寺无闻大师代表各方来宾发言:我们武林人士希望看到一个完全公正,乃至健康的华山派的新生,故此我呼吁要坚决抵制防腐剂!(防腐剂疑为兴奋剂之论,但会场上的标语写的也是防腐剂。)

会议在稍事休息后进入自由辩论阶段:

牛德章(气宗理论家,德字辈弟子,外号天不知——因其暗器藏于脚底):我认为气、剑两宗之争虽来源已久,但其邪正却不言而喻,所谓气正则理正,理正则身正,试问剑宗兄弟你们气都不调,何来身正?(气宗一方鼓掌)

张玄吉(剑宗理论家,玄字辈弟子,外号青风剑——因其剑快常挟青光):牛兄弟说的气功也是有的,古往今来的大侠中,气功造诣登峰造极者,摘花飞叶也可伤人于无形,但那是传说,至少我们都没有见到。华山派既然以剑法见长,不以剑法为重,不是避实就虚是什么——

袁德林(气宗德字辈弟子,传此人为袁承志的侄孙,待考):张玄平,你每天不是都在打坐吗,那你是在干什么?

张玄平:我在练剑,心剑而已!(剑宗一方哄堂大笑,袁德林红脸退下)

辩论会到下午时渐渐开始有了火药味,气宗牛德章与剑宗许德贤用茶杯对掷,一茶杯越少林寺无闻大师头顶飞过,幸大师闪避及时未伤及头皮,但还是被茶水淋了一身,无闻大师拂袖而去。

此时令狐晋飞先生走到台中。(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令狐先生会站了出来,我也没想到,更出人意外的是令狐先生的态度,令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令狐晋飞(剑宗高手,华山派著名人物令狐冲之嫡孙):各位,请容我说两句,我是许先生请上山的客人,但我非剑宗,也不是气宗,说起来我只能算作鹅塘的一个山野村夫,不过与华山派有些渊源罢了,化干戈为玉帛虽然是美事,但我自忖这也不是老朽一己之力能够办到的,我只是请大家能否冷静一下,想想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虽然前人未能在这个问题上达成妥协,但时代在进步,未必我们就不能够——

牛德章:先生不妨谈谈您的高见吧。

令狐晋飞:高见则未必,当年我祖令狐冲公内力、剑法皆臻于化境,可见气、剑各说互为表里,殊途同归的。此外,风清扬风太前辈也是如此。可否华山派气、剑二宗就此分为两派,各自为政,互不干涉——

袁德林:这是搞分裂!是阴谋!

此时华山派二宗尽皆哗然,气宗更有人喊,令狐冲算什么,他是个叛徒!他练吸星大法,谈何气正!就是死我们也不妥协!

牛德章:令狐先生的高见可真高啊,哈哈,你听听,你是否想看到华山派四分五裂,为人宰割而后快?令狐冲,哼、哼,先生的身份是否确凿还是其次,就凭先生这番议论便难辞其咎!

令狐晋飞:哈、哈,哈,我的身份,自然不敢劳动大驾,只是——我看来是有些自不量力了,妄想化解一场武林劫难,看来,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但大家想一想,难道分派就没有一点好处?这对武林,乃至对天下苍生莫不是极大的善事——

令狐先生神色黯然地回到座上。这之后就气、剑的辩论仍在继续,攻讦也在继续,又发生了飞掷茶杯的事件。

留仙笔记之49:

白天的辩论会上令狐先生做了发言,但引起华山派气、剑二宗的联合反对。

晚上,令狐先生来到我的住处,原来他是来向我辞行的。令狐先生说,再留下去恐无益处,我还不如归去吧。令狐先生说着笑了,他很仔细看着我,蒲公也以为老朽居心不良?我跟着他笑了一下,我说,令狐先生又何为这些闲言费神呢,从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说完我又觉得这些话有些语焉不详,不足以安慰老人的,于是我接着说,这山上但凡有点心思在为华山派考虑,也非先生莫属!令狐先生却凄然一笑,他说我是在想华山派这几百年的基业啊,毁于我等之手,自不心甘——令狐这个姓氏又算得了什么呢?令狐先生似乎自言自语,过了好一阵才恍然醒悟过来,接着他又附在我耳边悄悄地说,蒲公也要早做打算了,早早脱身方为上策——这些人都是狼子野心,算起来也该就在这几日就有分晓了。

我想起那次令狐先生在我耳边耳语时我几乎振衣而怒,不由得心里一酸,想安慰他几句也不知从何说起。令狐先生就这么走了,我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外,望着先生衣裾飘飘,在山路上孑然而行,我的心里也是空荡荡的,这时候半空中飘起了细雨,就像陡起的一层雾气,先生的背影也渐渐变得模糊了。

我想不到的是这一面竟会是我与先生的永诀。第二天即传来噩耗,令狐晋飞先生竟然在下山途中中了歹人的黑箭而堕落深谷。辩论会的气氛也陡然变得紧张起来,早晨会场上已经到处贴满了大字报,还我令狐先生!缉拿凶手!那些在墙面上直接书写的字迹,愤怒的墨汁像淋漓的血水一样在墙面上流淌着。华山派气、剑二宗都相互指责对方是此次谋杀的主谋,气宗说剑宗搞诬陷,剑宗说气宗想致剑宗于死地,是可忍孰不可忍!究竟谁下的毒手呢?令狐先生的遇难,反招来华山上一片紧张、躁乱,也许这些都不重要了,毕竟令狐先生去了,也把华山派最后一点理智和希望带走了。已经没有人注意我,整个喧嚣的会场上也只有我坐在那儿略微有些伤感地看着面前满地的纸屑,对周围的躁动充耳不闻,那时候我仿佛也成为这些纸屑的一部分。

我不敢留下什么文字,只是做了一篇《独孤九剑祭》在我和令狐先生往日纵论天下大事的华山顶峰焚化了。我还能做什么呢,长歌当哭吧,那些焚化的稿纸就像一群翩翩的黑蝴蝶被华山绝顶的狂风席卷而去,而后我把一坛酒洒在华山的土地上。

有一段文字至今我还记忆犹新,我是这么写的:令狐公晋飞先生以天下事为己任,奔走其间,振臂呼吁,欲化予戈为玉帛,弥隐患于无形,然其心志又何人能解?更兼世事险恶,豺狼当道,先生终遭奸人暗算,殁命于华山古道。俱往矣,绝学已随高人去,唯遗足音慰后人。老朽不才,感于晋飞先生高义,愿倾全力以成先生之托付,使千秋后世,明晰事实真相,以报先生知遇之恩,如此先生泉下有知,也足以告慰!

有一段时间我的情绪变得极端萎靡,过量的酒精也让我开始产生幻觉,我老是看到令狐先生在我面前走来走去,飘忽不定。我变成了一只蚂蚁,一只公蚂蚁,金小燕变成了一只母蚂蚁,我们老是在一个偌大的空间里爬来爬去,无边无际。令狐先生一直想靠近我的耳朵,似乎还有什么没有来得及说的秘密要告诉我,但他却找不到我的耳朵了。白天我一直忙于辩论会的记录,晚上还要构思《华山论剑记》的框架构成,斟字酌句,煞费心力,此外,金小燕也不断地用她的事情来骚扰我。好在那一天正主也终于出场了,华山派顶级人物袁玄机与许一平先生各自代表气、剑二宗登场亮相。果然他们的出场又是另一番气象,两人起先就撇开斯文,隔着桌子叫骂,拍桌子砸板凳,什么市井俚语都用上了,骂得不过瘾,他们最终又冲到场中搂抱在一起痛殴,在大厅的地板上四处打滚,临了两人又用上了牙齿,结果咬在了一处,不知袁咬下了许的上嘴唇,还是许咬掉了袁的半边耳朵,我的记录就是这么写的:袁玄机将许一平的嘴唇咬掉了,许一平将袁玄机的耳朵咬落了。当然至于在《华山论剑记》中怎么处理还要看最后的结果而定。华山派两宗弟子也由围观渐成群殴,如不是武当玄冥大师在场劝开,那么气功与剑法当场火并也势成必然。鉴于此,大会在玄冥大师的建议下休会一天。

留仙笔记之55:

小燕又恢复了她的本名——金小燕,因为她很想让我替她写一篇故事,放在我的小说集里,这几天她都在催促我。我问她从前的一些事情,这丫头就望着天花板开始瞎编,说某年某月她还在老家米脂时,看见一个过路赶考的秀才——我笑起来,我说小燕,这要不得,文章一假反倒不如没有,你要以后别人都说我因为我们这层关系才给你写小说吗?金小燕一听却生了气,她说,你在田间地头请那些老农喝茶时,那些人不编故事骗你的茶喝?有理,但那些人并不逼我把他们写进小说啊!就逼!就逼!我就逼!小燕发起脾气来。她对付我的手段就是用她的身体来诱惑我或者拒绝我。我笑了,我拿她这般小儿女情态无丝毫办法,所以我在纸上写道:金小燕,秦中米脂人,年方二八——金小燕笑了,转怒为喜,身子伏在我的背上,用她胸口那两团嫩肉细细地摩挲着我的后背。写啊,写啊,你——她看着我说。我问她,你想做个女鬼呢,还是做个狐狸精?金小燕想了想,她的脸兴奋得都有些红了,在这两样中选择其一是有些为难。然后她说,女鬼太吓人了,还是狐狸精吧。我在稿纸上开始写起来,金小燕看我很听她的话,就安慰我要去替我沏壶好茶来,还说要给我放洗澡水。等她离开后,我却开始摇头,我想就在几天前她还是小倩,其实变不变的她骨子里还不都是在做她的金小燕?

我在稿纸上写的是:

金小燕说她想变成一只狐狸!

金小燕是狐狸变成的!大家一定要注意!

有一天我问金小燕,愿不愿意随我回山东老家?听到这句话金小燕明显地一愣,她说怎么走啊,路都让人给堵死了。是嘛,我也一怔。小燕忙说,我是说你现在忙得很,怎么走得开?小燕啊,小燕,到这时候你还瞒着我,你就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每天都悄悄地将我的手稿送去给别人审查,这么久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可能会察觉到?我们相聚已有百日,这么多的时间你就一点都不动心?可能那时候我心里对这个最初以小倩面目出现的歌伎还心存一丝幻想,我说,我们老家虽也不怎么富裕,可我开馆授课,加上我的稿费应该能过上比较舒心的日子了。小燕好像犹豫起来,她皱着眉头说,怎么走嘛,现在别人才不会放你走。我说我知道一条华山通道。华山通道?好像这个华山通道把她吓了一跳,我嘘了一声,四下看看,同时放低声音,让金小燕不要像看到房子失火那样大喊大叫。可以吗?可以的话,我们明天就走,这两天可能就可以论出个胜负了,再不走我怕再难得脱身。金小燕想了想,最后她同意了。

那天晚上我们甚至做了爱,入睡后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猫叫,细细的,似乎在闹春,离我们的房门也越来越近。我正想同小燕说,却看到她慢慢地爬了起来,小燕穿衣服的时候还轻轻地推了我一下。我没有动,忽然之间我就猜到了这猫叫的缘由,我有些伤心。小燕摸着黑朝门外走,黑暗中她甚至不小心碰倒了一张凳子,我听到小燕骂了一声,她就这么肯定我已经睡得人事不省?等她合上门时,我也跟着爬起来,穿上衣服后,我来到窗口,借着外面熹微的天光,我看到了站在房门外的许一平先生。许一平先生的耳朵上还裹着纱布,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嘴唇,但从他的声音来看,他的嘴唇应该没事。许先生和金小燕一直在低声说话,但突然间许先生就尖叫起来,华山通道!许先生和金小燕头一次听到时一样,语调也突然间拔高了,接着他又压低喉咙说,你一定要——要什么,后面的我就听不到了,后面的差不多都是许先生和金小燕的耳语,我看到许先生捂着嘴在金小燕的耳边说话,金小燕不时地点着头。

过了一会儿,金小燕悄悄地走了回来,拴上门后她像一只狐狸一样朝前伸腿走着,她经过书案时才发觉有人,于是金小燕压着嗓子喊了一声,谁,是谁?我咳了一下,同时把桌上那盏油灯点燃了,光亮立即弥漫了整个房间,照着小燕和我。你怎么了,还不睡——金小燕看上去还有些心虚。我说,你别怕,我这就告诉你华山通道在哪里——我开始研墨,接着我就拿起笔来,我铺开一张纸,在上面写道:华山通道。我的字写得不错,曾经拿过国际青年书法比赛金奖,当然这不是个讲究书法的时候。我放下笔对金小燕说,你看,华山通道就在这儿,你和我一起走吗?

这是我最后一次问她了,我说过我到这个时候还对金小燕抱有幻想,但她却笑了,就像别人告诉她在大白天遇到了鬼一样,她笑得既痛快又觉悟,仿佛从前她一直在受骗,直到现在才洞悉了真相。金小燕的笑声里还有一种让我难受的讥讽,我受不了。我并不开玩笑,我知道这时候我们的缘分已经完了,一切都已经结束。我只是拿起那本刚刚完稿的《华山论剑记》,除此之外,我再也没有别的留恋了。我从华山通道里跳了进去。迅疾的狂风立即从我的裤管里灌进来,有点冷,却让我觉得清醒,我没有回过头,但就在那一刹那我又听到金小燕凄厉的叫声,她在发疯似的喊,喊得自己披头散发的:蒲松龄跑了,蒲松龄从华山通道跑了!

但这些很快就过去了。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我一直都是在一种近乎逃亡的奔袭中度过的,但之后我就知道自己安全了。这么说吧,我把那本《华山论剑记》分成了两种不同的版本发行面世,一种是袁玄机咬掉了许一平的上嘴唇,另一种是许一平咬掉了袁玄机的耳朵,但我立即告诉读者哪一种结果都不要深信,因为这都可能是一种文字游戏。华山派二宗都有人来追杀我,但他们却不得不中途去处理那些对自己不利的书籍,以后他们就是再想找我也有心无力了。后来袁玄机和许一平为了辟谣,还不得不同时在一个公开场合出现,用他们的话,我们本是同根,又怎么会自相残杀呢?他们拉着手,一起对着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们笑着,两个人都使劲露出牙龈,看上去倒像是一幅牙医广告。

我回到了我的山东老家,我仍旧过着那种平静甚至是平淡的乡村教师生活,白天上上课,晚上由学生陪着我促膝谈心。只有大雪天,人迹杳无,我才会在读过一段深奥的文字后,把目光投到窗外那一望无垠的原野,这时候我会想起那个给我唱过小曲的歌伎。我凝神谛听,仿佛还能听到她绝望而遥远的呼喊,就像从一眼枯井里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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