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2000年,这本书稿就已经在当时的出版计划中了,记得还是一个文艺基金项目,只因为没有稿费,于是我硬生生从别人的办公桌上把稿子要了回来。那时候就是这么决绝,自我感觉良好,不计较后果。
显然这是个错误,而最让我难堪的是此后十来年,这部小说集都不再有人问津,到后来我甚至担心它还有没有资格诞生——因为名家名作丛书征稿,它们才侥幸从故纸堆里脱颖而出。这时我才惊讶地发现,当时的稿子没有电子版,于是按要求到处找人,扫描、校对、编辑……也好,这个繁琐而丰富的过程,也刚好给我了个机会,于是索性把这批旧作重新过目,就当看另一个人,一个陌生人的作品。
现在,我就来说说读后感,把它们堆积起来阅读对我来说也是第一次。我想说的是,它们还是带给我足够的惊讶,这种意外除了时间造成的疏离,还源于那个年纪一些不可重验的想法,它们或诡异或曼妙,像清晨河面氤氲的雾气,组成了我创作欲最旺盛时期小说的意趣,但它们究竟从何而来,在我这里已经无迹可寻,我只能解释,它们类似于青春,但又像青春一去不返。于是我也被它们残忍地分成了两个部分,至少那个时候的我更像个真正的小说家,而之后其实已经是名写手,某种意义上,小说里那些产生绚烂的动力已经成为秘密。
关于上个世纪贵阳小说圈的状况,戴冰的序言中已经有所涉及。戴冰作序可以说是意外,本来想出本裸书——既无序言也无后记,想说的话全在小说里——当时想的是如果这本书真的需要有个序言的话,戴冰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没想到,他竟然很负责任地答应下来,且据说写得很认真。
可惜的是他说的事我大多没能记住,而且他说的是我们刚开始在一起,一群文青并肩在各家串访的情形,那真是文学好时候。有人说上世纪八十年才是文学好时候,我以为误会,大河中流固然壮观,但却是潮流回旋处,方能回黄转清的。反正当时还有相当数量的人热爱创作,并在创作之余在一个几近封闭的小城市里联络、奔走——我很怀念那个不知疲倦,四处串访的年代,有时候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否在家,只凭着一脑门愿望,便闯上门去。相对后来的资讯的“透明”,那个年代显得局限、盲目,有时也迫人内省,是不是这个缘故我们才对自己了解得更多?
有个细节值得一提,有一次我和戴冰彻夜长谈,拂晓之际,也是意兴阑珊之时,我们忽然担心起即将到来的名声,一起深愿它不要来太猛,以致名不符实,所以都希望“名声”比实际的小一点——时过境迁,我不太注意这其中是否矫情,而是看重那种发自内心的最初的惶恐,因为不失可爱,且有了它的人生才是生动且完整的。
另外,我还从这批旧稿中发现了一个隐蔽的词汇,“和好如初”。我发现它使用的概率很高,且都在无意识中,更有意思的,我还懵懂地打算写一部叫《和好如初》的长篇。或许这是所谓的暗合吧,一种忍不住地回溯,回望,以致它一露出原形,就让我有一种被宿命迎头痛击的印象。
最后,照例要感谢一些人,我的父母双亲,没有他们就没有我,包括这本书。感谢那些曾经一起写小说的朋友,感谢生活里所有爱过我、恨过我的人——我不知这是否将所有有缘的朋友都装进去,但的确他们和我父母一样不断地成全我,造就我,因此万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