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本就诡异气息十足的林间又降下了一股潮气,李捷和几个同伴先坐在神龛前胡吃海塞了一顿,又手脚麻利的将剩下的贡品收拢进了口袋里。
说来也怪,这神龛已经无人问津多年,附近也没发现什么山野民居,这些祭品着实来的蹊跷,但李捷这伙人已经饿昏了头脑,哪里还去考虑这些。
祭品收拾的差不多了,李捷叫马强和刘洋放哨警戒,他则开始四处打量起这座神龛的风水来,年幼时受到祖父和外祖爷爷那本遗书的影响,使得他对简单的风水格局多少有些耳濡目染。
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小时候没事儿就喜欢坐在祖父膝上听他讲摸坑狩墓这些故事的李捷,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居然会亲身经历一番。
根据当年第二十三代狩墓师周瞎子划定,“风水宝地”的标准是四象必备。所谓四象,既“玄垂首,朱雀舞,青龙绕,和白虎伏”。
解释起来很简单,意思就是墓地正北龙脉一定要绵延不绝,正南山势远近呼应,东方山脉如雀欣歌喜舞,西方玄武威严垂首,护山更要左拱起伏右拱顺柔,正中宝位明堂地势宽敞,加之流水瀑布环抱,这种格局生气不聚,戾气不出,鬼气凝结,寒气孳生,便是风水局中所谓的四绝之地。
书上这么说,李捷也就这么参照,可是围绕神龛前后走上一圈之后,李捷惊讶的发现,眼前这个神龛真是少有的“六缺之地”。
龙脉看似绵延,但到了数里开外的一处山塞上却忽然间冒出一个亭子,左右山势莫名低洼起来,在墓前看去就仿佛青龙没了脖子一般梗在那里,看起来实在难受。
除此之外,正南方本该远近呼应的山势规中有乱,模棱两可,用个不恰当的比喻来讲,如果说瓜子脸是女孩儿美的体现,那这张脸只能算是个倒瓜子。
这还不算什么,东方雀舞如诈尸,西边玄武垂头丧气,左右起伏平顺倒调也都还说得过去,但是本该宽敞的明堂的之中长满了手腕粗的小树,这一不合情理的做法不亚于先祖的头上插满了钢针,不知是当年的风水先生和这位神龛有何冤仇,亦或是当时生意太好无暇深入顾忌全面,以至于这处埋狗都嫌麻烦的“六缺之地”竟然埋上了“活升龛”(逝者对飞升向往的表现,葬者多为权贵子男),看样子还是个朝廷正品大元。
再者,如果说洛神辇安葬了男人会令其家族倒大霉,那这种完全脱离主旋律的安葬方式换来的必是“男盗女娼,家道落魄;后世决绝,殃及先家”的结果。
正因如此,别说是飞升,按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神龛的主人羽化是不太可能了,身上长满白毛等着与后人算账倒还说得过去。
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李捷是有些犹豫了,挑这么个地方下葬,抛却别的弊端不说,单单是尸体的保鲜程度一定是没的说,老而不死是为贼,死而不腐既僵尸,李捷虽然不信这些东西,但心里不免还是泛起了嘀咕。
就在李捷失神的当口,身后刘扬预警的鸟叫声响了起来,李捷忙不迭的赶了过去,只见这货正以一个难度系数奇大的体位蹶在那个坑洞边上,眼巴巴的看着什么。
李捷凑上前去,小声问了句:“大粗刘怎么了?”
“鬼子,你看见了没,下边有光亮,老齐和马强已经下去,让我叫你!”刘扬神秘兮兮的指着坑洞内部,李捷顺着他的指引望去,果然有些飘忽不定的光亮从坑洞地下传来。
李捷趴在地上,将耳朵凑在了地面倾听了一阵,在地下的位置不时传来阵阵人语,或许是因为距离太深,所以听起来有些模糊。
“下边有人,鬼子,我们下去瞅瞅吧,要是老齐和小四川有危险,咱们还能帮衬下!”大粗刘这种人来疯似的性格李捷真是无言以对,他还没来得及应答,刘扬已然头一栽窜了下去。
李捷不是上帝,但是遇到这种事儿心里还是本能的生出了一丝警觉,无奈其他三个同伴溜得太快,为防这些硕果仅存的朋友有很么闪失,李捷也只能硬着头皮的跟了下去。
大粗刘一面爬一面滔滔不绝的小声说着:“鬼子,说不定这下边就有座金山银山什么的,到那时候咱们四个就发了!老子要去内蒙古买块好地,自己开个小农场,再娶了汉语言文学系的林雪娇,生他两三个个娃,然后买上十几头牛和一百只羊,打小就让他们放……”
“瞧你那点儿出息!”李捷佝偻着身子纠结的向前移动,一听这话摇头苦笑,正要调侃一下这个祖孙三代都立志放羊的夯货,却冷不丁的听到了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
“你听!”李捷赶忙打断了刘扬的畅想,并叫他先别往前攀爬,这两个就像是竖起耳朵等猫的耗子一般一动不动的呆在那里,声音越来越近了,很大,没有喜悦,只有哀嚎,确切的说来只有断断续续的四个字:“湿的,粽子!”
刘扬听得一头雾水,回过头好奇宝宝一样的看着李捷,如痴似傻的小声嘀咕着:“这端午节还没到呢,咋就嚷嚷着要粽子?还湿的,那玩意儿还有干的?”
这粽子是啥意思李捷不太明了,但是“湿的”的这两个字之前倒是没少听祖父提到过,那是盗墓所分左斗右术(同朱)流派进墓见尸之后做出的客观评语。
但凡有些念头的老手都会先叫胆大的新人下去看看,瞬间隔空传话问一嘴是湿的还是干的,如果得到的回应是干的,那就说明底下埋得只是干尸,可以正常下墓。
但若是得到的答案恰恰相反,那这些家伙就会毫不犹豫的退出来,埋好坑洞,临走还会用朱砂墨和七星阵封口,学名“封顶”。
至于下去探风的人自然也就不用考虑,即便是真的能爬上来,估计也没啥人性了。
“糟了,老齐和马强在前边!”,李捷暗叫了一声不好,地下的声音越来越聒噪,齐国栋和马强的处境可见一斑,此时若是上头有人的话听到回应已经开始封顶了,回去是来不及了,只能想办法与另外两个同伴汇合。
底下的哀嚎声更甚,李捷悄悄的拉了拉刘扬的后腿,小心翼翼的沉声劝道:“别爬了,停下!”
“啥?”刘扬的耳朵就像是灌了铅一样,他听不清就当李捷也聋,竟然声音奇大的喊了出来。
李捷的脸都快绿了,正要再提醒他一下,却不料身下的土层传来一阵乱动,先是一双爪子破土而入将大粗刘以一个倒栽葱的方式拉了下去,下一刻,李捷也因为土层失衡整个人平铺着坠落到了土层下方的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