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到云南楚雄的那天,部队正准备宿营时,敌人的飞机轮番轰炸起来,把天上地下闹得烟雾腾腾。轰炸之后,飞机又向部队疯狂扫射,子弹嗖嗖地射得遍地都是窟窿眼儿。高玉明用油布把军旗卷起来,帮着战友们躲避敌机的轰炸、扫射。每当飞机俯冲下来,他就把战友按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掩护起来。谁不听他招呼,他会发脾气,好像他是钢身铁骨,不怕轰炸。你想想行军一天,又加上敌机这么折腾,同志们还不给弄苦了,劳累、饥饿一齐向大家袭来,不少人头昏眼花,只觉天地直打转。高玉明心疼战友,把自己舍不得吃的两个红薯,掰成四截分给身边的同志,他自己却两手空空,肚子饿得咕咕叫。
队伍过雪山时吃的苦头最多了,雪山上气候变化无常,一会儿晴一会儿雨,一会儿雪一会儿雹,天冷起来简直能把人冻成冰砣砣。爬雪山前,领导再三告诫大家,要多带些衣服和辣椒、生姜,好发热御寒。可是,那些年轻幼稚的战士们并不把雪山放在眼里,认为雪山有什么可怕的,我们正好看看它的景色呢!结果,一爬雪山就尝到它的厉害了,风雪交加,积雪没膝,许多人都病了。这时候高玉明就把他带的辣椒拿出来分给大家,有的同志不好意思要,他就给人家塞到嘴里。他嘱咐大家说:“要踩着前面同志的脚印,用棍子探着走,不然,掉进雪坑里就爬不起来了!”他还不放心,又说:“行军不能原地久站,也不能就地坐下,如果不注意,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后来,他带的辣椒用完了,得病的同志却一天比一天多,没有辣椒了,他就给大家做宣传,他说:“振作起精神往前走吧,你看看咱们军旗上那一行字,心里就有力量了。咱们是红军战士,说什么也要坚持到底。你再看看路上的标语;‘红军都是英雄汉,再大的困难也向前!’英雄汉哪,怎么会倒下去呢!”
草地快过完了,高玉明也由于劳累、饥寒过度病了。他面色如土,两腮掉肉,双眼深深塌陷。他确实不行了,走起路来都不稳当了。这天,在行军路上,他双手拄着旗杆,半闭着眼,很吃力地喘着气。他把警通班班长刘运坤叫去,说:
“小刘,我怕是坚持不下来了,这军旗交给你保管吧!”
刘运坤接过沉甸甸的旗,觉得肩上落了个很重的担子。这时,高玉明喘得厉害,他让自己稍稍镇静下来,又说:“小刘,雪山草地这鬼地方真冻死人,你穿一件破夹衣是不行的,快把我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一件……”
刘运坤鼻子一酸,忙打断他的话:“老高同志,不要往坏处想,你不是说革命成功以后,我们俩要一起回老家看看吗?”
老高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天,小刘一直搀扶着高玉明走,走得十分艰难。
晚上,在宿营地。小刘特地找了一块比较干燥的地方安置高玉明睡下。睡觉前,老高把军旗要过去,深情地插在自己身边的地上……
小刘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不幸即将发生,他眼里含着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默默地看着老高所说的、所做的一切。
当夜,他一直守在老高身边。
半夜里,高玉明突然大声呻吟起来,接着就是十分吃力地喘气,他紧紧地拉着刘运坤的手说:
“小刘,我是不行了,走不出草地了。你要注意身体,这件衣服算是我给你留下的纪念吧!你年轻,能走出草地,能看到革命成功!将来革命成功了,你替我高兴……”
他额头的汗珠直往下滚落,几次想去擦擦,却连这点力气也没有了。
刘运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哭着说:“老高,你别说了,我都记下了。”
高玉明也忍不住地哭出了声,同时也讲出了自己最后的一个心愿:
“小刘,革命胜利以后,你回到老家,别的不用说什么,就说我死在草地上,心在老家……”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他死后,手还指着插在身边的军旗……
4.十八勇士的血肉之躯是一座丰碑
复日的早晨,太阳刚刚冒出海面,给豫东大地披上了美丽的彩缎。高粱在晨风里轻轻地抖动着红缨缨,远远看去,活像抗日军民手中的梭标子。
田野里很静,静得使人感到好像埋藏着一种巨大的声响,随时会爆发出来。
这是在战场上吗?
烽火燃烧之前总是有这么一阵子出奇的寂静。
箭在弦上,扳机已经被食指扣住……
青纱帐里埋伏着“西华人民抗日自卫军”的一支手枪队,带队的是豫西特委书记沈东平同志。
这是一队初上战场、求战欲很强的抗日游击战士。他们来自没有被日寇占领的豫西地区。
原来,自从豫东沦陷以后,中原大地到处是抗日的烽火。活动在豫西的“西华人民抗日自卫军”的指战员们,按捺不住心头的抗日怒火,纷纷要求出征,东渡黄河杀敌。
1938年7月,根据河南省委关于抗日战场要“向敌后发展”的方针,豫西特委紧急动员,组成近3000人的东进支队出发了。
行军途中,他们得到了敌情:7月28日,驻睢县城的日军70余人,由县城经过马路口村到15千米处的伪据点河堤岭换防。
送上门的肥肉岂能不吃?
东进支队决定伏击这股敌人。
沈东平带领手枪中队钻进了公路两侧的高粱地里,激战之前的时间过得那么缓慢、沉重!
不,它过得很急促。嗵嗵嗵的脚步声都重重地踩在战士们那急盼得发酸的心上。
9点钟刚过,公路上扬起一片尘土,云遮雾罩,太阳像掉进了海底。
沈东平把头稍稍抬了些,用目光扫了一下周围的战友。大家明白这目光的分量,每个人的心立即提到嗓子眼,与那扳机、手榴弹弦上的环贴得紧紧的。
来了一群耀武扬威的日本兵,前面一组4人,斜扛着膏药旗,接下来是2门炮,4挺机枪,70多个日军蛮横地走着,像一队蠕动着的螃蟹。
“打!”
日军刚走进伏击圈,沈东平就山摇地动般地喊了这么一声。那是在心里憋了很久很久的一个字呀!
随着他的口令出唇,机枪、步枪一齐向敌人射击,手榴弹也向敌人飞去,仿佛要争着看看谁最先在鬼子身上找到弹着点。
在敌人还没明白是地陷了还是天塌了、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已经有10多个家伙歪歪斜斜地倒在公路上,再也起不来了。
日军一个个懵头转向,乱跑,乱放枪,乱糟糟的像一窝失去首领的蜂。
他们连滚带爬地趴进了路壕里。
但是,他们很快就清醒了,明白自己撞进了包围圈。清醒了的日本兵就变成了一条条疯狗。
敌人的射击停了,但只是很短的一瞬间的停息。他们兵分二路,一路就地抵抗,另一路向马路口村迂回抢占有利地形。
射击又开始了。双方对射。
不能让日军占领马路口村!沈东平想。他命令手枪队队长王华山带队阻击日寇,自已领着17名战士,直奔村西北角公路西侧,上了一座堂楼。
这堂楼分上下两层,楼前楼后都是深坑,坑内有水,敌人不容易接近楼体。沈东平准备在这儿与鬼子周旋一阵子。
不好,一队日伪军冲堂楼而来,人数不少哩!原来,这是驻河堤岭的敌人,他们闻到枪声前来增援。
很快,沈东平和17名战士所占领的堂楼就被敌人包围住了。
王华山见状掉头向堂楼靠拢,想给沈东平助一臂之力。但是,敌人用轻重机枪封锁,去村口的道路,王华山几次冲锋,都被迫撤退。
此时,兄弟部队得知手枪队被困,火速赶来增援,不料中途受到日伪军的阻击,反复冲杀几次,也没有接近楼院。
十八勇士孤军作战,他们面对的是人数多于自己110多倍的、饿狼疯狗一般的日寇和伪军。
双方打得很激烈,守者不让,攻者不退,紧紧地咬着,谁也很难在短时间里把谁击垮。
沈东平指挥着17名战士,凭着坚固的阵地,居高临下,沉着应战,把敌人的进攻一次一次地击退。
楼前倒下了10多具敌人的尸体,有的还栽进了水坑里。
堂楼是一座碉堡,敌人很想吃掉它,又啃不动它。
倒在楼前的尸体激起敌人更疯狂的进攻。他们用钢炮、轻重机枪向堂楼猛轰。
炮弹掀起泥土,扬起一片烟尘。地上落满了树叶、柳条。子弹带着尖利的呼啸,飞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堂楼在枪林弹雨中屹然不动。
又有一批敌人倒在水坑前。
日本侵略者的眼睛都气红了。“八格雅鲁!把楼座的摧掉!”指挥官下了这样的命令。他们开动所有的火力轰击堂楼。
沈东平和战士们瞄准敌人的钢炮射击,打垮它!打哑它!
一直到下午2时多,敌人也没有把堂楼攻下来。
流氓施展出流氓手段。敌人残忍地发射了燃烧弹。堂楼起火了,熊熊烈焰映红了半边天空……
沈东平和17名勇士的身体被烧焦了,化为火中凤凰!
让我们记下他们的名字吧:沈东平、刘立明、张文彬、裴金玉、裴学仁、王登科、李天宇、李应希、王富礼、李长兴、郭启云、肖尚勇等12位。
其余6位的姓名至今不详。
马路口村的堂楼化为灰烬,从地球上消失了。十八勇士在人民心里筑起的不屈的血肉大楼,永生永世屹立在祖国的大地上。
我们需要对沈东平作一介绍:他原名张秉乾,来豫东前化名沈东平。1905年出生于河南省舞阳县林庄村一个贫寒农家。192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在天津、上海从事党的工作。1933年5月在张家口吉鸿昌同志领导的“抗日同盟军”里做地下工作。同年,受****中央北方局派遣回到了河南,以教书、修表职业为掩护,继续从事党的工作。先后任豫西工委书记、许昌中心********、豫东特委书记兼西华人民抗日自卫军参谋长。壮烈殉国时年仅33岁。
十八勇士是一座丰碑!
5.光彩的一页:手榴弹炸毁了日军的25架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