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知小生是否有做过什么冒犯小姐的事情,竟让小姐如此不悦,还望小姐明示。”
对这个跟自己有着相像容貌的青宓小姐,慕千雪是很有亲切感的。在先前帮她治病的期间,虽然整日泡在这别院中,但是也没跟这个青宓说过几句话,出了病情,就没有什么交流了。所以,得罪之说,慕千雪确实是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哼!”虽然带着些虚弱,不过这声冷哼还是透过纱帘清晰地传进了慕千雪的耳中。
“小姐……”烟儿紧张地守在自家小姐床前,手里端着清茶,不时帮青宓抚抚背。
青宓看着纱帘外站着的那个少年,那个有着跟自己相似面容的少年。眼神越发地怨恨起来。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存在,云哥哥才会不在只是注视着我一个人吧。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怨恨还是嫉妒,或者是两者胶着分不开的混合物,像是疯长的藤蔓,带着泛着冷光地毒刺,在心底蔓延着,蔓延着。遮蔽了天空,阻挡了光芒,只剩下大片的黑暗。
慕千雪迟迟听不到帘内的回话,只得再次开口劝说。
“小姐,您身份尊贵,是宫主最重视的人了,若是有什么闪失,宫主定然会心痛不已。还请您多保重身体,勿要跟他人怄气而伤害自己的身体呀!”
一声脆响,是瓷器落地的声音。然后又是一阵娇喘轻咳,以及侍女烟儿担心的劝慰。
慕千雪摇摇头。转身出去了。
看到帘外那人的身影离去,青宓将身后的枕头朝纱帘的方向丢去。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啦……”烟儿帮青宓抚背顺着气。
想起那天宫栖云的话,青宓心中便如揉进了一粒粒棱角尖锐地沙砾,不断的刺痛自己……
天高云淡的季节,空气中满是果实的香甜。天边偶尔可以看到成群迁徙地鸟儿。院子里的菊花开得正盛,各类菊花争奇斗艳,一点也不输于春季百花争妍的势头。
青宓身体在宫栖云找来的那个少年神医的治疗之下,渐渐好起来。
难得身体有力气,外面的景色又那么好,最重要的是,听说云哥哥也在院子里赏菊饮酒,青宓便让烟儿扶着出了卧房。
宫栖云果然在院子里的菊花丛中饮酒。俊逸的容颜,是园中最美的花也难以媲美的。柔顺飘逸地青丝,精心雕琢般的精致五官,妖娆的红衣,在菊花掩映中,是那么令人神往。无论是手持酒杯时的优雅,还是饮酒时的那份洒脱,那份狂放不羁。举手投足,都是宛若画里的人物。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当然的吧。青宓心里有着一股隐隐的自豪感。在那时,他便是所有贵族官宦小姐心怀向往的人啊。甚至比那个人还要受欢迎。想起那个人,青宓有些愧疚,但也仅仅只是一闪而逝的情绪。
青宓站在廊柱下,等着宫栖云回头发现她,然后给她一个宠溺的笑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从小便是。
那时候,自己的云哥哥总是第一个发现自己,不管是自己生气了,躲起来,还是在大大地宫殿里迷了路,第一个找到自己的,总是他。因为他总是一直注视着自己。想到这里,青宓感到幸福,又有些许的羞涩。也正是因此,青宓相信,自己的云哥哥会一直着注视。
一、二、三……三十……
为何云哥哥还不回头?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青宓心里有些许慌乱了。他为何还没看到自己?
青宓顺着宫栖云的目光看向院子的另一角,那里栽了几棵柿子树。熟透了的柿子,饱满剔透。挂在枝头上,将树枝压得弯弯的。摇晃的树枝上,白衣似雪的少年,闲适的坐在上面,一边摘着柿子,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满脸的笑意。明媚的笑容,跟这午后秋日的阳光一样明亮。那张脸,和几年前的自己,简直是一模一样。是云哥哥请来的那个为自己治病的少年神医。
再看向宫栖云,他此时看向少年的眼神充满笑意,还有那从来都难见到的柔情……
一定是看错了!云哥哥一定是喝醉了,才没看到自己……青宓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心里有个地方,有些东西,在不断地滋生着。
“云哥哥。”
“宓儿?你怎么出来了?”
宫栖云立马上前搀扶青宓。又嘱咐烟儿去多拿几个坐垫过来,怕她受了地上的寒气。
青宓看着细心照顾自己的宫栖云,心中一阵甜蜜。
“宓儿能出来游玩了,看来是真的好起来了。”
“是啊。”青宓乖巧地掩唇笑笑,“这还是多亏了云哥哥的照料,帮我找来那么厉害的神医医治。宓儿本来还以为不会再见到这大好的人间景色呢。”
“她果然是医术超群啊……”宫栖云笑着抿了口酒,语气里竟透着些许自豪,像在炫耀自己的宝贝一般。随后,目光复又投向那边的柿子树上。
青宓本以为自己说出那句任性的话,宫栖云会板起脸来斥责自己,但是又不是真的叱责,而是那种关心紧张,由不得自己说一星半点的不好的话,像以往一样。但是这次,却迟迟没有等来……
青宓看向宫栖云,宫栖云的目光仍然是落在树上那人身上。青宓也看向那树上的少年,只是眼神里,多了那么点不友善。
“他还真是随性的孩子呢。居然会爬到树上去吃柿子。”深层含义是:还真是没有一点礼教。行为举止没有规矩。
“哈哈……是啊。”宫栖云笑着眼里多了分深意,“那孩子确实是与众不同。”
再受云哥哥喜欢,也还是男子!青宓突然就有了一点点优越感。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深陷爱情的女子总容易高兴起来,或者低落起来。她们可以把所有人都当做假想敌,然后去跟那人比个高低。自己不如人家,就会如落深渊,一蹶不振。如果对方有比不上自己的,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都会让自己感到优越起来。如坐云端。
不知怎么,宫栖云突然就提到回去的事情。
青宓还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是要回去的。本来以为自己治不好了,所以她从未想过回去之事。青宓突然后悔了当初的选择,他现在不想离开面前这个男人。她想永远呆在云哥哥身边……但是自己的病好了,总有一天,是要回到那人身边的……
当时青宓并没有多想,只是想着,要怎样才能在云哥哥身边再呆得久一点,久一点。
直至那天,烟儿偶然间发现了那个的所谓的“少年神医”的秘密。一切都变了颜色,本来正常的事情,在青宓的眼中也变成了那个少年的刻意。
原来他是“她”而不是“他”。想起前日的种种,宫栖云对自己的态度,不再是从前的亲密宠溺,而是更多的以礼相待。想起宫栖云对那个所谓的“慕公子”的态度,想起宫栖云看慕千雪的眼神,想起宫栖云说起慕千雪时的表情。青宓眼对自己说着,一定是她,一定是她蛊惑了自己的云哥哥!一定是她用那张脸,蛊惑了了云哥哥!一定是她对云哥哥下了什么迷魂药!才让云哥哥整日嘴边挂着的不在是自己,而变成了那个贱人!
嫉妒和偏见,往往会遮蔽人的眼睛,美丽的东西也会变得丑陋起来。
“请把药端进去吧。”
帘外再次传来那刚刚离去的那人的声音。此时青宓最不想听到的那个人的声音。
果然有侍女端着药进来。
“小姐,请把药吃了吧。”
“啊——”
瓷器破碎的声音,然后是侍女的痛呼。
等在外面的慕千雪听到侍女含着痛苦的声音,也不管什么礼教规矩了,直接掀帘走进去。
床上是因受惊而大睁着眼睛的青宓,烟儿侍立一旁。破碎的药碗碎片散落在地。刚刚端药进去的侍女摔倒在地,手上大概是摔倒时按到药碗的碎片上了,留着鲜红的血,很是醒目。
慕千雪满脸寒意地看了那主仆二人,径直走到那侍女身边。从怀中拿出伤药和干净的手帕,手脚麻利地帮那个侍女包扎伤口。
“这两天注意不要沾水,以防伤口发炎。这是伤药,每天晚上换一下。”
“谢谢公子。”小侍女跟慕千雪差不多年纪,道谢结果伤药,眼中还蓄着泪花,却也不敢呼痛。
“你先下去休息吧。这里一会叫别人来收拾。”
小侍女很感激地看看慕千雪,却踌躇着,就是不敢迈出步子,怯怯地看向青宓跟烟儿。烟儿点了点头,她才如获大赦般出去了。
“她是我的丫头,她是死是活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管!”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青宓仍然大吼起来。有点竭斯底里的味道。“你这个贱人!给我滚!咳咳……咳……”
“小姐……”烟儿看着失态的青宓,只能在一旁帮她顺气。
原来高贵的小姐是这样想的啊。
慕千雪怒极反笑,从鼻子里轻嗤一声:“你以为自己就多高贵了?不过是生在了贵族家里,就因为这样就高贵了?哈!这是笑话!”
慕千雪就是看不惯这样的人。虽然知道这是这个等级社会下的悲哀,但是慕千雪就是气愤,就是想要说出来,即使知道没什么用处。
“同样是人,你以为自己整日里有人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就是高贵了?!我可以说,现在将你丢到大街上,让你活两天都是问题!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哪里高贵?!你凭什么对人颐指气使?凭什么拿别人不当人看?就因为你那高贵的血统?就因为你有着可以庇佑你的祖宗?哼!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甚至连那蝼蚁蛆虫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