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响亮的一记耳光!
周小天被童瑶打得别过脸去,清秀白皙的小脸上渐渐浮起五指红印。
他倔强地站在那里,深深地抿唇,一声不吭,甚至连手指头都不曾动一下。
倒是出手打了弟弟的童瑶有片刻的愣忡,她出手打他,最疼的还不是自己。
那是她弟弟,她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弟弟了,她竟然一时冲动打了他!
童瑶举起的手臂渐渐放了下来,她深吸口气,走上前,紧紧将小天拥入怀中,悲咽道:“小天你怎能这么说呢?你知道你这么说多么让我伤心吗?姐姐一直一直……都在努力地抗争着,与命运抗争,与生活抗争,我奢求什么?不就是希望我们姐弟俩能彼此扶持着和常人一般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么?你这么说,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干妈罗秀娟也叹了口气,劝解道:“小天,我们从来没有将你当做外人,从来都没有。我也知道,要你适应新的家庭,并且接受我们,是需要时间的,可是,我也和你姐姐一样,希望你不要再沉溺在之前那个破碎的家庭纷争中,不要再自暴自弃了……其实有些事情,是可以重来的,可那也需要你本身怀着希望和梦想去争取啊!”
小天默默地站在那里,愧疚地将脑袋埋进姐姐肩窝。
“我曾经尝试过……”他低哑着嗓音,小声地说:“可是,无论我心里怎么希望,他们却依然是不会改变,依然会骂我、笑我、议论我,每次每次,都会和同学打起来……我,我也不希望这样,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绝不会一成不变的!”童瑶突然扳着小天的肩头,推开他,正视他的双眼,认真地说:“光是想,是没有人知道的,你应该去做。”
小天瞪大眼睛愣愣地望着他姐姐,嘴唇微微动了两下,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你不做出来,别人怎么会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呢?是不是?”童瑶笃定地点了点头,望了干妈一眼,感受到对方鼓励的目光,便深吸一口气,慎重地说道:“小天,你照姐姐说的去做,尝试着接受大家,尝试着微笑去面对生活,在别人需要你的时候主动出手帮助他们,这不是很好吗?只有你真正关心别人了,别人才会反过来关心你保护你,你不觉得这个道理浅显易懂吗?”她顿了一下,又笑着问道:“你告诉姐姐,曾经这么想过么?”
小天红了红脸,轻咬着唇,低下头,缓缓摇了摇。
童瑶笑了:“那,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这么尝试着去试一试,好吗?”
“……真的可以?”小天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望着姐姐,一双眼眸清亮明晰,泽泽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他伸手扶住童瑶的腰际,紧拽着她的衣裳,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欣喜地问:“只要我这么做,就可以吗?他们真的不会再骂我?不会再在背后议论我?不会再欺负我吗?真的?”
“当然了,爱和勇气永远与希望并存。”好吧,童瑶暗自在心中承认自己的说辞太过古老宗教化了,可是面对此时此刻的弟弟,她也不知道该想出怎样新奇有效的说法,所以干脆直白地将内心所想的东西简单地叙述出来:“也许短时间还不会有很大改变,可是,只要你坚持下去,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周小天似懂非懂地望着她。
“嗯~”童瑶想了想,举例说:“比如‘钟摆定理’,从一开始就以微弱的力量敲击巨大的铜钟,经过长时间不懈的努力过后,铜钟就会势不可挡地大幅度摇摆起来,嗯……你懂我的意思吗?”
“是说做一件事,坚持不懈就一定能成功,对吗?”小天眯起眼睛,歪着脑袋望着童瑶,畅快地笑了起来。
“会不会成功未必,不过,一定会有所改善吧?一定会往心里希望的方向发展吧?具体程度要视你付出努力的程度而定……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童瑶一边说一边将手中板栗递给小天,招呼道:“来,干妈,小天,吃点桂花砂糖炒板栗,我们边走边吃边聊。”
对于童瑶这番话,干妈罗秀娟在旁边听了,很是打心眼里高兴。
同样的道理,作为家庭妇女的她自然懂得,可是从童瑶嘴里说出来,却又有了另一番意义。
她希望听她倾诉自己的观念,她希望看见她坚强努力地生活下去。
这样,她起码也觉得自己对得起她已故的母亲了。
解开了心结,想必小天以后在学校的生活一定会逐步改善吧。
嗯,我相信一定会的!
·
托丁翊的福,童瑶在酒吧打工,本该按工作轮休的时间改成固定周五、六休息,原因无他,就因为这两天她要暂居丁家,由于距离工作的酒吧比较远,干妈生怕她太晚了走夜路出事,亲自打电话给钟佑璟说的情。
为了表示感谢,晚上一家人欢聚一堂的时候,童瑶还专门将在社团学到的歌舞拿出来表演给家里人看。
虽说经常摸鱼,可童瑶本身歌舞基础非常好,肢体柔韧均匀,动作大方自然,又因为态度认真执着,所以表演起来十分有气度,就连在一旁弹着吉他替她伴奏的丁翊见了,也不由得大加赞赏。
有童瑶开场之后,为了助兴,干妈罗秀娟也现场演唱了一曲《天路》。
哇塞,那音域,可没得说的,能高到那种程度还中气十足,也不是一般人能拿得下来的。
童瑶从来都不知道,干妈竟然拥有不输于妈妈的音乐天赋。
“其实啊,“罗秀娟笑着爆料:“我和攸兰从上小学开始就班里的领唱,又都是校际合唱队的主力,只不过后来下乡回来,我嫁了承业之后,换了工作,没有和她一起继续深造罢了。”说着,她又半开玩笑地拉起童瑶的手,拍了拍,似模似样地和大家说:“你们看,我女儿唱歌跳舞这么具有天赋,可不是正继承了我的先天遗传嘛~”
一句话说得旁边的爷爷奶奶他们都不由得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拜托啊,妈,”丁翊忍不住大翻白眼,“啊瑶是干妈生的,我才是您生的好吧?您看我这又不会唱又不会跳的,可是像您?”
“去去去,鬼知道你像谁,哪里像我?八成像你爸爸了。”干妈笑着去拍儿子,丁翊咧着嘴挨了他妈两下,便向童瑶诉苦,说:“哎,得了,啊瑶,瞧瞧妈对你们多好,还叫什么‘干妈’,你和小天干脆直接改叫她‘妈’好了,我也好多一双弟妹,岂不正好?”
“什么嘛~”那哪能呢,他不过就大她两个月,就想拐着她叫他‘哥哥’,做梦去吧,门都没有!
趁机跑过去拧他手臂,丁翊笑着闪避,任由她又捶又打,只不还手,童瑶一边笑着闹着,一转眼又看见坐在旁边的小天一脸通红的模样儿,心知他虽然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心里对这种事情却非常敏感,便急忙岔开了话题,邀请乐呵呵坐在一边看笑事的朱瑛也来唱一曲。
朱瑛的脚早好了,不过由于她老公古文卓大四功课繁忙,很少归家,这边丁家别墅大,房间多,爷爷奶奶又很喜欢她,所以她周末也时常过来玩耍,一来二往,与童瑶姐弟二人倒混得熟识了。
朱瑛见童瑶邀请自己,便好玩滴拉着教她跳乐团表演时常用的舞步。
一家人凑热闹地一起来学,终归还是童瑶根基悟性最高,跟着朱瑛跳过两三遍就会了,正好让朱瑛借此话题趁机把旁边动作不如童瑶优美柔软的丁翊打击了一番。
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中,大家渡过了在丁家的第一晚。
第二天周六,恰逢义父周鸿运和他那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女人结婚,童瑶本不想理会,想了想,怎么说到底也是为人子女,还是决定去一趟。
本来还想叫上弟弟,谁知周小天的态度十分坚决,打死不去,童瑶劝了他好久,他只冰冷地望着她,从头到尾理都不理。
“那到底是你亲爹,你好手好脚又没生病,他现在要结婚了,你怎么可以不去?”最后童瑶实在气不过,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你就不怕他一气之下与你断绝父子关系?”
周小天本来一直垂首不语,听了他姐姐这句话,反而两眼泛光地抬起头来,疏淡地微笑着,缓缓回答了她一句:“求之不得。”
气得童瑶一巴掌扬起,又差点扇了下去。
“我给你两个选择,”童瑶勉强压住怒火,告诉他:“第一,和我一起去参加爸爸的婚礼;第二,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在院子里罚跪,直到我回来。”她顿了一下,补充道:“否则从今往后,你别再叫我姐姐。”
周小天身子一紧,心里‘咯噔’一跳,望向童瑶的眼神变得仓促且惊惶起来。
童瑶不理他,深吸口气,径自往外走去。
丁翊从车库开车出来,在门口等她。
童瑶下楼,往宾士走去,到车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
小天一个人落寞地站在别墅大门口,犹豫了好久,才缓缓走了过来。
呼,也总算这小子识趣。
童瑶紧绷的脸色终于缓了缓,见小天走得近了,她刚想和颜悦色地要开口招呼,谁知他突然在距离她丈许的地方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告诉她:“如果我今天去了,是否就表示我原谅他了呢?他做出那种事情,难道可以被原谅吗?即使姐姐能轻易地原谅他,可是,要我跟姐姐做出同样的决定,”他顿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今生今世都不可能。”
他说着,竟当真垂首不再言语,心甘情愿地……双膝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