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不仅仅是石块的松动,还包括手中拽着的杂草也有将要折断的危险!
就在这个时候,童瑶忽然听见远方传来警车的呼啸声。
呜啦呜啦呜啦呜啦……
警车特有的轰鸣在透明微凉的空气中渐渐清晰起来。
由远到近,紧凑地,悠扬地,让人为之振奋地,传入她的耳中。
童瑶渐渐坠入谷底的心又再一次充满了希望!
再坚持一下。
再坚持一下下就好了。
千万不能放弃。
我要活下去,我想活下去,我还不能死!
她咬紧牙关,努力支撑着,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抓住石块和杂草。
绝不松手!
“啊瑶——啊瑶——啊瑶——”丁翊的声音近在咫尺,童瑶一颗心仿佛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她欣喜地张嘴,努力放大声音,高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悬崖边上!”
不仅如此,而且……快要掉下去了!
她现在这个位置,从上面不好找吧?
能看见吗?能看见吗?我在这里,不要放弃我呀……
求生的欲火在胸中熊熊燃烧,带着凄楚的、执着的、恐惧与希望并存的颜色,狂热地吞噬着她的身体。
“啊翊——!”童瑶不甘心地大叫,拼竭全力哭喊着:“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我在这里啊啊啊———————————!!!”
“我看见了!”声音很近很近,仿佛触手可及。
童瑶抬起浸润在大滴晶莹剔透泪珠儿下的一双杏眼,昂首望向出现在悬崖边上的少年。
他身后还站着两名穿着警服、身强力壮的青年男子。
童瑶破涕为笑。
下一瞬间,野草折断。
原本松动的石块受力陡然加大,‘哗嚓’一声,彻底松懈。
童瑶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化作僵硬的惊恐。
她瞪大双眼,微微张嘴,还没来得及呼出声来的惨叫卡在咽喉中。
身子呈自由落体状态往悬崖下坠去!
他伸出来拉她的手,甚至已经触到了她的指尖。
只是一个刹那,又远远地分离开去。
永远永远地……
我完蛋了!
童瑶在内心中惨叫出这句话的同时,手腕突然一紧。
她看见丁翊扑下来,奋不顾身地扑下来,抓住了自己的手腕,跟她一起往悬崖底下坠去。
他竟然!敢这样!!!
要不是迫于当前的处境,她真想抽出手来抽他两耳巴子!
没有被抓住手腕的右臂条件反射地在空中挥了两下,童瑶呲牙咧嘴正想骂人,突然感觉到自己正急速下坠的身子停住了。
一抬眼,看见丁翊身后两名警察稳稳地拽住他的双腿。
下一刻,更多的警察跑过来,七手八脚地将两人往悬崖上拉。
呃,得救了?
面对这种情况,童瑶除了脑袋罢工之外,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反应。
“呼,幸好……”丁翊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冲童瑶露出一抹灿若朝阳般的微笑。
童瑶顿时只觉得胸口怒火膨胀,热血上冲,积聚头顶,几乎能‘嗤嗤’地往外冒出白烟来!
“你这个白痴!猪!天下第一号大傻瓜——————!!!”什么美好气氛,什么脉脉温情,哪来这回事?童瑶气得不顾一切大喊大叫:“要是没抓住怎么办!你居然敢跳下来!你神经病啊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你简直就是个疯子!你要是死了,干妈不咒死我才怪!这天下怎么会有你这种莫名其妙的家伙啊!真是气死人了————————!!!”
丁翊一副对她的反应心知肚明的表情,居然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顺带提醒她:“不要乱动。”
“不要乱动!你居然还有心思说‘不要乱动’!你,你你你——”童瑶指着他的鼻子,气得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才好了。
上面的警察同志们‘嘿咻嘿咻’地将两人拽上悬崖,抹了抹额角,安慰他们说:“上来吵,上来吵,上来了你们爱咋吵咋吵去,只记得别再玩‘蹦极’了啊,咱受不起这折腾。”
一句话说得童瑶更是无语。
·
方箐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满心愧疚强压下去了。
她自己也觉得,这么做对不住童瑶。
可是,可是——
和朋友相比,还是妈妈的病更重要吧?
为了最重要的那个人,舍弃其他对自己来说只不过是寻常淡薄的交情,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没关系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她努力抚着心口安慰自己,小声对自己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站在自家门口,平静了一会,然后掏出钥匙开门进屋去了。
抛开一切杂念,方箐整理着顺路买回家来的各类食材,心想,这回她挣了钱,怎么也得请医生给妈妈把那手术给做了,只要妈妈能恢复健康,其他什么牛鬼蛇神她都不怕。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传出惊叫的声音。
她抬了抬头,望向窗外,犹豫了一会,也没怎么理会,又自顾自埋头理菜。
过了一会,消息似乎传遍了周遭居民楼,四邻八舍全出来了,‘咚咚咚’地楼上楼下疾走奔跑,好像外面出了什么大事似的。
方箐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地站起身来,趴在窗前往外看了看,只见楼下人头攒动,都是附近的居民,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可具体咋回事,她也没看懂。
管他的,反正人家的闲事呗。
方箐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关上窗户,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藤菜,将双手在围裙上面擦了擦,然后从提回来的大袋子里面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小盒标价三十八块钱的生日蛋糕。
生日蛋糕只比普通圆形盘子略大一圈,可是蛋糕和奶油都是新鲜可口的,制作工艺也十分精美,一簇簇奶油花朵儿中间,还特意用红色可食用软膏浪漫地写着:‘妈妈生日快乐’六个字。
方箐手中捧着生日蛋糕,心里觉得暖洋洋的,脸庞上也渐渐流露出温馨甜美的微笑来。
自方箐懂事的时候起,记忆中她们家就一直是贫困且多灾多难的。她从来没有在家里的餐桌上看见过生日蛋糕的样子,唯一一次吃到,还是小学时候,她做为品学兼优的学生会委员,去某同学家里替人家补习功课的时候,人家妈妈端出来一块请她吃的。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竟有这么这么这么好吃的东西~
从那时候起,她心里面就想,等我长大了,一定也要买生日蛋糕给妈妈吃。
这样的念头深深地埋藏她的心底,直到到今天,终于得以实现了。
只不过是一个小到不可以再小的愿望而已,居然经历了那么多年,才得以实现。
想到这里,方箐眼眶渐渐湿润了,心里情不自禁地浸满了酸楚的滋味。
放下生日蛋糕,方箐摸出手绢擦了擦溢出的泪水,又重新坐下来做事。
不一会,听见外面有人急促地敲门,连带焦急地呼喊。
方箐愣了愣,答应一声,急忙站起来跑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好几个人,都是平日里见惯了的大叔大嫂,一个个忧心忡忡的模样,让方箐很是奇怪。
“箐箐,你听我说,你……”邻居家的何大娘红着眼,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紧紧拽住方箐的手,哀莫大焉地说:“你一定要挺住呀!”
“什么?”方箐不解地瞪着何大娘,又回过眼望了望旁边别的几个人,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强笑道:“说什么呢……何大娘,王大嫂,陆二叔,大家……你们这是做什么呀?”
“箐箐……”王大嫂子更是泣不成声,扑过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哭着说:“好孩子,你怎么这么命苦啊……十多年来,受了多少罪,没想到如今竟然……”
陆二叔也急忙在旁边帮腔,说:“好孩子,你别怕,还有大家伙呢,啊,我们楼里的人,虽然也不说多有钱,可是我们都会帮你的!”
旁边的大家伙也一个劲地点头,众说纷纭,好像方箐突然成了重点接济对象似的,一个个义愤填膺,不断地为小姑娘抱不平。
“你们,你们……这到底怎么回事呀!”方箐被他们说得都快晕头转向了,听了半天,结果还是没听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你……你还不知道吧?”何大娘手绢都湿透了,一边劝慰着大家一边说:“好了好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大家伙都别哭了,还是先带箐箐过去看看吧……或许,我们认错了人也不一定呀。”
“怎么可能认错?那分明就是……”说到这里,瞅见方箐向自己望过来,王大嫂急忙闭嘴,别扭地僵持了一会,又言不由衷地撇了撇嘴,甚至还掉下两滴眼泪来,临时改口道:“……也许不是呢?”
于是众人拉着方箐出了门,下楼直走到居民楼后面的临时垃圾场,连推带攘替她从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中挤出一条道来。
腐朽恶臭的味道在空气中恣意蔓延,众人掩着口鼻甚至夸张地戴起了口罩,却依然恋恋不舍地围着垃圾场议论纷纷。
周围的人们大都认得方箐,见来的人是她,嘴里急忙安慰两句,哀声叹了口气,也都多半自动让开了。
方箐皱紧双眉,不安地捂着嘴巴鼻子挤进人墙里层,终于看清楚了事件真相。
垃圾场里面堆积着恶臭的垃圾,垃圾上横躺着一个女人。
女人好像被遗弃的垃圾一般丢在垃圾场里,被老鼠蟑螂、蚂蚁臭虫撕咬啃噬,却一动不动。
显然早已死透。
她衣不蔽体,腹中内脏被人尽数挖空,鲜血淋漓,恐怖之极。
甚至连一双眼球也被人剜去,眼眶中黑暗空洞,惨不忍睹。
可偏偏模样一成不变,一眼就能让人认得出来。
那不正是方箐妈妈却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