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进行到尾声了,多数人都离开了座位,站起来与其它人三五成群的在一起说话聊天,于是大殿至上一片欢声笑语与嘈杂。
宸羽与几位少年走至我的身旁。他轻轻碰了我的杯口,然后笑意盈盈的说道:“丫头,羽希你永远快乐。”那几位少年便在一旁跟着起哄,宸羽颇有些无奈,便拉过他们给我介绍。
“这是礼部尚书的长子章翰,丫头你叫他章大哥即可。”我看着面前这位穿着浅灰色的男子,大约是二十岁左右,平庸的脸上却偏偏有一丝疑似狡诈的笑意,仿佛随时都在算计别人。我忍下心中的不满,对着他叫了一声“章大哥”。他点头,仿佛自己是身份多尊贵的亲王,连招呼都不屑和我打一声。我便疑惑了,如宸羽一般追求完美的人,竟然能和这种人交往。
宸羽看穿了我的心思,便笑了,和我解释:“章翰素不喜与他人交谈,特别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不过熟悉了便好。还望丫头你不要见怪。”
我笑着点头,可是心里还是在嘀咕着:什么好人能有这样的笑?
“这是李嫣瑄,今日我们在诗会上见过的,丫头还有印象吗?”他的语气带着些温柔与宠溺,一口一个丫头,甚至有些令人发腻。我奇怪的瞥了他一眼,却见他眼中有深意显然——请君相演戏。
于是我淡然微笑,对着李嫣瑄颔首。“初暖闻君才华已久,今日一见,方才觉得果真是不负盛名。昔日羽常对初暖提起李三公子,初暖自小便颇为仰慕,还请以后三公子多照拂一番,初暖在此先谢过。”
李嫣瑄只是笑了笑,略带醇厚温润的声音便从耳边传来,“初暖郡主不必如此多礼,照拂是理所应当的,可是这仰慕二字却是受之有愧。初暖郡主才情昭昭有目共睹,暄自当不敢妄自尊大。”
宸羽定是想让我多接近李嫣瑄,所以才会给我使眼色,而我更明白的是他的话语中便已经显而易见的透露出了我们的关系,也等同告诉了这几人,初暖郡主之意在之熙羽王,而并非其它皇子。以此来拉拢人心,让更多的人站在他这一方。
而此便是步步相连,环环相扣,不知他下一步又将紧跟着做些什么。
宸羽总是令人琢磨不透,但是他却能够很轻易的看出别人的心思,这一点令我至今都很是匪夷所思。
接着他便给我介绍了其它几位,都是些平庸之辈,但家底都甚好,且在朝廷中都占有一席之地,果然是他的风格,只交些对他有益的人,而他身旁的每一个人都应当会被他或多或少的利用,而又有多少真正知道其中之理呢?恐怕多数都是所谓被骗了还要帮着数钱。
我则是一一按照宸羽的眼神来决定对这些人说的话,有些冷淡些,有些热情些,有的带些仰慕,有的带点鄙夷,甚者只是出自礼仪微微颔首。
总之,我毫无保留的相信宸羽在这个方面的眼光与决策,它们对我之后也定会有作用,并且其作用并不凡。
“熙羽王与初暖郡主看上去似乎很是般配,让在下真是羞愧难当,可惜无人能与吾共度此般时光。”正在我们闲聊时,其中一人不知怎的突然发出如此感叹,也不晓得是无意还是有意而为之,总之声音大了些。于是那些听到的人全部都向我们这边看来,眼角眉梢尽是猜测与试探。
几位皇子脸色均不是很好看,我看见太子甚至想走过来,但是被一旁的大皇子卓韫王宸卓拉住,然后他淡淡的摇了摇头,示意太子不要轻举妄动,特别是在这种所有人都看着的情况下。太子便生气的甩了甩衣袖,别过脸去不看我们。
而此中最悠闲的要数五皇子翊君王宸翊了,他带着些清俊的笑容走来,看着开口说话的那人道:“袁公子这话说得没理,什么叫做'看上去似乎很是般配'?若是熟悉一点的,谁不知道初暖郡主与六皇弟最是关系亲密,两人从小就认识,亲密无间都不为过。”
听完这话,我便瞪着这个模样略显清冷,却半开着玩笑的男子。
他与我和宸羽从小便一起长大,其实也不算是一起,顶多是我们三人最受太皇太后的宠爱,因此经常一起在太后的冰娴殿中玩耍,而十几年的情谊自然是不浅,也因此,在所有皇子中,除了宸羽,我最熟悉的便是宸翊了。
而他此时是想如何?煽风点火?火上浇油?抑或是嫌我们不够乱来插一脚?
“在下是无端猜测,还让翊君王见笑了,在下也觉得初暖郡主与熙羽王乃是天作之合。乃会有'似是'只说?”那人陪笑道,却令我更加无语。
果真是来添乱的。我于是看向宸羽,宸羽却只是带着温柔的笑意看向他这位从小照拂他、真心照顾他、关心他的哥哥,眸中还有感激之意。
“翊哥哥怎能如此说呢?亲密无间乃是说末雪毫无矜持,关系亲密又像说末雪不识好歹高攀了熙羽王、却不顾及另几位哥哥了?”我半为认真,半作轻松的对他发问,而心里却一直在心惊胆战的祈祷他不要说出什么更令人吃惊的话语来。
他却笑了,轻轻的揉了揉我的发顶,再凑到我的耳边,轻柔说道:“末雪,没人能够与六弟媲美,在翊心中,你与他本就是如此。所以,末雪不用担心,即使有那个所谓的宸令,我都不会改变半分,翊永远只是你的知己,你的哥哥。”
我蓦然愣住。
他却只是一如既往的笑着,然后轻轻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淡淡的微笑。
永远会有一人如此。无关权利,无关利益的真心对你。
如宸翊一般。
他对宸羽如此,对我也如此。他的母妃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而以,于是天生注定了他不会如宸羽一般惹得众人关注。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宸翊如芊婷五公主一般,都是知书达礼,以此来弥补先天的不足。
其实说宸皇不看重他也不对,从宸翊的名字便可以看出这一点——“翊”则是辅佐之意,宸皇便是希望宸翊能够安心坐一位王爷,并且无论谁能当上皇帝,谁能接任这江山,他都应该毫无怨言的辅佐那一人。这虽与皇位无缘,但是却是注定了宸翊的一生命运:任重而道远。
我望向大殿外,夜色如墨,弯月当空,皎洁如流萤。点点星火透新暖,微微虫鸣过旧寒。
那些带些温柔色彩的灯笼摇曳在风中,甚是可爱和迷离。
就在我认为聚会就此会散时,母妃却站出来,对着众人说道:“如今天色尚早,本宫自作主张准备了一场比赛,这些孩子平日虽在一起,可毕竟有些还未常遇见,今儿难得的是大都到了。所以请所有孩子切磋一番如何?”
多数人对这话表示赞同,而且许多都是志在必得。莫非他们对自己的子女都如此自信?
尚依与婉香始终不见人影,而我跟着母妃来到后院中,才知道,原来她们都在布置此地。
院中已摆好了桌椅,准备了茶点,银碳将原本有些凉意的夜晚温暖,而那些挂在朱檐房梁以及树上的灯笼则为这晚上更添一抹幽柔的暖意。
璎珞府的侍女都是极为标致的,一个个亭亭玉立,娇小玲珑,嘴角漾着醉人的微笑。而此时她们均穿着桃红色的棉裙,却也是衣襟飘飘、步步妖娆。也不知梳着什么发髻,都在右边垂着一条装饰着各种吉祥结的步摇,一个个颇为讨喜。
她们手执灯笼,抑或是拿着花束忙做一团,为这宴会倒是增添了不少热闹的气氛。
“从这侍女便可看出府中主人的性情,这些人倒不像在伺候别人,而是如自己家中一般,便可知道这主人定不是一般俗人。哪像我们府中那些丫头,一个个不伶俐倒算了,看着我们便像看着猫似的。每个人都在想着如何争主子的垂青,互相陷害,整日便乌烟瘴气,谁还有心情待在府中?”风依沫在我旁边忿忿的说着,引来一群人附和。
我便看向那些忙碌着的侍女,然后将目光转向正在吩咐那些小丫鬟的婉香,轻轻的笑着说:“何出此言?其实也不算如此,不过是璎珞府主子少,而侍女也不多,所以没有争宠一说。”
风依沫认真的听完我的话,拖着下巴思索了一会,然后严肃的看着我道:“或许……我应该遣散些人?”我点头,给她分析说道:“阿瑶你想,其实你并非需要那么多的人。若是多了,处理起来还嫌麻烦,而且因为如此,所以做什么事还人多眼杂的,那么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呢。要末雪看来,应该能少即少,这样好处也算是多于之前。”
她考虑了一番,然后对着我坚定的颔首。“听你这么一说,我倒得真的如此做了。”
我便赞同的对她笑,果真只有与如此女子说话,她才不会觉得我的话太过于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