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风尘仆仆赶回云庄,已经是深夜时分。
云庄位于澜沧江以西的清岭山上,半山腰上的建筑雄伟奇峻,却依旧是百年之前的模样。流玥曾经随怀光帝来过一次云庄,知道这地方虽然看似平平,其实易守难攻。能进庄行刺云航得手,显然也并非是寻常人物。
云子阳一回云庄就和锦瑟一起进内院去探望云航了,流玥等在大厅里,管家云重知道她就是未来的少庄主夫人,于是也不敢怠慢,命丫环准备客房,又奉了茶上来。
流玥安静地坐在桌边,看着茶杯渐渐升腾起袅娜的雾气,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淡。
这云庄,跟她百年之前来过的,大厅格局仿佛没什么变化。
只是家具翻新了些,她抬头看向大厅正中,高挂的匾额上,果然还有怀光帝的题字。
她想起当时景风在这里题字的情景,她就站在他身边,为他研磨。
“乔大小姐,庄主有请!”
正在出神的工夫,有丫环过来传话,流玥听到声音才抬起头,显然没有听清对方说了些什么。
“乔大小姐,庄主请您过去呢!”
小丫环急得跺脚,又重复了一遍,流玥这才站起身,跟着她往厢房去了。
云航的伤势很严重,刚一走进厢房,流玥心中立刻就浮现出这个念头,房间里飘着很浓重的血腥味,也许旁人感觉不到,但是流玥向来味觉灵敏,她装作不经意地在房间里环视一圈,锦瑟坐在桌边写药方,云子阳站在床边,另外还有丫环侍从等人侍候在一边。
床上躺着的中年男人想必就是云航,流玥站定,并不说话。云子阳的目光飘过来,她只是朝他眨了眨眼睛作为回应。
“是芸儿吗?”
床上伸出一只手,颤抖着,肌肤略显出淡淡的青色,流玥一愣。
“是的,爹,是她。”
云子阳替代流玥回答,起身将她拉到床边,流玥这才看清楚云航的脸色也透着淡淡青色,她想了想,只是恭敬地喊了一声“伯父”,任凭云航抓住了她的手。
肌肤接触的瞬间,她小心地将一丝灵力送入云航的身体,她想证实她的推断。
“芸儿……芸儿长、长大了啊!”
云航说话有些吃力,云乔两家近年来一直有所往来,不过,因为一个南方一个北方,所以见面的次数不多,他上次见到乔芸,她还是七八岁的女童模样,如今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与记忆中的判若两人。
他哪里知道,面前的乔芸,其实是个假冒的。
“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咳咳……”,云航说话很吃力,说了几句,就停下来咳嗽几声,“你和子阳……”
“你不会有事的。”
流玥突然开口打断了云航的话,这让云子阳和锦瑟都有些意外。
“敢问锦瑟姑娘,庄主他中的,可是曼陀罗?”
她忽然转头,锦瑟写完了药方,正在拿着方子端详思索,听流玥这么一说,于是惊讶地点头,“是,确实是曼陀罗。”
锦瑟精通药理,知道云航中的毒是曼陀罗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是流玥为什么也会知道,而且无需诊脉,云子阳把头转向流玥,白衣少女安静地站在那儿,脸上却带着从容自信的表情。
“曼陀罗毒性奇特,分青花和紫花两种,师傅他中的是紫花的毒,所以毒性必须以青花化解。”
锦瑟解释起来,抬手将药方交给一边的侍女,“我现在只能开药控制住毒性蔓延,但是最多只能拖三天,三天之内找到青花,师傅他才能有救。可是……”
“你有办法?”
锦瑟想说青紫双花几乎已经失传于世,三天之内很难找到。但是云子阳却想到流玥刚刚非常镇静的说“不会有事”,于是开口打断锦瑟的话。
流玥安静地点点头,目光环视一圈,却不再说话。
“你们都出去吧”,云子阳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于是挥了挥手,让所有的丫环侍从都先退下。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云子阳见流玥还是一脸安静的站在那儿,于是看了一眼锦瑟,又回看流玥,“锦瑟她是自己人……”
说了一半的话,忽然愣住了,他看到流玥的掌心环绕起纯净的白光,越来越亮。
衣袖一挥,那团白光便悬浮在云航的身上,忽然展开,将他整个笼罩在里面。
“这个,可以暂时保住他的性命。一月内无恙。”
流玥的脸色苍白,她只觉得整个身体仿佛被困在冰里,强制驱动灵力的后果就是寒气入侵内息,她撑着站直了身子,缓缓走到桌边坐下。
“你……”
锦瑟似乎觉得她有些不妥,于是关切地问,流玥摇了摇头,只是闭上了眼睛,缓缓凝神调理自己的内息。
“那么,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到青花呢?”
子阳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父亲云航,见他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双目紧闭,呼吸也很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青花在哪里,我知道。我会带你去找……”
沉默许久,流玥忽然说,她的声音有点微弱,云子阳忽然发现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怎么了?”
冷冷的面具闪着光,但是眼神中的关切却隐藏不住。
流玥看着他飞奔而来,抓住她的手腕替她把脉,感觉到她的指尖冷到没有温度,就像一块冰。
她只觉得又回到了那个冰洞,百年的冰封孤寂,仿佛一场梦,但是此刻,冰冷刺骨的感觉,却真真切切。
恍恍惚惚的,百年前的那个男子,与面前的子阳,似乎融合在了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流玥半睁着眼睛,却已经分辨不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一直不停的喃喃低语,说着谁也听不明白的话。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背叛我们当初的承诺,到底为什么!
少女毫无征兆的昏倒在云子阳的怀里,陷入沉入昏睡之前,嘴里一直重复着一个名字。
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