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和锦瑟原本在门口迎客,云子阳发呆的工夫,他们俩又被喊去前厅帮忙。
等到云子阳回过神看向锦瑟的时候,锦瑟已经一蹦一跳地跟在秦朗身后走远了,脸上尽是小女孩才有的娇媚可爱。
“二师兄!你昨天答应我的芝麻糕呢?”
锦瑟扯着秦朗的袖子,在他耳边轻快地说着,秦朗弯着嘴角回了什么,又亲昵地拍了拍锦瑟的头,一脸宠溺。
云子阳的眼神渐渐暗淡下来,一个念头忽然在那一瞬间涌入脑海,锦瑟和秦朗……他们俩……依稀记得从小三个人一起长大,锦瑟对自己从来都是温柔如水的模样,却唯独会在秦朗面前放任自己的娇纵任性。他从来未曾想过,在锦瑟心中,自己和秦朗,到底,哪一个比较重要些。
“子阳……”
正想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转头一看竟是父亲云航,云航看到云子阳时也惊呆了。云子阳脸上的红印消失了,竟然如此俊朗。他先是一愣,便开口问道,“你这是……是芸儿?”
“只是暂时的”,云子阳沉声道,他知道流玥施展的幻术只能持续一段时间。况且流玥的身体不好,不能经常施展幻术。况且,他对于流玥是否去掉他脸上的红印,还抱着怀疑的态度。
“唉……”,云航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云子阳。这个孩子从小开始,就因为脸上的那道红印而自卑,后来,他开始用面具挡住自己的脸,不让自己再面对旁人的嘲笑。然而这面具挡住了脸也挡住了心,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从此也不再让任何人接近他。
“对了子阳,为什么这次铸剑山庄的人都没有来?”
云航想起他来找云子阳的目的,之前他一直在休养,宾客的事情都是秦朗和子阳在负责,但是没想到,他今天一看宾客名单,竟然没有见到铸剑山庄的人。按照常理来说,大小姐出嫁,就算因为路途遥远,父母不能到场,至少也要派个人来道贺。为何竟然连半个铸剑山庄的人都看不到?
“这……我也不知……”
云子阳不知道作何解释,他们猜到云庄会因为发觉大小姐逃婚而企图息事宁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参与婚礼,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其实与云子阳拜堂成亲的乔芸是假的。他们认为流玥贪慕虚荣,会假冒了乔芸的名字嫁给云子阳,这样一来,就没有人会追究乔芸逃婚的责任了。
“婚礼上没有铸剑山庄的人会不会……”
“不会,也许是路途遥远,或者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云子阳打断了云航的话,跟着解释,“宾客这边,我和秦朗会安排,如果觉得礼数不够,大婚之后,我和乔芸回一趟铸剑山庄,拜见二老。”
“好,好……”
云航一连说了两个好字,便说不下去,他身体也是刚刚恢复,毕竟受了伤又中了毒元气大伤,幸亏锦瑟的医术高超,他才恢复的极快。
“少庄主您怎么还在这儿啊!吉时就要到了,您要去接新娘了啊!”
按照三书六礼,云子阳应该要从云家出发,到清雅小筑去迎接新娘,陪他前往的是师弟秦朗,另外还要带上媒人以及迎亲礼物,花轿上大红的颜色格外炫目,到清雅小筑门口时,云菡和灸舞已经守候在门口,因为铸剑山庄无人前来,因此身穿凤冠霞帔的新娘由丫环搀出来,交给云菡,再由云菡将流玥送上花轿。
云子阳终于看见一身盛装的流玥,少女以往都是淡淡白衣,有秀美婉约的眉眼,没想到盛装之下,竟然是格外一番风致。大红色的喜服,映衬着少女皎洁的肌肤,她没有如一般新娘那样带上盖头,而是凤冠上垂下珠帘,摇曳中挡住面容,一双眼眸闪烁着,清澈如同月光一般。
流玥见到云子阳,于是低下头,跟着云菡的脚步,上轿。灸舞默默上前一步,跟在花轿旁,他看了看云子阳,又看了看帘后少女的剪影,微微叹了口气。他一直喊她做姐姐,他从认识她开始就知道,她很快就要嫁人了,而且,她将来要做云庄的女主人。可是,他多想喊一声她的名字,然后对她说,我不想你做我的姐姐,我不想你嫁给他啊!
然而终究,灸舞的话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新娘上轿、下轿,然后与云子阳携手并肩,一起走向云庄的正厅,那早已经张灯结彩的礼堂。
一拜天地、二拜祖先、三拜高堂、夫妻交拜……
一声声欢快的高喊,云子阳的目光,却不自觉飘向了站在一旁笑意盈盈的锦瑟。
他是那么钟情于她,却自始至终,都说不出口。
而他的面前,站着第一个为他披上嫁衣的女子,红衣翩然的流玥,凤冠珠帘掩映之下,美的惊心动魄。她虽然不是真正的乔芸,却为了帮他,一次次触动内伤。与他同闯皇宫大内,生死相伴,在那一瞬间,忽然就成为永恒不灭的记忆。
她身上带着说不出的神秘和沧桑,眼神仿佛看透世情,一眼望不到头。她聪明,坚毅,果断,他永远是他琢磨不透的人,灿若冰雪,却悠然暂放在空谷之中,无人问津。
云子阳安静地低头,与流玥对拜。
流玥淡淡的,脸上挂着平静的表情,仿佛这一刻,并不是她的婚礼。一切仿佛梦境一般华丽而虚幻,她曾经期盼和等待的婚礼,怀光帝许诺的,那个倾国倾城的册后大典,却因为一句流言,走向决裂坠落的边缘。
她应该早已经忘记了如何去喜悦悲伤啊,百年冰封,醒来的那一刻,心中就只剩下复仇一个念头。
如果连仇恨都失去了意义,那么,我活下来,又还有什么价值?
想到这些的时候,流玥的脸上,忽然绽开淡淡的笑容,可惜这笑容被珠帘挡住了,连云子阳都未曾留意。他只是看着面前的新娘,他名义上的妻子。
云航的脸上一直挂着开怀的笑容,宾客尽展欢颜,欢天喜地的婚礼,吹吹打打的唢呐,一切美好,却忽然被一声惨烈而绝望的声音所打破。
————“芸芸,你不能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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