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各家却是没想到今日之事演变出这么多周折，秦陆两家撕破脸皮，光明正大干起来，可比招标好看得多，也刺激得多了，诸人都喧哗了起来。
秦陆两家都是庞然大物，别人不知底细，不敢随意站队，陈家洛却是和陆明平时就不顺眼，在场下拍着手大叫道:“秦洛兄，我支持你！”
我日，这家伙就是个好战份子，巴不得天下大乱。秦逸看了他一眼，目光扫了扫场下。
林长虹坐在人群里，面带微笑，对他一竖大姆指，那意思十分明显，兄弟，我挺你。
陈家芸紧张地抓着林二小姐的手，小声问道:“你说，他会赢么？”
“他赢不赢关我什么事情？”林冬儿小手心里也是冷汗，哼了一哼，咬牙道:“若是他赢不了，我就叫表哥把他揍成猪头。”
陈家洛这回算是彻底对林二小姐断了幻想，闻言笑道:“你们放心，秦逸兄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敢干，可这吃亏的事情绝对不会干。”
“你这是夸人还是损人呢？”两位姑娘一起瞪视，陈家洛脸都白了，一缩脖子躲进了人群。
陆明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对着徐夫子一抱拳道:“大人，既是秦三少答应比试了，为公平起见，这出题顺序，还请大人定夺。”
“既然是公平比试，还是由抽签决定的好。”徐夫子满脸正气，正色道:“这样就由不得有人徇私，输赢都心服口服。”
这时候还说公平不徇私，这老头的脸皮也不比我薄多少。秦逸心里暗笑，点点头表示同意。
两边抽签的结果，却是秦逸抽到了甲，文武二题由他先选，很爽快地选了武权。文题不外乎琴棋书画，老子已是七窍通了六窍，只剩下最后一窍不通，你有兴趣尽管问，我……我就是不答理你，只要没有危险就行。
秦逸想着父亲的话，心里有些打鼓，杀人这种事情我每天都有这种想法，只是从来没有干过，也不知道会不会犯法。
徐夫子做为中间人，见双方抽签完毕，道:“既然秦三少选择先题权，那陆公子便是先问权。陆公子，你可挑文权先问吧。”
陆明眼中闪过一道厉光，道:“秦家既然能铸造铁弓，那么定然对铸造铁弓的铁材深有研究。我这问题，考的便是对原矿的见识。”
秦逸不禁一惊，这陆明果然是有备而来，天下矿物何其之多，有很多都还不知其功用，我哪能都见过？陆家做为铸剑世家，有专业人员四处寻矿，随便找个新发现的原矿都可问倒老子，看来这文比，老子是凶多吉少了。
陆明见他脸色变幻，踌躇不已，却是得意洋洋地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缓缓打开，里面竟然是些米粒大小的小石头，黝黑晶莹，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引人入胜。
秦逸和徐夫子相互看了一眼，呆住了。
众人见铸剑天下第一的徐大人都难住了，顿时引起一阵窃窃私语。
“陈家姐姐，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林二小姐见场上秦逸眉头紧锁，却是在沉思，忍不住问道。
陈家芸心中喟然一叹道:“这东西我也认不出，想来是陆家新发现的原矿。”
“这分明就是刁难人。”林二小姐勃然大怒，气得脸色绯红:“陆明这小子比秦逸那家伙还坏，拿了从来没有人见过的东西来诈人，下回我叫表哥连他一起揍，狠狠地揍！”
陈大小姐脸色一黯，这家伙文比就要输了么？她瞧向了秦逸，心里难过之极。
陆明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神情更是得意，道:“秦三少，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你知道它的出处么？你若是答对了，这文斗武攻中的文斗便是我输了。”
“这东西我当然认得。”秦逸嘿嘿一笑，感谢火老头的海外珍藏版，看书就得不耻下问，若不是我当初勤学好问，会从火老头那里知晓这么多东倭的底细么？
“你认得这是何物？”陆明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不屑道。
“小哥你也认得此物？”徐夫子惊讶不已，对他顿时刮目相看。
秦逸向徐夫子一抱拳，道:“徐大人，为了公平起见，在下请陆公子将这东西的名字和出处用途都写在纸上，交与大人保管，然后我才好说，以防有人指鹿为马，强行将其改了名字。”
徐夫子点点头，道:“正该如此。陆公子，便请你写上吧！老夫声明在先，此物虽新奇，我是见过的，你可莫随便编排个名字来糊弄我。”
徐夫子人老成精，一唬一诈，正经无比，也不知是真是假。陆明就算有心作弊，也没有那份胆量，老老实实地写下了字据，交与徐大人。
徐夫子将字条往怀里一揣，对秦逸微微点头，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秦逸看了那盒子里的小石头几眼，缓缓道:“这东西，叫做玉钢，《天工开物》有言:铁中包石，其色如玉。说的便是此物。但这玉钢是天地造物的奇迹，可遇不可求，天下能见者极少，我说得可对？”
“你怎么知道？”陆明一惊，旋即醒悟，不屑道:“名字你是蒙对了，快快说出这东西的出处和用途来吧。”
秦逸笑了一下，道:“这玉钢藏于铁矿中，深埋地底，历经千年，可谓是铁中精华，是铸造刀剑的上好材料，制出的宝刃锋利无比。”
“这便是你的答案么？”陆明脸色阴晴不定，咬牙问道。
这小子心里果然有鬼。秦逸摇摇头，仔细看了他几眼，紧紧地盯住他眼睛，一字一咬牙道:“陆家这盒玉钢棱角分明，内成色不均，并不是出于天然原矿，我猜是人工炼制，且来自东倭弹丸之地。”
“你……你怎么知道？”陆明如同见了鬼一般，脸色惨白。
“人工也能炼制玉钢？”徐夫子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惊道:“秦小哥，这东洋人真能有这般手艺？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秦逸呵呵笑道:“徐大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玉钢的炼制，确实胜我大华一筹，不过咱们也不可妄自菲薄了。”
“说得也是，有林小哥这等见识卓绝的人物，志存高远，真是大华之福。”徐夫子轻抚短须，心里甚慰。
“过奖过奖！”秦逸嘿嘿一笑:“徐大人，你可能宣布文斗文斗的结果了？”
“哦。”徐夫子点点头，看向了丢魂落魄的陆明，正色问道:“陆公子，你可服？”
这个秦三少今日难道吃了金刚不倒，竟然如此威猛，连玉钢这种稀罕之物也认得。陆明脸色灰白，秦三少这番话和他所写字条相差无几，半分做不得假，他咬咬牙道:“这阵我输了！”
说完这话，如同抽干了气力，摇摇晃晃地扶住桌子才稳住脚步。
“哈哈，我就知道秦逸兄见多识广，连翠红姑娘穿什么颜色的亵裤都可以一眼看透，哪能被这小小的石头难倒？”陈家洛见陆家败下阵，兴奋地手舞足蹈，得意忘形。
“恩？”陈大小姐和林二小姐一起对他怒目而视:“翠红姑娘是谁？”
“这个……”陈家洛鼻尖冷汗直冒，嚅嚅不敢说话。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林二小姐红着脸啐了一口，看向秦逸的眼神又是恼怒又是气愤。
“啸天兄，恭喜恭喜！”陈家主和林家主凑到了秦族长面前，抱拳祝贺。
“同喜同喜！”秦族长见儿子长出息，自己脸上也沾光，如此见识非凡英明神武的儿子，是只有我秦啸天才能生出的优良品种。你们两个老家伙想要沾光，赶紧找媒婆上聘礼，把女儿嫁过来，等着看你们孙子的表现，嘿嘿！
场下一片惊叹恭维，场上徐夫子拉着秦逸的衣袖，满脸好奇之色:“秦小哥，快与我说说这玉钢的炼制之法。”
秦逸见一个老人家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勤奋好学，大为感动，道:“玉钢在东倭岛国也叫作和钢，用于制作刀剑的上好材料，是一种土法炼制的精铁。众所周知，东洋倭国是资源贫贫乏的岛国，除少量富铁矿之外，根本采掘不到易生高温的燃料矿源，也始终无法获得高温木炭。在这种情况下，该国工匠以富铁矿和槲木炭混合，长时间烧冶，将富铁矿炼成孔状铁块，然后敲打成指头大小的小块，再以目视依然其断面光泽，初步挑选出杂质较少者称之为玉钢。”
“原来如此。”徐夫子点点头，脸色有些疑惑:“我朝冶炼原铁，也可得孔状铁块，但与此玉钢决不相同，这是何故？”
秦逸续道:“经过初次遴选的玉钢还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玉钢，其中杂质甚多，用途不大。该国铁匠发明了一种炒钢技艺，将初选玉钢淬火水减，有缺陷的玉钢经过此道工序已经破碎分离，得到的已是极为纯粹的钢质，其过程极为复杂隐秘，被视为各刀流绝技，秘而不宣，其中奥妙不得而知。经过水减炒制的玉钢，因有缺陷和杂质集中处已碎裂，经回火锻炼，碎片边缘的夹杂物剥落，形成小石似的铁粒。铸造刀剑里夹于软铁，折叠锻打，制出的刀剑坚韧锋利，与普通刀剑对砍，少有损伤。”
“难怪，难怪。”徐夫子恍然大悟，摇头叹气道:“我朝大军在兵刃上一直吃亏，我研究多时，没有头绪。今日听小哥一席话，才知我大华铸造工艺已落人于后，令人堪忧啊。”
“自古兵刃不藏于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秦逸也是深有感慨:“大华的铸造技法，一代接一代地断。今日各家各派的铸剑工艺，已经和当年的祖师爷们没有太多关系。倒是东倭小国，将这其中精妙学了个通透，加以整理发扬光大，悲哀啊！”
“原来秦小哥也是性情中人。”徐夫子陪着他感慨一阵，疑惑道:“不知秦小哥从何处听来这些海外秘闻？”
“我能有今日的成就，决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修炼得来的。”秦逸笑嘻嘻道:“关键得多看插图版奇书，多想多问，潜心研究，终会有所成就的。”
插图版奇书？这林小哥说得深奥神秘，饶是徐大师满腹经纶，也参不透其中奥妙，摇头晃脑不得甚解。
“大人，请秦三少出武比之题。”陆明上前大声道。文斗武攻第一阵本来胜券在握，信心满满，却叫秦逸打了个落花流水，陆明脸色苍白，狠狠地瞪了秦三少几眼，不就是个不能修炼内劲的废物么？他眼中射出一丝狠毒的光芒，已想好了几十种整死这废柴的法子，种种阴毒，万无一失。
秦逸瞥了一眼，心里雪亮，奶奶的，估计这小子以为我要和他比武，想下毒手了，老子聪明一世，要是遂了你心愿才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