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海市蜃楼熟悉的人,都把此处叫幻城。幻城是座不夜城,生活在幻城的人,习惯于昼伏夜出。
幻城对于我,有三件事最上心:其一是云想的葫芦;其二是幻城的城主;第三是魔界的王。
记得在天界的时候,无论在姻缘府还是随园,平时吃穿用度皆是有的,我从未想过它们的来源。
最初见到这片黄沙的时候,我也曾为饮食问题担忧过,因为这里寸草不生,长年干旱。云想的葫芦让这个问题变得不是问题,只要我能想到的,他都能从葫芦里给弄出来。
我提出要看葫芦的时候,云想只是淡淡地说了声,一个法器而己,我便不再多问。对他我有两件事不提,一是他的法器葫芦,一是芳芳。
虽然和芳芳还没有碰过面,但我知道,她已经来了,就在我和云想来幻城的第二天。只是那天太累,我睡的太沉,以致不清楚云想是什么时候去见了她。
虽然他回来之后就忙着给我弄吃的,虽然他竭力想要装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夜半醒来,我还是会听到那声轻轻的似有若无的叹息和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的的翻身动作。
出入幻城的女子,没有人问她的出身,没有人会聊她的过去,也没有人关心她的将来,人们聊到她,便会同时聊到她的男伴。看到一个女子在一个男子身畔久了,就把他们当成是一体,或是当做这男子的一部分。
出入幻城的男子,对身边的女伴都非常大方,对她们看中的物品,常常一掷千金。对于他们来说,女伴的容貌、气质、举止、装扮是自己脸面的一部分,为她们花钱,也算做是娱乐的一部分。虽然没有婚约的束缚,一个女子若在另一个男子身边出现的时间久,别人也会把他们当做一个整体。
当然,这只是站在一个男人的视角。女人往往不这么认为。
一个单身女子,能出现在幻城,她的本身,就是传奇。大多数女子会主动选择男伴,会选择幻城的婚姻仪式。不少女子,会主动在晚上最热闹的时候公开征婚,有人应征,看得顺眼,直接去姻缘殿闪婚。
如果没来过幻城,我绝对不会相信,赌场的右侧便是姻缘殿,里面供奉的,竟然是师傅他老人家的平时常用的那副假身,慈眉善目,一脸笑容。
幻城的姻缘,并不需要父母之命,媒约之言,男女双方若是同意结婚,则直接去姻缘殿。有朋友者,叫上朋友观礼,无朋友者,直接两人进了姻缘殿,对着月老宣誓之后,就算礼成。
我依旧是沉默、少言,很难容入人群,没有朋友。很多人和云想聊天,开玩笑,对于我这个出现在他身旁的陌生女子偶尔也会打招呼。只是感觉中,他们的女伴对我充满了敌意。很多时候,她们会当着我的面,故意聊起芳芳,对此我唯有沉默。
幻城出入的人,五花八门。东方的武者、修真人士,甚至西方的魔法师也很常见,偶尔会有天使和教会的人出现。奇怪的是,天界众神在此处从未遇到。并非是我想念他们,只是觉得像这么一个有名的城市,天界的众神不可能会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他们好像凭空消失了。虽然我是想躲着冰峰,躲着师傅,可是真要从此再也不着师傅,却又有些想念和担忧。
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凡间女子,开始注意一些繁琐细微的小事。想当年,在天界住了一百年,我真正关注过的也不过是冰峰和双儿,只是没想过第一次做红娘,会做得如此失败。
东方的武者和修真人士热衷极品的武器,西方的魔法师爱好精致轻巧的魔法长袍。无论他们相互间有天大的恩怨,在幻城也只能把不满发泄在晚上的竞拍和赌注上。如果想要动手武力解决,那得相约到城外。
从来没人在幻城动过手,这是幻城不成文的城规,也是幻城城主和魔王共同协议的一部分。对此,我不禁对幻城的城主和魔界的王来了兴趣。
据说曾经也有些不识相的的人在幻城中动过手,结果城主直接把他们丢到了城外。丢到城外,那就只能等着被魔界众生生吞活剥。
我仍旧是不爱说话,跟云想出入幻城,也只是安静地看他打牌,听他和别人聊天,大多数时候,一人坐着发呆。
云想一般睡的很迟,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下,偶尔他会喊我,我在迷迷糊糊之中应声,接着再睡。
我从来没问过云想的一切,总以为,等他愿意讲那一天,自然会讲。我一直在等。
有时候想想不禁有些惭愧,再不济,我也是月老的徒弟呀,怎么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除了回答一声是或不是,就再也找不到可说的话。“徒弟”这两个字,更只是在开玩笑的时候,偶尔喊一下,大多数时候,是不带称谓。
认得了他,我好像这一百年都白活了,还停留在自己十三四岁的年纪,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只要远远地看他一眼,那便足够。
一日,我鼓起勇气,对着云想问道:“我要如何称呼你呢?”
他双目注视我半晌,反问了一句:“你想怎么称呼我呢?”
我低下头,沉默。
“你就叫我哥哥吧。”
我依然低头,沉默。半晌之后说了个“好”字,并没有抬头。
“考虑这么久,莫非你是不原意?”
“我只有自己,有个哥哥也是很好。”我把头抬起来,对他扯扯嘴角。
“我可是要做你情哥哥的哟。”他的眼里满是笑意。
我又低下头,脸开始发烫。
可恨他竟然不放过我,戏谑地问道:“那我叫你什么呢,师傅是不能叫了,反正你也从来没尽过师傅的责任。”
我仍旧低着头。沉默。连耳根都热了起来。
“我叫你宝贝好不好?”他的声音很温柔,我觉得四肢百骸都热了起来,暧洋洋的。
“不好。”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他的语调依旧温柔。
“因为你有别人,”我瞥他一眼:“做哥哥可以相信你,做情哥哥不行。”
“呵呵”他笑着拥住我:“那就暂时只做哥哥。”
此后,我便一直喊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