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台前,平静的说:“我不会唱戏,就再给大家念首诗吧!大家别嫌枯燥。刚才陈龙生同学唱的是《红楼梦》的选段,那我就给大家念一首《红楼梦》中的诗,是薛宝钗的《螃蟹咏》。”
“桂霭桐阴坐举殇,长安涎口盼重阳。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读罢诗,木兰接着说道:“很多人记住这首诗,往往是因为颔联‘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其实,我倒觉得真正发人深省,落锤定音的是尾联的两句。‘于今落釜成何益’是说:如今被放在锅子里,当时再如何横行又能怎样?‘月浦空余禾黍香’是说:月夜河边,只留下禾黍的芳香。”说到这里,她略停了一下,问:“大家猜猜螃蟹都哪去啦?”
此时下边已有人在问:“对啊,螃蟹都哪去了?”
她听了,强忍笑说:“被煮了!”
大家至此时才反应过来,都哈哈大笑起来。陈龙生和他那班兄弟至此才知道被木兰不带脏字儿的说教了一番,心里憋着一股气儿。恰好此时,学校领导来检查班会进展,教务处席老师走了几个班也没见如此热闹的,还当场表扬了高一·七班。
后来右侧组派出了胖女孩田新,是木兰同寝的姐妹,上台唱了首《说唱脸谱》。可能是身量胖,底气亦十足,歌唱得铿锵有力,赢得一片喝彩。左侧组一个名叫安静的女孩也不示弱,昂首走上台去,那女孩不算漂亮,肤色微黑,五官皆小,却有着犹如诗人般的伤感和不羁。她给大家唱了首时下非常流行的《祝你平安》,声音倒也清亮,赢得了阵阵掌声。
经过这几个回合,大家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了,双方博弈了十几个回合,难分胜负。
晚自习课间,陈龙生为一雪前耻,带着他的几个“兄弟”来找木兰,“林木兰你唱歌真好听,尤其是那首《红河谷》,我从来都没听过,你再给我们唱唱吧!”木兰摇头不肯唱,笑笑说:“你们若喜欢听,等再开班会时我会再唱的。”陈龙生的几个兄弟跟着起哄说:“下次班会得等到啥时候?我们现在就想听。”木兰略有些犹豫,从内心里她排斥与这些同学打交道,于是说:“你们爱听,下次有机会我会再唱的,现在我不能唱。”那几个“兄弟”仍不肯死心,问她“唱一首歌能咋地?”后来,到底看见木兰哭起来了,陈龙生他们算解气离开。
木兰独自哭了好一会儿,一半是因为多少有些害怕,毕竟那一般学生都是“混子”,是不好惹、不能惹的;另一半却是担心自己严词以拒,会否伤害到他们,毕竟,也许只是自己想的多了。
叶轻寒见陈龙生为难木兰,本欲上前阻止的,却被孙传文、董亿霖他们几个拦住了,他们当然不会看着木兰吃亏,但是因为相识不久,对于彼此的品性脾气并无过多了解,倒也好奇木兰会怎么做。当看着陈龙生等几人碰了软钉子悻悻的走了,几个人不免相视而笑。
董亿霖笑说:“木兰,刚才寒子差点为你出头,被我们几个拦住了。”
木兰刚才也看到叶轻寒从椅上站起来,心内感激,便向叶轻寒说:“谢谢你,七哥。不用担心,我想他们以后不会再来找我了。”
几个人看出木兰心情不好,便都不再说话。
坐在木兰前座的车琦见木兰仅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女孩头像,颇为惊讶,忙赞道:“你还会画画儿,真是多才多艺!”
车骑学习成绩不错,经常主动来帮木兰解题,木兰也一直当他是好朋友。车骑自认为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并不屑与董亿霖、孙传文等来往,但却时常找木兰搭讪。陈龙生带着兄弟来找木兰时他也看见了,但他并不大赶招惹这些人,知道陈龙生走了,才敢回头同木兰说话。
木兰听着这蹩脚的夸赞之词,心内万分反感,可是又不便说什么,便将方才画的头像撕碎,问:“有事么?”
“有没有什么题不会?我给你讲讲吧!”车琦问。
木兰抬眼看了看那张四方大脸,以及那对架在鼻梁上的四四方方的大眼镜,摇了摇头。
“别客气嘛!咱们都是好同学,有问题尽管问。”
木兰看了看车琦,“有的话一定请教你。”
车琦听罢笑了笑,可能是因为离得太近,木兰闻到一阵口臭味,便不自禁向后靠。车琦却似对这种厌恶毫无知觉,又向前靠靠,问道:“你报哪个兴趣班?”
木兰想再往后靠靠躲避口臭味已是不可能,只得忍耐着回道:“文学班。”
车琦却似更加惊讶,“真想不到,原来你也爱文学呀!”接着献宝似地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热情洋溢的递给木兰,“上周日下午去技校看同学,在他们的板报上看见一篇文章,写的挺好的,就专门抄回来,送给你吧!”
木兰伸手接过来,是一篇当时极流行的华丽辞藻堆砌的散文,非木兰所好。见车琦仍眼巴巴的等着她的评价,只得应付道:“写得挺好!”
车琦见木兰说好,便有些得意,忙说:“那天还下着雨呢!我冒着雨抄的,我就猜你肯定喜欢。”
木兰没想到车琦竟因为猜她会喜欢而冒雨去抄一篇文章,她看了一眼那纸上的水渍,倒未必是撒谎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感动。便笑了笑,问:“你课文背好了?我记得上节老师说要提问你的。”车琦听了忙转回去背书。木兰也正准备趁机温习一下课文,刚拿出书来,只听门口有人叫她,便赶紧跑出去。
“俊翔哥!你找我?”
“木兰,我联系了几个老乡一块儿雇辆三轮回去,一人三块钱,下晚自习就走。你也一起吧,我留了你的地方。”
“真的?好啊!”木兰欢呼。
“那下课我来找你啊,你别乱走了。”
“好。”
也许是因为太高兴了,木兰满面笑意。辛乐儿故意打趣道:“怎么?你的青梅竹马对你说什么甜言蜜语,让你高兴成这样?”木兰听了佯作怒道:“你这个脑袋里面都装这些什么啊?一定是戏文看多了,尽胡说八道,他是我姨家的哥哥。”辛乐儿听了却继续胡谄道:“如此甚好,亲上做亲了。”气得木兰只说了句:“你混说什么?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