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皇小区。
林慧文坐在书房里,仰视着墙上那幅名叫《致命的吸引力》的油画,画中的莫欣欣一身紫色,不是他最爱的白色。凄楚的眼神,看着他,好似责怪,责怪他当年的负气。
十九年前,一个下雨天的晚上。
林慧文和莫欣欣置气的第二十二天,作为林欣乔的数学家教老师林慧文,如往常一样,每个星期五七点半,准时到莫欣欣的宿舍,林欣乔现在住着的小洋楼,给莫欣欣辅导数学。但自从闹别扭的第一天,他就不像以前,耐心的一题一题,一遍一遍讲解给她听,他只讲一遍,莫欣欣听不懂,他就毫不顾及她的感受,语气冷淡、陌生,“你去做别的事吧。我给你写下来,待会你自己看。”从那以后,林慧文坐在长桌上,帮她把答案写下来,莫欣欣则无聊的翻阅着杂志,或者看着电视打发时间,偶尔转过头,看一眼,埋头写字的林慧文,不敢打扰,又转过头来,看着看着,再回过头,林慧文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写着满满答案的练习本。莫欣欣看着看着,眼泪滴下来,掉在练习本上,她这个世间的宠儿,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讨人厌。他每次来的匆忙,走得更匆忙。她不明白,林慧文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就因为她没同意,没同意他的无礼要求。
莫欣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林慧文走进来,直接坐到写字桌边,刚拿起莫欣欣的数学书,莫欣欣便走到他身边,拿过数学书,鼓起勇气,“从此以后,不用你辅导我的数学了。你的费用,明天阿兰会给你。你可以走了。”
莫欣欣看着林慧文的眼睛,想找到一丝难过,哪怕是惊讶呢,可是她希望的都没有,林慧文不责怪,不失望,对她几乎没有什么只是自言自语说道:“如果早知道这样,我就直接去虹梅那了。这下好了,不用每天都那么赶了。”林慧文不看莫欣欣一眼,转身走开,走得匆忙。莫欣欣看着他的背影,他怎么可以这样绝情?才几天,他就对她完全没有感情了?他就喜欢上别人了?原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他真的每天和她一起吃早餐,真的每天一起去上早操,真的和东方虹梅住在一起。莫欣欣不争气的泪水,又跑出来。她气不过,他说过,他不会喜欢东方虹梅的,他说过他只爱她一个人,可就因为她没有答应他的要求,东方虹梅答应了,他就忘记了自己的承诺。林慧文刚走到门口,莫欣欣就把手中厚厚的数学书,狠狠的砸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林慧文的头上。书本重重摔在地上,林慧文没有设防,痛的叫了一声,停下了脚步,但是没转身。本来就想砸中他,可是真的砸到了,莫欣欣又有点心疼了,但看到林慧文冷漠的背影,莫欣欣狠下心来,她再也不要为这个男人掉眼泪,她用手抹去脸上的眼泪,可是,她的眼泪却像不息的泉水,一股一股流下来,她的手不及眼泪,莫欣欣委屈极了,连眼泪都欺负她,再也憋不住,哭出声来,心痛得要命,怎么也停不了,无力,她慢慢蹲下去,脸埋在胳膊里。
莫欣欣的哭声,哭痛了林慧文的心,他才发现他的残忍,莫欣欣平时倔强的要命,不是痛彻了心扉,她不会哭得这么委屈。但是,她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他只是农民出身的穷小子,她美的像天使,和她在一起,他很没安全感,所以,他才那么迫切的想得到她。他以为只要他们在一起了,就没人能拆散他们了。可是,她不同意。所以,他没说分手,但态度冷硬,以各种理由,不见她。她真的相信了他的话,只是默默地等,等到每个星期五的晚上七点半,他都等疯了。其实,他想她想得要命,可是她从来不主动找她,哪怕质问他一声呢。他清楚的知道,莫欣欣就是这种性格,不会责怪,委屈都往肚里咽,可是,他就是气不过,负气的以为她不在乎他,所以每次看到她,他都逼自己拼命的假装,他和她一样不在乎。
林慧文走到莫欣欣面前,伸过手,冷冰冰的说道:“别哭了。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这千金大小姐呢。这个罪名,我担不起。起来吧!”
林慧文的这句话,如同雪上加霜,寒透了莫欣欣的心,她抬起迷离的泪眼,用力推开他,还没站稳,拿起桌上的一摞书,用力砸在林慧文身上,“你滚,你滚,你滚!”林慧文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莫欣欣生平第一次使这么大力气,终于把林慧文推得后退一步,生平第一次怒吼,“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找你的东方虹梅去!”林慧文后退一步,她也没站稳,倒在地上,林慧文握住她的胳膊,一下子把她拉起来,随后面无表情,“原来那些谣言都是你传出去的。也对,也就你能有这么本事,能让这件事尽人皆知。但是,请你不要仗着身份尊贵,就可以随便污蔑人。和你一样,她只是我的学生。她是比你用功些,我确实喜欢教她些。但是,请你记住,东方虹梅不是我的。还有,不用你劳驾,我自己会走。”
林慧文明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却为了别的女人,竟然不分黑白的这么污蔑她,他摆明就是不爱她了,要不然他对她不会这么冷漠。他的视线,再也看不到她,他的温柔,再也不属于她,莫欣欣看着林慧文的背影,哭泣着,已没有力气,“林慧文,你这个大坏蛋。你不爱我了,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出口伤人!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份比别人高贵,更没有污蔑过任何人!我没有。”莫欣欣双手放在身后,抓住桌子,她身体开始颤抖,“而你,我那么信任你,你却背着我,喜欢上别的女人。我早该想到,男人都一样,我早该想到这个结果的。东方虹梅那么疯狂的喜欢你,她什么都肯为你做,她什么都听你的,你早晚会沦陷在她的温柔里的。早知道这样,我就主动退出,不对,我们就不应该开始,你就不用像现在这么痛苦,费劲心思,编了这么多谎言,躲避我的纠缠。”莫欣欣的泪水流不完,模糊了她的视线,看着林慧文毫不犹豫的走出去,微颤的笑容,“其实,你只要跟我说一声,你不……爱我了,我不但不会纠缠你,还会祝福你。”莫欣欣慢慢转过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趴在桌子上,脸躺在一只胳膊上,泪水滑下来,“你都不知道,我也什么都肯为你做,我也什么都肯听你的。你不理我的这几天,我深深的责问自己,是不是我做的太过分了?也许,我不应该拒绝你。我想过向你道歉,可是你对我的态度,让我很想哭,让我觉得自己很贱。你也不知道,和你在一起后,我渐渐没了自我,连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想讨好你。你也不知道,我为你,哭过多少回。看到你和别的女孩走在一起,我难受;听到你和东方虹梅住在一起,我差一点崩溃,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很久,可是一面对你,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什么都不敢问,我就是这么懦弱,我害怕你说我多心,我害怕你讨厌我,我最怕的就是因此失去你。我是不是很傻?最后,我还是失去了你。我就是这么傻!很傻!到现在,我竟然还爱着你!我竟然……”
莫欣欣闭上了眼睛,却听到身后林慧文的声音,“外面下雨了,有雨伞吗?”
他背叛了她,却还可以这么理直气壮,问她要雨伞!莫欣欣站起身来,“你给我滚!”
林慧文站在原地,面无表情,“我不走,除非你给我雨伞。”
莫欣欣瞪着他,她拿他依然没办法,“好,我给你。你怕东方虹梅看见你淋湿会心疼,你舍不得她为你心疼,是不是?”莫欣欣说着,差一点被泪呛到。她转过身,不让林慧文看见她的泪,在室内扫了一圈,看到门口挂着一排雨伞,她走上前,林慧文跟着她走过去,莫欣欣随便拿了一把,没想到林慧文竟然在她身后,一转身,差点撞到他怀里,她后退了一步,把伞扔到他身上,林慧文没有接,伞掉在地上,“这下,你可以滚了!”
林慧文不看她,看着她身后的伞,“我不要这么把。”
“你,真是欺人太甚!”莫欣欣转身把伞全取下来,怒气冲冲走到门口,全都扔了出去,“你给我滚。我再不想看到你!”莫欣欣喊出最后一句,林慧文站在原地,不动。莫欣欣走到他面前,又说了一遍,“你给我滚!”林慧文这次好像听了她的话,走到门口,却伸出双手把门关上,转身向莫欣欣走来,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我让你滚,你没听见吗?”说着,冲上前,想把门打开,却被林慧文厚实的手掌,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她的纤腰,拦住了她的去路,莫欣欣一惊,他的力道,她挣脱不了,“林慧文,放开你的脏手!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放开我,听见了没?”
林慧文似乎没听见,不但更抱紧了她,而且吻上她细长的脖子,深情的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一出门口,就后悔了,我好害怕再也见不到你。我故意气你,我故意冷落你,都是因为我太爱你,我太害怕失去你。”莫欣欣侧开身子,不让他碰她,“你故意气我,故意冷落我,就可以和别的女人,上床吗?”莫欣欣的眼泪哽咽她的话。
林慧文立刻澄清道:“我发誓,我林慧文这辈子,只爱你莫欣欣一个人。天知道,我是多想得到你,我怎么会碰别的女人?欣欣,我真的很爱你,我不能没有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好。这算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故意气我,故意冷落我?”莫欣欣一用力,她竟然轻而易举的掰开了林慧文的双手,林慧文放开了手,莫欣欣转身,吼道:“你给我滚!”
林慧文看着她,良久,“你只要问你一句,你还爱我吗?如果你说,你不再爱我,我这就走,并且保证再也不来纠缠你。”
“我不爱你,你可以走了。”莫欣欣看着他,说道。
林慧文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莫欣欣看着他的背影,他竟然相信了,她负气的话,他竟然就这样走了,莫欣欣拾起地上那本书,刚举起来,就被突然转身回来的林慧文抓住了她白皙的纤细胳膊,一把把她拥入怀中,莫欣欣的手中的书本掉在了地上,她捶打着他的后背,“你不是说,再也不纠缠我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你说话不算数!”
“我宁愿说话不算数,也不想失去你。”林慧文把头埋在她的秀发里,“我再问一遍,你还爱我吗?”
莫欣欣点点头,笑容中带着眼泪,“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