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活佛归西天
南宋嘉定年间,杭州飞来峰下。
烈日炎炎,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幼童,正在树下乘凉玩耍。不远处,一头壮硕的黄牛没精打采地趴在树荫下,时不时用嘴叨点身子附近的草,费劲的咀嚼着。肥美多汁的绿草也在这炎炎夏日里变得没滋没味。这时,从远处飘来阵阵“踢踏,踢踏,踢踏”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爽朗的歌声:“我多潇洒多自在,一不念佛二不把佛拜,逢酒饮几杯,有肉吃几块,自斟自酌乐呀嘛乐开怀。“
幼童跟黄牛一同朝着歌声飘来方向望去,之间从远处走来一个叫花子打扮的人。只见来人头上斜戴一顶挂满补丁的船型帽,身穿一件满是油泥的破旧衲衣,黢黑的脖子后面别着一把破扇子,脚底下趿着的是一双漏指破鞋。右手提着一个歪嘴脏酒葫芦,左手时不时伸进怀里乱挠。人还没走到跟前,一股酸臭的味道先飘了过来。
幼童闻到味道之后,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捏着小鼻子,把头转向了一边。叫花子走到幼童近前,看了他一眼,迈步朝着灵隐寺方向走去。幼童望着叫花子远去的背影,一阵阵的发愣。
叫花子晃晃悠悠得走到灵隐寺门前,门前正在扫地的和尚一见他来了,兴奋的大叫道:“活佛回来了,活佛回来了。”说着,也不顾手里还没干完的活,快步走进寺里。不错,那个跟叫花子似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道济,济公他老人家。
不大一会,寺里的大和尚、小和尚陆续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位肥头大耳,衣着光鲜的和尚,正是灵隐寺的监寺广亮。
广亮快步走到叫济公跟前,正要伸手去抓叫和尚,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又把手收了回去。然后一脸谄媚的说道:“道济师弟,一向可好,最近又在哪里挂单了?”济公乌黑发亮的手捏着广亮的衣服,把他拉到跟前,仔细打量了广亮一阵,说:“又遇到什么难办的事了吧,说。”
广亮把自己的衣服从济公手里拽出来,扫了一眼上面两个清晰的手指印,然后强压的自己的怒气,说道:“前段时间,咱们大殿里的佛祖像无故发光,没人知其缘由,故此希望师弟帮忙看看,是何原因。”
听广亮这么说,济公收起了癫狂的表情,快步走进寺里。走到大殿门口,只见大殿里的佛祖像,金光灿灿,一派庄严法相。济公走到佛像近前,纳头便拜,口中念念有词:“弟子降龙,参见我佛如来,不知佛祖有何指教。”
只见一片金光闪闪中,佛像的嘴动了起来:“降龙尊者”,“弟子在”,“你的下界之行已然结束,速速归位”。“弟子谨尊佛爷法旨”。然后对着佛像磕了三个头,佛像光芒散尽。
济公起身走出大殿,对等候在门外的大小和尚说道:“各位,我要走了,你们不要想念我,来,各位,我们来个临别拥抱吧。”说完,也不管别人同不同意,依次走到大小和尚跟前,挨个抱了一下。不一会,每个和尚背后,都多出了两个黑色的手掌印。
济公最后走到监寺广亮跟前,广亮一惊,不有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哭丧着脸问道:“你要干嘛?”济公笑道:“咱们也要抱一抱!”
广亮一脸正气的说:“不,我们要保持纯洁的关系,不可以抱一抱。”
济公也不理会他,二话没说,就给了广亮一个拥抱,然后手还在广亮的背上使劲的拍了几下,顿时干净的袈裟变得乌黑。
广亮在济公怀里拼命挣扎着大叫:“救命啊!快把这个疯和尚拉开呀!”寺里的大和尚,小和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一个人敢上去拉的。太脏了,没地方下手,一抓一手的油泥。于是众和尚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去理会。
与众人“热情的”告别后,济公又赶到师傅的禅房,与师傅道别。
济公的师傅慧远大师乃是一位九世的比丘僧,一派庄严法相,此时正在房间里参禅打坐。济公推门就进,进门后很随意得往门框上一靠,笑嘻嘻得看着自己的师傅。
老和尚听见开门声,慢慢睁开了眼,眼睛中露出了睿智的目光。
慧远扫了一眼倚着门框的济公,随即起身走下了蒲团,来到了济公面前。两人四目相对,济公刚要说话还没说话,老和尚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老和尚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在济公面前晃了晃。济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见慧远老和尚忽然间抬起手来,“啪”地给了济公一个大大的耳光。济公二话没说,很配合得躺在了地上。
老和尚看着躺在地上的济公,摇了摇手说道:“终于等到这天了!”也不管地上的济公,转身回去继续打坐。
一注香的时间,济公苏醒过来。醒来之后,嘴也不歪了,眼也不斜了,好一个翩翩美男。济公指了指慧远老和尚,哈哈大笑着转身走出了禅房,边走边说:“昔日降龙来降世,一掌助我悟凡间,今日回归罗汉位,依旧还我昔日颜”。
出离了禅房,济公走到后山,找了一处水潭,跳了进去,只见澄清的泉水瞬间变得跟墨汁一样。济公也不管那些,在里面欢快得洗着澡。洗得差不多了,济公走出水潭,身上的破衣啰嗦不见了,换成了庄严法衣,左手拿降魔宝杵,右手持佛祖的法旨,不怒自威。脸上的渍泥也没了,恢复了白净面容。从此,当地人给这泉水如墨般的深潭起名“涤仙谭”。
济公回到灵隐寺,把大小和尚召集起来。众人看着眼前这陌生的熟人,眼里露出好奇的目光,时不时地交头接耳。
济公扫了众和尚一眼,说道:“各位师兄弟,我走了,诸位多多保重!”说罢,济公脚下生起一朵七彩祥云,飘飘摇摇朝西方飞去。只留下那伟岸的背影跟一众和尚敬畏的目光……
此时广亮光着身子在房间里,边洗袈裟边哭:“我的宝贝袈裟呀,我的宝贝袈裟呀!”
济公飞到半悬空中,想起了自己那一干弟子,随即掐指一算,知道弟子们的磨难还未结束。立即用无上佛法传音给各个弟子,嘱咐他们要好好修行,切不可危害他人,并送给弟子们一句话——且行且珍惜。
悟禅、孙道权、雷鸣、陈亮跟黄淑女收到师傅的嘱咐后,一齐拜向西方,口中念道:“恭送师傅。”
随即济公了无牵挂得朝着西方飞去。
黄牛依旧无精打采地吃着草,忽然看见半悬空中的济公,兴奋的叫了两声。昏昏欲睡的幼童被黄牛的叫声惊醒,顺着牛头的方向看去,顿时脸上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济公在这一幼童一黄牛诧异的目光中,消失在了天边。
时年嘉定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