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六年的冬天来的比以往要早一点,嗖嗖的北风拂过,树梢上只剩下两三片或三四片枯黄的叶子,在淡淡的朝阳里闪光;大地上早已是一片枯黄,只有稀稀落落几点绿意散落其间;鲁南群山中处处飞舞着枯枝败叶,凛冽的寒风吹奏的声响在山谷中久久的回荡,不过冬天的到来对贫苦的鲁南百姓来说可能又是一场劫难的开始。
官桥的鲁南保安团总部内,保安团的部分高层军官加上六个县的县知事正召开着一场小型的会议。
“今天让各位前辈来,其实只为一件事即贫苦百姓过冬问题。”张逸环视一下会场对其控制下六个县的县知事说道:“冬天已经来了,我希望这个冬天在我们六个县不冻死、饿死一人,让百姓们过一个安定、祥和的春节。”
“若水,你就直接说需要我们这些人做些什么。”资格最老的祝光新第一个开口说道:“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祝老,这您可说错了,不是你们配合我们,而是我们配合你们啊!”周天松笑着说道:“这件事以地方上为主,遇到困难的再由保安总团想办法解决。”
“这样的事情说难也不难,关键是缺钱!”林敬皱了皱眉头说道:“上面免了我们今年的税收固然是件好事,不过县里的日常开销也不小啊,要不是特种税分了两成到县里,恐怕我这个县知事该去四处化缘了。”本来峄县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只不过被郭大用、文仪隆等人折腾几年,大伤元气。
林敬的一席话立刻引起在座的其他几位县知事的共鸣,有了钱什么事情都好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往年搭着上面的税收,县里还可以多收点充做经费,今年一律都不许收了,哪里来的余钱。
“大家有什么好的想法都可以说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嘛!”张逸笑说道:“不过你可别指望全从我这里拿钱,就这两三个月给各县铺路修桥、整修水利都花了二十多万,这还不算合作开办工厂的费用。”
“团长说的可是大实话,现在我们团光有出没用进的!”杨雍在一旁帮腔道,其实保安团支撑大半年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在峄县可是狠狠的赚了一笔,六个县的特种税也有不少。
“这大家是知道的,保安总团都是靠前面的老底子撑着。”费县县知事梁玉赞同的说道:“半年没有从我们县里拿一分钱,还把特种税分了不少给我们。”特种税很大一部分都留给各县充做经费,尤其是几个穷县。
“我们滕县倒还是有一点点结余,不过也不多。”刘青山主动说道:“最多可以分出两万援助其他县。”毕竟是鲁南第一大县,家底子比鲁中那几个山区县不知道强上多少倍,上次卖马家的地县里也分到不少。
“我们总团也可以再匀出两万,加起来就有四万了。”周天松还是代表保安总团说道,这也事先说好的,刘青山带了这个头,老大当然也要表示表示,这样可以更好的带动地方上积极性。
“我们鱼台县也可以凑上一万。”新加入团体的鱼台县县知事觉得也该表示表示了,鱼台县虽然不太不过地处鲁西南的平原地带,微山湖的西岸,誉有“江北鱼米之乡”的美称,相对而言经济情况也不错,今年又没有遭受兵灾,只是湖区水贼不少。
“现在加起来有五万了,估计有个十万就差不多了。”张逸欣喜的说道,本来实在没有办法,这十万大洋总团要全出的,现在居然也凑了三万了。
“在下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六个县知事中最为年轻的陆顺清(只有三十岁)小声的说道。
“复明兄不必客气,这里都是自己人,请畅所欲言。”张逸亲切的说道:“我们还正想听听你这个天津大学堂高材生的高论!”
沂水县是鲁中第一大县,面积多达2434.8平方公里,人口也接近40万,在六县之中排第三位,矿产资源极其丰富尤其是石材。今年也曾被护****占据过,光复之后,省里委派时任政务处副处长风度翩翩的陆顺清到此地担任县知事,是六人之中唯一外来的县知事,据传是陆建章的族人,不过现在连陆建章都失势了,这层关系也没有多大用。成立保安总团的时候,四县之外他第一个参加进来的,用意也很明显,想借保安团之手对付沂水本地土豪士绅,最后被逼得没有办法,干脆直接投靠到张逸麾下,这样保安总团自然借着这个名义名正言顺开了进去清剿不听话的豪强。
“是不是发动各地的士绅捐一点?”见众人无语,陆顺清赶紧又说道:“不用强迫,现在我们不是正在整修沟渠和道路吗?谁捐款超过一千大洋,就用他的名字给这些道路、桥梁、沟渠命名,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高、实在是高!”张逸忍不住夸大道:“在座的各位是不是也想捐条自己命名的路出来。”
“确实是一个好主意,这种流芳百世的事情,大家肯定争着干。”祝光新心动的说道:“我第一个带头捐上五千,就要我们蒙阴那条主干渠的名字。”
“要是在这些设施的边上再刻块石碑记录这事就更好了!”林敬满意的说道:“就和前朝的那些功德碑一样。”
“当然可以,这件事不仅现在可以做,将来还要一直做下去,凡是有捐资办学、修桥、铺路等善举的一律可以照这个办法处理。”张逸兴奋的说道:“复明、先生,你们两人商量一下拿个具体的章程出来,再向六县各处张贴。”
“好的,凑集起来的钱也要专门用来做善事,做好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来管这笔钱,让那些捐钱的人参与进来。”周天松想的更加长远。
“恩,我看就叫‘致善堂’吧,章程也一并拟出来,征求一下大家意见。”张逸略想了一下说道。
“好名字!”众人喝彩道。
“今天就先这样吧。”张逸见天色大变,事情也说的差不过就说道:“大家回去先动员以来,人手不够直接让各县保安团帮忙,钱物一定要亲手交到困难户手上。”
参加会议的十多个人陆陆续续的回去了,周天松、杨雍、陆顺清等人又到里间去研究捐款命名的章程去了,这个还是比较急的,偌大的会场只剩下张逸一个人呆坐在那里。
外面的风越吹越大,仅存的一丝阳光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凛冽的北风卷着枯叶四处飞散,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中奔腾驰骋。
“要下雪了!”张逸披上那件特制的黑风衣大步走了出去,迎接着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很快天空指甲大小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轻轻的,柔柔的。张逸独自徘徊在屋外,静悄悄的眺望着远方的天空,一枚枚雪花飘落到他的脸上化成一滴滴水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小舟和云山他们几个远远的注视着四周,并没有过来,他们知道自己的团长经常会莫名其妙的感伤。
一九一六就快要过去了,这一年无论对张家、张逸还保安团来说都是硕果累累的一年。在这一年张家的产业扩大了一倍以上,煤矿、水泥厂、采石场等十多家工厂在鲁南生根发芽;银行、钱庄、五金厂、卷烟、煤炭销售公司等十多家企业在上海日益壮大,尤其是上海储蓄银行更是一日千里,已经在苏州、杭州开设分行,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到北方来了。中华卷烟厂整顿两个多月之后再次开张,很快以眼花缭乱的宣传、精美的包装,不错的口感、公道的价格以及层出不穷的花样在市场上占据了一席之地,估计最晚到明年六月份就可以收回全部的投资,并归回全部借款,现在焦风正酝酿着扩大产能呢。五金厂在得到德国技师的帮助之后也能仿制国外不少机器零部件,并逐步开设设计、研发自己的产品。张逸也从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成长为合格张家当家人、鲁南六县两百余万百姓、五六千官兵的领袖。保安团由初始勾心斗角、不足六百人的地方民团,成长为拥有六个步兵营、两个炮兵营(60MM山炮营、75MM山野炮营)、一个骑兵连、一个警卫连、一个辎重营,战斗人员超过五千人的庞大地方武装,在整个鲁南甚至整个山东都举足轻重。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很快屋顶上、树梢上、栅栏、地上都落满一层白皑皑的雪,张逸抖了抖黑风衣依旧在飞雪之中走来走去,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
“若水,你怎么一个人躲到这里来了,害的我好早!”周天松火急火燎的从屋里走来出来,着急的说道:“正有事情要和你商量呢!”
“若水,你想什么呢?”见张逸没有反应,周天松走了上去拍着张逸的肩膀问道。
“逝去的一九一六!”张逸莫名其妙的说道:“我的一九一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