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火算是买到了,而且几乎买了可以装备整整一个陆军师的军火,保安团最致命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不过如何将这么多的军火运回滕县却是一个大难题。最便捷的方式莫过铁路,几个车皮两三天就到了,不过就算铁路上敢运也过不了南京,这帮地方军阀可不是吃醋的,要是被北洋军政府知道了肯定是直接给没收了。海运是相对安全的方式,不过要慢点,而且鲁南缺乏良港,要到日本人控制下的青岛卸货那就更不安全了,所以现在剩下的唯一一条路就通过内河运输经过长江转到大运河直达微山湖。想到这里张逸不得不佩服老爷子,早就把该想到的都想到了,临走来的时候给张逸的那封信很快就派上用场了。
那封信的收件人是时任通海镇守使兼任江苏陆军七十六混成旅旅长的张仁奎,此人是张逸的小同乡也是滕县官桥人,与老爷子更是多年的好友,当年老爷子巡抚江苏的时候可没有少帮过这个同乡。张仁奎能帮上张逸这个忙,倒不是因为他当着什么镇守使,而是他的另一个身份——青帮大佬!
说道青帮(正式称清帮)是中国历史悠久的帮会,雍正四年间翁岩、钱坚及潘清三人所创,徒众昔皆以运糟为业,故称粮船帮,在成立到清朝中后期这段时间一直操控大清的命脉南北漕运,成为民间不可忽视的重要历史。后因海运兴起,漕运没落,于是大批青帮弟子进入上海,从事各种行业。当时上海工人的百分之八十都属于秘密结社成员,而青帮所占比重最大。由于上海的特殊性,租界和革命党经常需要借助青帮的力量,因此民国以来青帮的势力也愈加强大,很多革命党和洪门会员也投入青帮。
青帮从康熙年间创立起,辈分极其严格,到民国初年已经传了20多辈,这些辈分是“清净道德,文成佛法,能仁智慧,本来自性,圆明兴礼,大通悟学”,“悟学”也作“无学”。当时在上海长于“大”字辈的人已经没有了,“大”字辈的人也屈指可数,据说此时全天下一共也就十六个大字辈的人物,其中前上海督军民党重要的领袖陈其美就是大字辈的青帮头头,后来红遍上海滩的三大亨之中的黄金荣、张啸林,是“通”字辈,杜月笙只是“悟”字辈。
而张逸这个同乡就是硕果仅存的几个大字大佬之一,他十几岁就离开家乡跟着漕运帮跑运输、占码头,漕运衰落之后就由水到陆在通海一带跟着徐宝山贩卖私盐,成为其中的重要头目人物,后随徐宝山被清军招安,成为徐宝山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辛亥之后,徐宝山被革命党所杀,其部下即由张仁奎接管。“二次革命”后,江苏督军冯国璋考虑到张仁奎在江北的影响,将他的部队收编,让他担任了在江苏的第七十六混成旅旅长兼通海镇守使,驻防江苏南通。
“喂,喂!站住!”虽然不过是个镇守使府,不过也是豪华气派,门口站岗的哨兵直接张逸等人拦住。
“我们是张镇守使的同乡,有急事求见张镇守使!”小舟上去对哨兵说道:“还望禀报一声!”
“去、去、去!那凉快那待着去,我们旅长都忙死了那有空见你们!”哨兵不耐烦的说道,要不是看张逸他们穿着打扮像个老板早就赶人了。
“这位兵大哥,就通融通融!”小舟边说边悄悄的将两块大洋塞到哨兵手里。
“好说,好说,那你们就侯着吧!”哨兵掂量了一下满意的说道:“旅长见不见你们我可说不准!”说罢,转身向府里走去。
“这镇守使府的派头还真的不小啊!”李云山在一旁不满的说道。
“算了,现在的衙门口都是这样!”张逸倒是习惯这种事情。
衙门的客厅里张仁奎正在郑重其事的接待他的老师清末状元公张謇。张謇可是近代以来南通地区的第一名人,也是清末民初相当活跃的政治家、实业家,就远在北京的大总统袁世凯也曾经拜他为师,只不过后来随着袁地位提高不认账了而已。张仁奎为了能拜张謇为师可是费了一番功夫的,主要还是张謇看重他的实力与为人急公好义。
“老师放心,兴办纱厂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张仁奎在得知老师的来意之后拍着胸脯说道。
“锦湖,千万不可乱来,买地的钱,老夫还是拿的出来的,价格一定要公道!”张謇很满意的嘱咐道“:这些小民生活也着实不易啊!”
“老师放心,仁奎绝不敢败坏您老的声誉!”张仁奎忙赔小心的说道:“我让薛金仁他们以私人身份去办理相关手续!”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张謇抚弄花白的胡须高兴的说道“:这样一来年底就可以开工,明年就能出棉纱了!正好海门一带的棉田也该成熟了!”除了建棉纱厂之外,张謇还和冯国璋等人合作在在通海、盐阜等地区围垦大片土地,用来种植棉花。
如果张逸听到两人的对话肯定要大骂张謇虚伪了,通海一带谁不知道薛金仁是张仁奎的副官长,谁又敢按市场价出卖土地呢?不过这也怨不得张謇,他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光学校就办了近百所,还要凑集钱物来赈济灾民,一个字难啊!
“报告旅长!大门外有三个自称是您同乡的人想见您!”薛金仁在哨兵向他汇报之后赶忙过来说道。
“同乡?什么模样的!”张仁奎疑惑的问道,这些年没少有自称老乡的来找自己,有想要官的,又想要钱的不胜其烦。
“好像是三个年轻人!”薛金仁回答道:“要不我将他们打发走!”
“好吧!”张仁奎细想一下好像不认识什么小字辈的家乡人,他离家都快四十年了。
“一人给他们十块大洋吧!大老远的来一趟也不容易!”张仁奎不想让老师觉得自己不近人情又吩咐道。
“锦湖何不见一见?亲不亲故乡人嘛!”张謇是比较传统的文化人这种乡谊还是看的很重的。
“老师,不是我不念旧情,实在是不胜其烦啊!”张仁奎无奈的说道。
“也罢!”张謇还是能体谅弟子的,当年他也有这样的经历,成名之前困苦不堪也无人问津,成名之后通海一带进京不管认识不认识都跑过来拜访,提什么要求的都有,一不满足回到家乡就说三道四,片片你还不能生气!
“金仁,这么快就打发走了?”张仁奎看着薛金仁转眼间又回来诧异的问道,平常这些人可没那么好说话。
“没有,他们不走,大洋也不要,说一定要见旅长,还托我带来一封信!”薛金仁摇了摇头将信递了过来说道。
“老师,您看!”张仁奎无奈的接过信,匆匆的打开一看赶忙改口说道:“快快将他们请到偏厅,好生伺候!我过会就过来!”
“锦湖,怎么如此前倨后恭啊!”张謇看张仁奎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快也大感不解。
“老师,您看这是谁的信!”张仁奎直接将信递给张謇感慨的说道“:快八年没有见过张制台,他的儿子都已经成人了!
“哦!是张晋用的信,难怪锦湖如此!”张謇一看那信就明白过来了,惋惜的说道:“想当年张晋用也是名满华夏、威震东南,只可惜北京那位不肯用他的计策,如今大势已定却要出来做这个皇帝!”
“是啊!当年如果南北洋联手载沣那个纨绔子弟肯定是应付不来的,可惜晋用公练就的两镇新军全给革命党做了嫁衣!”张仁奎也是见识过大风大雨的,当年他正好在总督府的亲军中任管带,不过这些事情还是后来听说的。
“锦湖,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赶快去见见你的小老乡吧!”张謇说道。
“老师不和一道去见见这位小朋友?”张仁奎建议道:“您和他父亲也是老相识了!”
“算了吧!”既然张家人大老远来找张仁奎肯定是有急事的,自己在一旁反而不美。
虽然是个偏厅其实陈设比正厅还要豪华,就不提这些古香古色的家具了,单是墙上的字画就值上不少钱,不过张逸最为惊艳的还是偏厅的正宗居然供着武圣关羽关云长的画像,最有意思的还是那副对子:师卧龙,友子龙龙狮龙友;弟翼德,兄玄德,德弟德兄;横批一个“志在春秋”。这让张逸想起后世的港产警匪片上无论是警察还是黑社会出勤的时候都要拜一下关公,看来这是由很深的历史渊源的。
“那位是张制台的公子!仁奎来迟了,还请见谅!”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张仁奎带着爽朗的笑声走了进来。
“在下就是,不请自来,希望没有打搅张镇守使!”张逸不敢托大赶忙行礼道。
“哎呀!不敢当,不敢当,当年张某不过区区一小卒,制台大人却能折节下交,你我兄弟相称即可!”张仁奎连忙回礼拉着张逸坐了下来说道。
“张逸安敢如此,镇守使可是家父的旧友,逸自当执子侄礼!”和一个跟自己父亲年龄相仿又手握实权的人称兄道弟张逸确实还不够格,不能人家跟你客气你就蹬鼻子上脸。
“张公子太抬举我了,让我无地自容啊!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你我又是同乡,在滕县本来就是本家,就叔侄相称吧!”果然张仁奎几位受用张逸的话,面色大好,也不客气的说道。
“张叔,你就叫我若水吧!”张逸立马赞同道,现在有求于人自然是别人说什么都好了。接下来二人相谈甚欢,从眼前光景、国家大事、中外轶闻一直聊到名人掌故、帮派秘闻、家乡巨变。
“若水,滕县现在形势可好,老夫快四十多年没有回去了!”谈到家乡张仁奎不胜感慨。
“不是太好,自民国以来是每况愈下啊!”张逸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匪患横行,民不聊生,这也是逸来求见张叔的原因!”
“哦,有什么请求若水尽管说,只要我张仁奎能够帮得上忙的一定帮!”张仁奎就知道张逸肯定是有事才来的。
“为了,维持滕县的治安,家乡父老推举逸领头组织了一个保安团。现在人已经招的差不多了,饷银大家也凑一些,只是这枪支弹药……”张逸故作为难的说道。
“哦!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当年我有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码头上抗麻袋呢!只是这军火……”张仁奎稍稍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说道:“若水,不瞒你说,我的部下号称是一个混成旅其实也就三千多人,有枪还不到三千支,这样吧,我想办法给你凑满五百支,另外再出三万大洋!这也是为叔对家乡父老的一番心意!”
这个张仁奎真是大方,一下就送出自己队伍都做不到人手一枪居然一下送出五百支!
“张叔误会了,我不是向张叔要枪、要钱来了,相反我还可以赠送张叔一百支步枪!”张逸解释道。
“那若水需要老夫做点什么?”张仁奎一下被整蒙了。
“张叔,我在上海刚通过熟人买了一批军火,不过从上海到鲁南相隔上千里,一路上关卡众多,运输是个很大问题。”张逸小声的说道:“想请张叔……”
“我明白了,这包在我身上了,虽然运河上的买卖我早不做了,不过任谁也要给我几分薄面!”张仁奎大包大揽的说道:“我会派我的弟子全程护送的!”
“谢张叔,这全部费用都由我来出吧!”见事情又着落了张逸非常高兴。
“若水,你这是说那家的话!一分钱也不要你出,包在我头上,不过你真送枪给我,我就不客气了!”张仁奎大笑道。
“走,我已经让人准备酒席给你们接风!”张仁奎大手一挥领着张逸等人走出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