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5月13日是挤兑风潮发生的第二个日子,对于那些手持中行钞票与存单的上海市民来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一大清早上海市区的各条马路上,各大报纸的报童放开嗓子大声叫卖着。
“卖报,卖报了!最新消息,中行今天将继续开业!”
“小小银行今日起代为承兑中行钞票!”
“中行周六破例营业一天!”
“最新消息,外国银行对中行表示声援!”
“四明银行面临倒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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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些消息真正假假,不过还是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稳定人心的作用,这对风雨飘摇之中的上海金融市场来说也是一针针强心剂!今天上午三马路那边状况明显有了好转,至少昨天那种舍生忘死,敲门砸窗的情况没有出现,虽然来的人仍在两千以上,不过大家秩序井然的排队等待兑钱。
上午十点左右,几辆崭新的福特轿车在离三马路不远的地方停了下去,一位五十多岁头戴礼帽、手持手杖的男子在一大帮膀大腰圆的打手的陪同之下慢悠悠的走了下来,后面陆续有人从车上抬下一个个很沉的箱子。
“上海的人真是多啊!连存钱都排这么长的队!俺们那块可没有这么多人!”这位男子操着北方口音感慨的说道:“这要到什么时候!”
“老爷,我们一次存这么多钱,应该可以优先的!我去见他们的经理!您还是去车上等吧!”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在一旁献媚着说道。
“别挤,别挤!到后面排队去!”人群中很多人不耐烦的说道:“我们天没有亮就来的!乡巴佬快滚到后去!”
“说谁呢!说谁呢!”保镖的头冲了过去大咧咧的骂道:“**才是乡巴佬,我们家老爷可是从京城来的!”
“唉!京城的人来的人都跑到上海来兑钱了,看来这次中行凶多吉少了!”一位手中拿着几张中行钞票的男子叹着气和他的同伙说道:“现在全国的中国银行也就上海分行还在兑换钞票!”
“啊!那今天会不会换不到啊!早知道我就去四明银行去兑了,快到这里才从报纸上看到那里也可以兑换的!”他的同伴懊悔的说道。
“妈的,你们这里不是存钱的?”那个保镖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大声说道:“害的老子挤了这么久!”
“什么?你们是来存钱的?”人群中一下哄笑起来:“你脑子没有坏掉吧!”
“**脑子才坏掉呢!”那个保镖头大骂道“:我们老爷要长期定居上海,天天带着这么多大洋脑子才坏掉呢!”
“让开,让开!”那个保镖头不再理会那些人,径直分开众人带着人抬着箱子往存款处走去,一路上的人纷纷多看,不过都驻足在一边看着大猩猩的看着这些外地来的土财主。
“砰”、“哗啦、哗啦!”这个时候突然这一个箱子摔在地上,箱底破了白花花的大洋从中滚得一地都是。
“钱!是钱!”看着箱子里的大洋滚了出来,旁边的人一涌而至疯抢起来。
“快滚开,快滚开!”北方大财主的保镖竭力的试图驱散人群,无奈来人实在是太多了,直到守在一边的英租界巡捕鸣枪示警之后,参与哄抢的人才悻悻而去,一大箱银元只剩下一小半了!
“废物!”这时候那个管家模样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狠狠的抽了保镖头一巴掌气愤的说道“:让你看点钱都看不住,**赔得起吗?”
“先生息怒,既然钱是在我们银行门口被抢的,就由我们赔吧!”跟着管家从银行里出来的大堂经理生怕吓跑这个大主顾赶忙赔笑道。
“此话当真?”那个管家转怒为喜。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帮着先生把这些钱抬到大堂里去!”大堂经理吩咐身后的搬运工说道:“小心点!”
“哇塞!真是来存钱的!”人群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来了,不停的有人发出五花八门的议论。
“这恐怕有一万大洋吧!”一个男人羡慕的说道。
“去去去!什么眼力啊!刚才搬进去的就不止一万块!”另一个人忙纠正道。
“哎!我只要一箱就可以了!”有人眼馋的说着。
“妈的!老子不兑了,人家这么多钱还指往里送,我们这个钱算的了什么!”一个穿着夹克的年轻人故意的大声说道。
“是啊!中行的信誉一直很好的,这笔钱我都存了三年了,从来都没有出错!”他身边人附和道。
“是啊!那次我存单丢了,我都急死了,以为这下钱打水漂了!谁知道人家很快就给我补了一张,连手续费都没收!”一位老汉拿着一张皱巴巴的存单说道:“我也不提了,换成大洋放在家里倒是不安心!”
“那我们走吧!就不要给人家添麻烦了!”人群中更多的人想到中行往日的好处,一下很多人都离开了队伍,剩下的人也观望起来。
“会不会是中行请来的托啊!”也不是没有发出这样的疑问。
“不大像,你看那十几个大汉明线是地地道道北方人!”
“再说人家中行犯得着嘛!上千大洋都被抢了!”质疑的声音很快就被压了回去,就在这个时候又有几个人前来存款或者用大洋兑换中行的钞票,这样大家就更加相信中行的实力了,不愿排队的纷纷离开现场,一炷香的功夫现场就少了近一半的人!
这个消息像长着翅膀似的传遍整个上海滩,尽管又不少人都在质疑,但是相信的人却更多,那白花花的大洋也不会骗人,再加上上午全上海十几个点同时承兑更是展现中行强大的实力。不过中午更加振奋人心的事情又发生了,沪上包括汇丰、德华、花旗,华俄道胜等多家银行在内外资银行团宣布为了“华洋共同的利益”将全力支持中国银行上海分行义举,很快中行就公布了和各国银行团达成的协议,这些银行不附加任何条件为中国银行提供高达四百万的透支额度。这个消息一出,原本暗流汹涌的上海金融市场立刻趋于平静。整个下午去三马路上的中行兑现的人锐减,不到上午的五分之一,第二天中行继续营业不过前前后后不过来了一两百人,5月14中行破例开了半天门居然只有十多个人来,就这样一场来势汹汹的挤兑风潮仅仅四天就平息下去了。
作为这次风潮的主角,中国银行冒着天大风险,但是也取得了巨大收益,此役一过上海中国银行发行的钞票信用大为提高,钞票的流通范围变的更加广阔-不仅仅在长江下游流域备受欢迎,浙江、江西、安徽等地中行在当地发现钞票十足的使用,甚至连鲁南、河南中行的钞票也开始大行其道。作为上海中行的负责人,力挽狂澜的宋汉章、张嘉璈也是声誉日隆,成为上海银行界甚至商界的翘楚!
上海储蓄银行是此事的另外一个大赢家,这个成立不到一年的小银行在危机之中所展现出来的活力与担当让人刮目相看,结好中行更是给自己带来滚滚财源,从六月初到年底半年多的时间,上海储蓄银行的存款从不足一百五十万飞速增加到三百五十万,资本金也扩充了将近一倍,上演了银行界的一个奇迹。陈光甫在银行公会中地位也是直线上升,年底就被选为副会长,张逸也一下声名鹊起成为沪上闻人!
在挤兑风潮完全平息之后,上海中国银行专门包下英租界最好的酒楼-万寿山酒楼,设宴招待四方来客以感谢大家在危难之中给鱼的援手,宋张二人早早就在酒店大门口迎接八方来宾。
“若水,你总算来了!”看着张逸从车上下来,宋汉章直接走了过来给张逸一个熊抱。
“这次我们能度过难怪,多亏老弟的几条妙计啊!”宋汉章发自内心的感觉道:“只是长江前浪推后浪啊!我算是老了!”
“汉章大哥太客气,其实逸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银行能傍上你们这个大款啊!”张逸谦虚的说道:“要不是你们自己家底子厚实,谁也救不了啊!”确实是这样,同样处于风暴中央的交通银行就一败涂地!
“若水,你那十万大洋我们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你,并奉上五千大洋的酬金!”张嘉璈真诚的说道:“你一定要收下啊!”
“哈哈,公权兄你也太小看我了!那十万大洋暂且存在你们那吧!等需要了我会去取的!其他的就免谈了!”张逸不容置疑的说道,虽然张逸也心疼那五千大洋(都可以再买个仪琳了)。
“汉章大哥,公权兄!我先进去了,不耽误你吗正事了!”张逸见又有人过来了赶忙说道。
“待会再续!”宋汉章做了轻的手势说道。
“你们年轻一代真是人才辈出啊!”看着张逸的身影,宋汉章由衷的对张嘉璈说道:“此子前途不可限量啊!你我一定会看到他名扬四海的那一天的!”
“宋大哥所言极是啊!”张嘉璈正色的说道:“以前我就认为自己够出色的,现在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宋兄、张老弟说谁呢!”虞洽卿看了一眼刚进门的张逸,笑吟吟的说道:“哦,是他啊!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