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毒辣无比,似乎连空气都为之沸腾。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太阳下,三十余位少年聚在一起,却有一股透彻心扉的寒冷在蔓延,所有少年的小脸都是惨白的,如同一张张死人脸一般毫无生气。
不时有抽泣声在回荡,断断续续却又此起彼伏,没有一个人的衣衫是干净的,上面或多或少的沾着血渍,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以为他们经历了一场血与泪的厮杀。
但说起来也差不多,三千多人走上石阶,九百阶梯,断送了三千多条生命!这与本来说好的七成死亡率是天差地别,几乎有九成的孩子夭折在了修行试炼上!
崩溃,已经不足以描述他们此刻的心情。
但在这样的孩童中,也是有个别例外的:
一个白衣少年静静立在人群的前方,他眉清目秀,神色淡然,一双清澈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他就是夏楠。
也许是因为走在了最前方,他一身白衣依旧如雪,背负着双手,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三丈高台。
不能怪他太淡定,前世的杀戮,他不知手中送葬了多少条生命,能够被整个江湖中人闻名变色的獠牙,就单单死在他手里的蛊蛇便已经超过了八百人!
唯有经历血与死亡,才能创造出蝮蛇口中那一枚洞穿生命的死神之镰!
所以生命在他的眼里,早已经和死亡是无法分离。
而在人群的另一边,一位紫装少年伫立着,他的面容虽然也有些惨白,但好歹还有些红润,相比那些瑟瑟发抖犹如一只只失去了老母鸡保护的雏鸡一般抽泣的少年们,他已经好太多了。
他那双眸子里充斥这强作镇定的淡然,但却掩盖不住那深入灵魂的恐惧与后怕。
这便是紫北海,没有人知道他在殊途里遇见了什么,唯有他自己才知道,若不是胸口的那枚父王赐下的宝物,恐怕他的脑袋也已经和那三千具尸首一般的炸成血雾。
而如果到了那一步,纵然他父王权势滔天,神通广大也只有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就在他克制不住而颤抖却被他掩饰般藏在身后的左手臂上,一条漆黑的,充斥着邪恶气息的细线盘踞着,像是一条蜈蚣渐渐游进了他的袖口……
当然,也还有五个少年们面无表情的伫立着,领头的一个男孩眸子里射出阴冷的光芒,扫视了一转人群,瞟过紫北海的时候,目光中隐隐有着不屑。
而他的目光最终指向了如同一颗青松般笔挺的夏楠,神色阴冷,久久不散。
“嗯?”夏楠忽然感觉背后似乎有一杆冷箭正对着他的脊梁,让他浑身上下的寒毛猛然炸起!前世身为杀手,敏锐的感知让他立刻感觉到危险来自右边!
他的一双眸子瞬间变得漆黑如墨!猛然回首侧视,与那直视他的少年来了一场正面的交锋!
“啊!”那少年一声惨叫,在他身旁的四个少男少女都被吓了一跳,连忙开口问道:
“白少,你怎么了?”
“没……没事,刚刚走神了。”
那少年慌乱回头解释,其余四人皆有不同的笑声响起,却都放下心来。
少年再次看向夏楠,却发现夏楠早已回过头去,但在他有生之年,这绝对是他见过最毛骨悚然的一双眼睛!
一个少年,不,就算是他家族里最恐怖的那个老祖宗,也没有这种眼神!
那怎么可能是一双人类的眼睛,漆黑的瞳仁盖住了眼白,犹如一条蛰伏在黑夜中的蝮蛇,那无形中喷涌而出如同滔天巨浪一般的杀气深深重创了他的灵魂!
夏楠并不知道,就是他此时的一眼,让他未来的一次绝大的危机就此注定!同样,也就是他这一眼,也埋下了最终在那场危机中拯救他的伏笔!
“白少,你有什么发现么?”
那名叫白少的少年身后,一名同样衣着华贵的少年低声问道。
“那边那个少年,很不得了。”白少再次看了一眼夏楠,而后回过头,生怕夏楠再次回头看来。
他不甘心只有自己一个人受惊,故而引诱身后这些纨绔子弟也与夏楠对视一眼,希望在这些人心底也留下一些阴影。
毕竟各自家族不同!总有争斗!自己没讨着好,自然也不能让这些人感受!
但很可惜,无论他们用再怎么肆无忌惮的目光注视夏楠,夏楠也毫无反应。
“我看也没什么嘛……”身后四个少男少女都向夏楠看去,但他并没有回头,依旧老神在在的看着石台,像是在怔怔出神一般。
“你该不会被那些无头尸吓傻了吧?”身后一个少女掩嘴轻笑道,“堂堂白家大公子,还怕一个无名少年不成?”
白少冷笑两声,怨毒的看了一眼夏楠,并没有再说什么。
夏楠自然不会回头,那白少手中也是沾过许多血腥的人,目光中才有一点凌冽杀气,夏楠恰好对那些对自己怀有杀意的目光万分敏感,自然就一发不可收拾的爆发了杀气。
但对于这些少年们,自然也不可能再有第二次触动,故此虽然觉到了,也并没有再次回头。
良久之后。
那石台上终于走上一个中年人,他看着台下,一股淡淡的灵气波动涌散,在场众人都自觉的闭上了嘴,而那些腿还在发软的孩子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温煦的力量保护着自己,那股力量实在是太温柔了,温柔的如同母亲的怀抱一般。
“哇哇……”
那些少年立刻嚎啕大哭了起来,就像受到了委屈要向妈妈渴求宠溺的孩子一般无助。
“乖,你们害怕吗?”台上的中年人微笑着说道,他的声音是那么有磁性,就如同父亲宠溺女儿一般,那些哭哭啼啼的孩子们立刻委屈的点了点头。
“害怕,那就回去吧……”他依旧微笑的说道,那对眸子犹如大海一般的深沉,又仿佛高山峻岭一般的伟岸。
那些孩子点了点头,居然就这样擦着眼泪离开了人群,整整有十个!
而他们的仆从则立刻脸色惨白,正想把少主推进人群中,却被那些六观宗弟子拦在了外面。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过关了为什么还要赶我们少主走?”有仆从不甘心,嘶声大吼道。
“我赶他们走了么?”石台上的中年人眯了眯眼,口气徒然变得犹如隆冬腊月里的凛冽寒风,冰冷刺骨。
“修行一路不知要死多少人,就算他们留下,这种脾气,也迟早死在敌人手里,留下何用!”
“修行一途与天争与地斗,死几个人就怕成这样,留有何用!”
“把东西给他们,然后赶出去,胆敢喧哗者,斩!”
男子冷漠说完,随后又一脸和煦的看着台下的二十余名少年,亲切的如同一位慈父:
“老夫东阳,六观宗外门主,首先恭喜你们通过了入门试炼,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六观宗的记名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