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笔嘤咛一声,情热如火,抱住他脖颈。张说却离开了她,拿起衣服,“你跟左思马上离婚,我会安排香港那边的律师——现在我送你回酒店。”他是男人,不能在这个时候乱了分寸。
像是当头浇下一盆冷水,什么火都灭了,钟笔顿时清醒过来,犯了错一般跟在他身后乖乖走出酒吧。他回头,微微皱眉:“还有——酒吧这种地方,我一向不来,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来。”
她吐了吐舌头暗中做了个鬼脸。
俩人去地下停车场取车,对面正好有几辆车一前一后开进来。车还没停稳就跳下一伙人,有男有女,勾肩搭背,嘻嘻哈哈说笑。张说拉着钟笔站在边上等他们过去。钟笔眼尖,看见领头的魏建平,跟以前一样,还是一张圆脸,小眼睛,板寸头,露出一大截手臂,粉嫩嫩、肥嘟嘟的,雪白似莲藕,换上婴儿服就可以去拍“雅士利”奶粉广告。她刚要打招呼,张说拉着她往阴影里躲。钟笔“咦”了一声,他们俩以前不是一向孟不离焦、焦不离孟最要好么,怎么躲起来了?
她哪知道魏建平恨她恨得牙痒痒,张说自然不愿他见到她。
果然是形影不离、心有灵犀,魏建平人都走远了,不知为何突然一个回头,张说避之不及,俩人当面锣对面鼓硬生生打了个照面。他一愣,挥手让大家先走,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待看见躲在阴影里的钟笔,猛地刹住步子,脸色立马冷下来,不屑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语带不屑,满脸嘲讽。
这句话是有典故的。
钟笔和魏建平还在“自杀社会问题研究学会”时,俩人经常斗嘴斗个不亦乐乎。钟笔的口头禅是骂他“扭扭捏捏不像样”,魏建平气急,不知从哪儿学来一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故作大方,不跟她一般见识。不想初次见面,又搬了出来,只不过这次并不是玩笑话。
魏建平这个人没什么大缺点,脾气出了名的好,很少跟人生气,总是一团和气,没想到也会有给人难堪的时候,话说的这么咬牙切齿,看来对她是前嫌难释。
就这么点段数,想跟她斗?钟笔装作听不懂,“原来你也读过《论语》啊,当真是失敬失敬,敢问下面两句怎么说?”
魏建平高考完就将语文统统还给中学老师了,并不知道这句话原来没完,其实他连出处都不知道,大学考试又不考这些。他不惯于跟人吵架,一时间脸涨得通红,不知该如何反驳,于是瞪着她,重重哼了一声,不说话。
钟笔自顾自往下说:“子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下回要记得哦。”魏建平最恨她将他们理工科的人当文盲看,最恨她掉书袋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拐着弯儿骂人,狡猾奸诈。他虽然没读过《大学》、《中庸》、《礼记》、《春秋》,俗语还是知道的,便讽刺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负心多是读书人。”钟笔诧异地说:“不错,不错,这么有深度的话你都知道,很博学嘛。”面色突变,一手掩唇,一手指着某个角落大喊:“啊——蜘蛛!”样子很是惊恐。
魏建平连忙跳起来,一把抱住张说,跟着大叫:“啊啊啊啊啊啊——蜘蛛!”又问:“在哪里,在哪里?”他最怕这些多脚动物,见了就浑身发毛。
钟笔笑嘻嘻地看着他,“心魔难除,当然是在你的心里喽。”一个大男人,也太没用了,活了一大把年纪,到头来还怕蜘蛛。魏建平明白过来被她耍了,十分狼狈,气得浑身发抖,“你——”
张说连忙拦在中间,“有什么话上车再说。”
魏建平甩头就走,“回头我找你。”看钟笔的眼神带着几分恼怒。张说明显护着她,此刻算账不是时候。上车?干什么?看着他俩在自己眼皮底下打情骂俏,卿卿我我?他吃饱了撑的!
钟笔上车后伸了个懒腰大放厥词:“他们这些高干子弟,取名字实在有欠大方,不是安平便是卫国,建平?咦——“做了个嫌弃不已的动作。
张说看了她一眼,“建平脾气虽好,你这么得罪他,只怕他以后要跟你捣乱。”她完全不在乎,“欢迎之至。”她现在连左思都不怕了,还怕魏建平这个老好人?她现在是豁出去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忧来明日愁。过了会儿又问:“小薇呢?”小薇是魏建平的女朋友,南方一女孩儿,白白净净的,娃娃脸,长得十分可爱,家里也是地方上的名门望族,俩人算得上门当户对。
张说眼睛看着路况,“结婚了,离婚了。”言简意赅。
“哦——”钟笔嘴巴张张合合,眼睛骨碌骨碌乱转,显然十分吃惊,但是最后没有发表任何议论,自顾自掏出镜子补花了的口红。
感情的事,又怎容外人置喙?
张说送她上楼。电梯里,她想到魏建平和小薇,心中涌起一股酸涩,如此相爱最后还是分开了,一时冲动,踮起脚尖要吻他,神情温柔。张说看了眼顶上的监视器,推开她,手固定在她腰上,不让她乱来。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送她到门口,转身要走。钟笔不甘心,叫住他:“张说——”连名带姓叫他,表示她目前正处于不满的状态。
她冲上前,在他衬衫领口、胸前狠狠落下两个红印。
张说看着白衬衫上醒目的唇印,异常引人注目,试着用手帕擦,越擦红晕越大,更加一塌糊涂。他看着得意洋洋、扬长而去的那个背影,大步上前,将她压在门上,手抬起她下巴,嘴唇狠狠咬了下去。这女人,总是有办法逼他做一些完全不像他的性格会做的事。
钟笔觉得羞愧,居然会被他的粗蛮挑逗的情不自禁,发泄般在他唇上轻轻一咬,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泡沫一般扩散开来。
张说吃痛瞪了她一眼,乘电梯离开。她伏在门上喘气,完了,她没救了,还是这样又爱又恨,又是欢喜又是气恼——
每一个女人梦里,都有一个张说,永远独一无二,无力抗拒。
房门“哐啷”一声从里打开,左学光着上身穿着小短裤出现在她眼前,捂住嘴打哈欠。钟笔重心不稳差点跌倒,刚才儿童不宜的场面——,随即镇定下来,横了他一眼,“把睡衣穿上,感冒了休想我带你去看医生。”
左学瞄了她一眼,“口红乱了。”这种桥段的电视剧他看多了。
钟笔居然红了脸,佯装冷静,“我去洗澡,回来时你没有睡着,七龙珠的电影,你可以不用去看了。”
左学暗骂她顾左右而言他,但是人在钟家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干脆连小短裤也脱了,掀开被子往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