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笔满屋子收拾行李,衣服、书、鞋子、化妆品扔的到处都是。左学跳过一只高跟鞋,不高兴地问:“你在干什么?”钟笔将缀着流苏的长裙连衣架往箱子里塞,啪的一声用力合上,直起身子,撑着后腰气喘吁吁说:“搬家。”可怜她这把老骨头,东逃西窜,半条命都快去了。
左学不赞同,“为什么要搬?住酒店难道不好么?”有人打扫,有人伺候,全天候服务。钟笔戳着他额头骂:“你这个败家子,不知民间疾苦!”住酒店无异于烧钱。左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难道左思破产了?”想到这个可能性不大,又问:“还是他不给你赡养费?”
左思对女人一向大方,尤其是她,出手阔绰,曾经送过她一艘游艇。但是她兴趣缺缺,连看都懒得去看。她不知道左思将这艘游艇命名为“钟情号”,而左思也不知道她其实会晕船。
钟笔脸一沉,“你再多话——《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背不背的出来?”左学头一缩,跑出去打游戏,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她对张说抱怨:“北京房子真难找,不是价格贵的离谱,就是环境差的不能住人。三环外的房子,离地铁足足两站地,白墙地砖,根本就没装修过,家具仅一床一桌一柜,连个沙发都没有,居然狮子大开口。”今天搬明天住,找的这么急,哪里能有中意的?
张说不知她为何突然节省起来,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只说:“长期住酒店确实不划算,我替你打听打听。”当天晚上便给她消息,“苏州街这边有套房子,两室一厅,家电齐全,有点小,住你们母子应该没问题。”
钟笔去看了,黑白方格地砖光可鉴人,紫藤状水晶吊灯,二十七寸大彩电,双开门西门子冰箱,连次卧都有三十平大,租金两千,押一付三。房东跟在她后面,“既然是张先生介绍过来的,租金算你便宜些好了。”钟笔看了眼一旁不动声色的张说,当她当真与世隔绝,不知道市面上的行情?这样的房子,两千租的下来?但是她装糊涂,“好,现在就签合同,我立马搬过来。”
郑板桥说,难得糊涂,难得糊涂——这个时候不糊涂什么时候糊涂?
张说替她搬行李,皱眉:“才来几天?这么多东西?”钟笔从香港来的时候,随身只有一大一小两只箱子。左学还是一个书包,自己背着。
钟笔耸肩摊手,“没办法,有些衣服不能折。”张说这次请酒店服务生帮忙运下去,又叫了魏建平来帮忙。魏建平听钟笔说完地址,“咦”了一声,“张说,你不也住这儿吗?”又问:“几层?”
钟笔顿时恍然大悟,心中了然,转头问张说:“你是不是也住19层啊?”在他手臂上不轻不重掐了一下。张说仿佛没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看了她一眼,摇头:“不是——”顿了顿方往下说:“我住18层。”
搬完东西,筋疲力尽。箱子纸盒一大堆,她也不收拾,揉着腰说:“不管了,走走走,吃饭去,这顿我请。”魏建平当了一天的苦力,肚子饿得咕咕叫,一听解放了,十分兴奋,“我知道附近有家法国菜——”
钟笔一口打断:“法国菜又贵又少又难吃——”魏建平看她,挑眉问:“那你想吃什么?”钟笔眉毛一抬,“还用说,当然是麻辣烫了。”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他们几个人常常邀着一块去吃烤串麻辣烫油炸香蕉这些东西。
当然不会真的蹲在路边上吃大排档,他们去吃香草香草火锅,原生态的,云南风味,菜好,服务也好。他们点酸汤子母锅,香料味儿很浓,几个人吃的满头大汗。有客人点帅气的服务生唱歌,气氛很热烈。
魏建平指着正埋头吃豆腐的左学问:“这是你儿子?”钟笔白了他一眼,“废话,难道是你儿子?”魏建平嘿嘿一笑,“叫什么名字?怎么不理人啊?”钟笔顺手夹了只虾丸给左学,“哦,他很闹腾的,大概是饿了。”左学平常六点吃晚饭,这会儿都八点半了,早把他身上活蹦乱跳劲儿饿没了。魏建平点头,“小孩子最经不得饿,以后长不高。”
哪知这话得罪了左学,他最恨别人说他矮冬瓜。他其实不矮,但是因为胖乎乎、肉墩墩的,人又小,显得矮。心想,那你们现在才带我来吃饭?等吃得差不多了,鬼灵精怪又活了过来,把筷子一扔,拉着魏建平的手就往外走,“叔叔,叔叔,我们去唱歌。”
魏建平见他长得圆滚滚的,十分可爱,心里喜欢,用小孩子的口气问:“那你想唱什么歌啊?”还捏了捏他的脸,又嫩又软,真舒服。左学心里一阵恶寒,仰着小脸,一脸纯真说:“叔叔,我们来唱‘我们是害虫’吧。”
不等魏建平回答,就将话筒交到他手里,放开喉咙唱:“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正义的来福灵,正义的来福灵,一定要把害虫杀死,杀死,杀死……”不肯一人抢了风头,硬要魏建平独唱一半。这首歌他是从钟笔那儿学来的。魏建平一脸黑线站在那儿,唱又不是,不唱又不是,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
下面的人早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
魏建平还不知道自己被耍了,只当是小孩子爱玩爱闹的天性。
钟笔抚掌大笑,“哈哈哈——左学这死小子!”魏建平,你也有这一天,欺负她的时候不知道多嚣张,果然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